第34章 -生命脆弱
第二天早上，T国，早上七点钟。
欧文怀特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翻身伸手却扑了一个空，睡眼惺忪的在客厅沙发上醒来，原该躺在身边的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没有丝毫温度的显然已经离开很久。
宁静的屋子飘散着食物香味，只见眼前的茶几搁置一份还冒着热气的西式早餐，一张信纸压在玻璃杯底下。
欧文怀特放下身上的毯子在一旁，拿起信纸端看，字迹端正而秀丽，对他而言只有林馨才能写出这么漂亮的英文字。
如果有人说医生的字不是都偏向于草体字吗？那么他可以保证的说，爱丽丝是医生当中的例外，字体非常端正的除非你有严重近视或者老花眼，否则绝对不会看不出她所写的字。
“昨晚是我昏头了，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昨晚一切就当只是梦一场。欧文，早餐就当是我谢谢你让我最后一次感受你的体温，吃完之后就回家吧。苏菲和杰里米跟你才是一家人，他们比我更需要你，就让一切成为回忆就好。”
一字一句都在劝说欧文怀特，但他清楚明白林馨要花多大的理智控制自己才写完这张留言。
这封信她的确花了许多时间来完成，就连信纸都不知道被她揉掉多少张丢进垃圾桶。
欧文怀特撕碎信纸丢到垃圾桶，盯着眼前是他爱吃的早餐，不由得失笑。“爱丽丝，等我，不可能这个字已经多年不在我的字典里，只要我想要就会变成可能。”
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进厨房大约的洗漱了一番，折返时信心满满的吃着出自林馨的爱心早餐，只不过没想到味道居然和多年以前一样，激动得视线一度被泪水模糊，他才深深体会自己一直都在她心底，否则不会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会记得他喜欢什么。
他其实对吃食有些挑剔，比如早餐的荷包蛋一定要全熟但不可以过头，培根不可以煎太久否则他会当成塑料丢进垃圾桶。
又或者是意大利面的调料味道不可以有番茄酱和香料，总之有些食物上的挑剔简直让人想把平底锅往他脸上砸过去！
除了家里的佣人无奈必须配合，大概只有温和的林馨受得了他，因为连妮可在他小时候都经常被折腾得差点因此暴走！
多年的历练已经让他学会运筹帷幄，凡是他想要的从没失手过，包括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最爱的人离开他，永远不会。
吃过早餐顺手洗干净碗盘，欧文怀特戴上帽子，用备份钥匙锁好门口才小心的离开公寓。
走出了公寓，他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辆空车的计程车，杨了扬手才上车离开前往落脚的酒店。
林馨正好休假并没有前往医院，为了躲避欧文怀特一早就跑到郊外，思绪混乱的只想对着辽阔天空让自己冷静。
过了两个小时，手机响起铃声，她无精打采的接听。“喂…黄伯啊？…是，他是我以前的一个学长…备份钥匙就暂时寄放在你那里，我还没那么快回去…好，谢谢，拜拜。”
林馨挂断通话，得知欧文怀特已经离开，内心松了一口气但又感到一阵失落的五味杂陈。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该存有奢望，但自私却告诉她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林馨脑袋思绪一片混乱，多希望一切都是梦境，醒来就不用如此烦恼。
但偏偏昨晚的一切她很清楚明白并不是一场梦，他的呼吸，他的唇瓣，他的心跳声，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零距离，哪怕是午夜梦回都能轻易记起。
另一方面，艾里克怀特大发雷霆的拍着书桌，瞪着眼前陌生男子。“跟丢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给钱你们是去玩的吗！？”
苏菲正好经过的悄悄停下脚步，好奇的站在书房不远处，拿出手机假装接听来电的偷听。
她的直觉告诉她书房里的人大发脾气的原因跟某个人有关系，那就是这些年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尤其这两天他突然出差了，当然她并不相信堂堂执行总裁需要为了小案子出门，出差只不过是一个藉口罢了。
男子满是为难的鞠躬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已经跟着欧文先生到了C国，不过离开机场后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所怀疑，他所搭乘的计程车一路到处兜圈子，结果跟到最后就…”
跟丢了人他实在说不出口，虽然他们作为私家侦探发生跟丢的状况并不少见，尤其如果目标人物是警惕性比较高的人，那么跟丢的机率就非常高。
“可恶！！”艾里克怀特不忿的哼了一声。“自从那个女人再次出现我就坐立难安，看来以后要更小心才好。你给我听好，仔细去调查他是不是有去T国，如果有的话给我查清楚还有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否则我是一分钱都不会付给你们的！”
