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女性学的守内与溢出
每一个学科的成长与壮大都离不开学科内部疆界的守护和学科外部领域的拓展,作为立志成为一个真正基础学科的年轻女性学,尤其需要这样的学科“走出去”和“引进来”。女性学的守内效用在于,一方面要开放妇女研究领域,欢迎更多的其他学科在这里集结,形成多学科、交叉学科的研究格局;另一方面要用自己的主流研究和学科优势影响介入的其他学科,尤其要对缺乏社会性别意识甚至依然停留在落后的性别观念上的其他学科研究给予及时的提醒和批判,让介入的学科能在横向的学科比较中认识女性学研究范式的科学性和先进性,产生把社会性别意识也纳入本学科研究发展过程中的自觉。女性学的溢出效用在于,实施两个“走出去”的方略,一是“走出去”进入其他学科领域,用女性学的学科理论优势来输出社会性别的研究意识与方法;二是凭借中国妇女发展的政治话语、事业话语和研究话语的优势,主动融入国际学术界,引领世界女性学学科话语体系的构建。
从守内来看,关键在于培养女性学的学科开放意识、批判精神和改造责任,因为这是一种开放式的、敢于批评和有意识引领的对妇女研究领域的学科守护,具体可以化解为以下工作。(1)提高对学科开发式融合发展意义的认识,妇女研究虽然是女性学学科的主业,但不要把女性学等同于女性研究,因为这样会过多突出多学科性质,淡化或者模糊了女性学作为一个独立学科应该明确和守护的知识疆界。同时,又不能忘记,女性研究是一个多学科交叉学科的概念,是一个多学科都可参与并共同推进的学术领域,它欢迎各相关学科的介入,鼓励学科交叉的合作,因此就有了女性社会学、女性经济学、女性人口学等多学科的学术研究产出,有了女性问题的社会经济学和经济社会学等的交叉研究成果(当然所有这些都不是女性学的学科范畴)。女性社会学是社会学的分支,是社会学理论与方法在女性研究领域的应用与扩展。女性经济社会学或者女性社会经济学是经济学与社会学的交叉学科,是两个学科对女性研究领域的融合进入,它们都不属于女性学学科,把它们也置放到女性学知识体系中来,不是凸显而是削弱了女性学的学科系统性。多学科的到来,为借鉴和吸收其他学科研究范式的先进经验提供了机会,充实和提升了女性学的学科内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封闭式的守内是不利于女性学学科发展的,也挡不住其他学科的介入。(2)弘扬女性学的学科比较和批判精神,这意味着不仅要做好女性学研究,充分体现出女性学的学科优越性、科学性和先进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要从全局上把握妇女研究的多学科发展动态,及时发现和批判其他学科研究在分析对象、论述背景、理论视野、解释框架、资料取舍、方法选用、政策思考等方面的欠缺,估计这些欠缺可能给妇女研究带来的负面影响。所以,女性学研究不是埋头走自己的路,而是要时时观察还有哪些学科也在走路,有没有走错路,甚至引导其他学科朝着正确的方向走路。商榷的研究、批评的研究、对一些重要问题的主流把握和基本定调的研究都是不可缺少的。(3)强化对其他学科研究纠偏和改造的责任。发现问题和推出批评是为了引领和改造,是女性学守内要走好的最后一公里路。这就需要对其他学科研究进行女性学的学科嵌入。例如,没有社会性别意识的,加上社会性别视角后又是什么样的分析结果;又如,无视性别因素作用的,添加性别视角以后对模型进行重新估计。所有这些都是女性学的学科示范和说服,进而促使其他学科能够改变甚至放弃原来的男性意识、无性别意识的研究过程,使女性研究领域聚集更多和女性学志同道合的学科力量。为了把这些工作做好,中国妇女研究会年会应更大力度地欢迎和鼓励其他学科的学者参会;研究会的会刊也可以选登一些其他学科研究的成果,并同时刊登女性学的学科论文和评论文章,尤其是刊登对一些重大妇女问题的一定时期研究进行女性学学科视角梳理的综述文章。还可为对妇女研究感兴趣的其他学科学者举办女性学研究方式培训班或学科对话,让这些学者了解女性学理论和研究范式的优势和特点,以期也变成他们的研究意识和学科行动。
从溢出来看,女性学的学科表现不如前面叙述的守内,需要加大力气赶上。女性学对其他学科的介入,一是介入的学科领域偏少,大多局限于社会学、文学、人口学等;二是介入的时间不长,学科声音还比较弱;三是还容易出现学科疆界的模糊或迷失,如女性学学者会比较习惯把自己介入的社会学、人口学、文学领域研究称为女性社会学、女性人口学和女性文学,并没有有意识地将之看作女性学在这几个学科领域的一个延伸和溢出;四是还没有很清醒地把这种溢出当作一个重要的女性学学科建设,从而形成社会女性学、人口女性学、文学女性学等女性学学科分支。基于以上这些表现,女性学的学科溢出还主要局限于对男女平等基本国策贯彻和落实、妇联工作改革与发展、妇女生存与发展的文化与制度环境改善的溢出,作为学科建设和发展的溢出相对不是很显著,社会、人口、经济、教育女性学的研究成果还不能自成体系,教材编写和课程设立也比较少。
另外,不论是中国女性人口的绝对规模,还是妇女运动的历史收获,都在国际妇女运动和全球性别平等发展事业当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不论是请进来分享国外的成功理念和经验,还是“走出去”解读中国实践和宣传中国理论,都会有力地推动国际妇女运动和全球性别平等事业的发展,所以女性学学科的国际化溢出也非常重要。从1995年的北京世妇会,到2015年的全球妇女峰会,从当年向国际社会提出男女平等基本国策,到习总书记在联合国总部发表题为《促进妇女全面发展 共建共享美好世界》的重要讲话,在这短短的20年间,中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妇女组织声音和国家领袖的话语权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妇女发展事业中走向世界、引领世界的政治格局已经基本形成。但是,对比来看,在国际女性学的学科领域里,中国还是引进的多、输出的少,在国际女性学的研究平台上,中国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这种政治话语与学科话语不对称、事业话语与学科话语不并行,学科的国际化溢出效应微弱,都在很大程度上与中国女性学发展中系统性、专业性、原创性没有得到充分体现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