听到这里，苏菲一双眼睛四周环顾了一番，蹑手蹑脚后退两步后快步折返睡房，过了两分钟就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往下离开，很显然是那个陌生男子去继续自己的任务。
她有些着急的拨号给欧文怀特不过响到断线，挂断正准备重新拨打时对方已经回复，号码显示着长途号码，按下接听传来对方的声音。“苏菲，一大早找我什么事吗？”
“欧文…”苏菲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上锁的房门，走到房间远离门口的角落压低声音。“你现在是不是在T国？”
“…你怎么知道？”欧文怀特坦然的没有对苏菲隐瞒，既然他已经有决心要挽回这段感情，那么就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对于这个没有情感纠葛的妻子，他虽然多少会有所感到抱歉，但是为了挽回和爱丽丝的感情，那么他只能抛下所谓的道德观，一切以自私的心态来走下每一步。
苏菲没有多问，简短的告知自己在艾里克怀特书房听到的一切。
欧文怀特一端沉默了一阵后冷笑一声。“果然如此，看来不是我多心，谢谢你告知这一切。”
其实C国是原本的行程计划，不过因为商谈非常顺利的从三天缩短到了一天半，所以他才临时起意订了机票飞往邻近的T国。
至于艾里克怀特派来跟踪的人，只能说他们的技术实在太业余，当他人还在A国机场时就察觉了，所以一抵达C国机场他就想办法甩开他们，成功重获人身自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想起那一夜爱丽丝窝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幸福的感受在心底蔓延。
苏菲不在意的笑了笑。“虽然我和你之间没有男女感情，但也算是朋友…欧文，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是想问关于一直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吗？”
对于欧文怀特一猜就中的敏锐，苏菲不由得失笑。“是。那个人是爱丽丝吧？”
他静默的没有否认，很是意外多年来温柔寡言的枕边人居然会发现这个实情，当然他并不介意被她发现这个真相，因为这是一个事实。
“你不说话是因为很意外我猜到还是不以为意？”苏菲见欧文怀特没有说话的询问，他不由得失笑，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我相信那次在宴会上跟爱丽丝并没有什么接触，甚至连单独会面都没有，你是怎么会想到爱丽丝？”
“那是女人的直觉。虽然宴会上你们站得距离有些远，但是眼神都会不经意的扫视一下对方，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刚好视线经过，但我相信那个神情没有看错。”
她也很谢谢杰里米非常懂事，并不会因为热闹的场合而到处乱跑，这也给了她有机会发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眉目传情，而是一方淡漠得不时逃避眼神交汇，一方则愤恨中带着一丝挣扎的情意。
两种不同的眼神错开让她不得不大胆猜想两人有些纠葛，只是她也没想到她的直觉居然能这么准确，一猜就中。
欧文怀特不由得再次失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女人的直觉还真的很可怕。”
“你跟爸迟早会真的翻脸，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欧文，我并不介意成全你和爱丽丝，但是你必须提前让我有心理准备。”
“不止翻脸，恐怕到时候是撕破脸…苏菲，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不过当然不会让你蒙在鼓里，等到时机到了我会让你知道的。”
苏菲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有一件事情我想当面告诉你。”
“后天下午的航班抵达，就看到时候会不会误点。”
“好，那就等你到家再说…拜。”挂断通话，苏菲若有所思的看着床头旁柜子，似乎里面藏着让她担忧的心事。
到了大后天，中午十二点钟，A国。
欧文怀特调整回时差，苏菲谨慎的查看确定家里暂时所有人都外出的锁上房门，打开床头柜子拿出一份报告书递给他。“你的计划我不想知道，不过请你先看过这份报告。”
他狐疑的拿过报告书，翻开后才知道是苏菲的体检，每一个仔细且医学专有名词的没看懂，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总结报告。
“子宫颈癌末期！？”欧文怀特惊讶的看着苏菲，报告书出炉的日期是三个月前，等于她的生命一直都在倒数当中。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震惊，毕竟他们多年来都相敬如宾，就算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有了犹如亲人般的亲情，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孕育了可爱懂事的杰里米。
苏菲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别用这种神情看我，自从他的离开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这个消息只是提早让我解脱。”
欧文怀特满心可惜的叹气。“苏菲，虽说是末期，不过现在的医学发达，你怎么就往坏的方面想？说不定能治好。”
对于苏菲口中的他其实欧文怀特曾经调查过，那是她大学时期一位同科系的学长，谈不上品学兼优更没有强大的背景，但老实的他就是成功的俘获了芳心。
只是她的背景注定这段恋情无法结果，家中得知他们的交往，开始掀起了巨大的反对声浪，甚至他的父亲直接出面威胁对方，他们最终还是被迫分手，而他因为痛恨自己没用，喝醉酒的情况下发生了严重车祸导致抢救无效，就此与她阴阳相隔。
据说他在死后还紧紧握住一枚银戒指，医护人员费了不少方法和力气才掰开他的指头拿出来，上面雕刻着一个S字，后来经过她认证，那是当初他们的定情之物，这段无疾而终并痛心疾首的感情让她从此关上心门，想借此将自己的心只留给他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医学发达又怎么样？”苏菲不禁笑着摇头。“得到癌症末期接受治疗的人很多，但存活的人屈指可数，况且治疗过程痛苦难当，我又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等着生命走到尽头就好。”
她是真的看开了，与其在无数日夜里思念着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他备受煎熬，还不如早点断气更来得痛快，来得解脱。
说不定往美好的方面去想，他们在人世间无法相爱相守，死后或许能在天堂再续前缘。
欧文怀特苦笑的点头，虽然企业旗下也有医院，而且还拥有国际上首屈一指的医疗团队，但癌症病患医治不好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么你有什么心愿吗？我能做到的会尽力做到。”
“除了杰里米，我已经了无牵挂。”苏菲满脸恳求的紧紧握住欧文怀特的双手。“欧文，我只求你再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剩下的日子好好陪伴在杰里米身边。”
欧文怀特点了点头的答应。“好。杰里米毕竟是你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平时他又很黏腻着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苏菲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久才开口。“我几乎没有接触爱丽丝，能够请求她帮我好好照顾杰里米吗？就算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希望你们不会因此偏心而忽略了他。”
“你放心。”欧文怀特信心满满的握住苏菲的手拍了一下手背。“且不说爱丽丝子宫损伤能不能为我生儿育女，即使以后爱丽丝有了我的孩子，我相信爱丽丝和我都不会因此偏袒他，杰里米不会因此失去父母的爱。”
“子宫损伤？”她疑惑的看着他，有点半信半疑这个说法。
欧文怀特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简短的告知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甚至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丝丝哽咽。
他的女人，他此生最初也最爱的女人，如果不是道维的婚礼引出一连串的事情，他是不是会永远被蒙骗在鼓里，带着无知又可笑的恨意直到人生尽头？
而她也许会和他一样，带着满身满心的伤痛，孤单的一个人走在人生道路上，直到死神到来的那一刻都只能拥有他不明就里情况下产生的恨意离开。
苏菲不禁红了眼眶的叹气。“可怜爱丽丝居然被爸如此对待，她竟然可以这么坚强一个人隐忍了这么多年，难怪你会对她割舍不下。”
听到这些，她的心里不禁对爱丽丝有很大的佩服，如果换成是她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没有这种能耐来面对自己，甚至是再和心底最深爱的人见面。
“爱丽丝心地善良，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不过我很清楚她是为了我不受影响才把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
苏菲叹气的点头，笑着看着欧文怀特。“杰里米还小，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们了，我相信他能接受爱丽丝的。”
“你放心，一定会的。”欧文怀特笑着点头，但这个笑容里面藏着太多的苦涩。
面对眼前多年陪伴自己的人生命正一点一滴流失，心里还是难免感慨无比，感叹人的生命从来就无法掌控。
就如她自己本身，或者她心里的那一个他，都清晰的告诉世人生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