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性学的三大历史任务

学术界对女性学的界定虽然还存在不同的表述，但所取得的共识还是比较明显的。例如有的美国学者认为，女性学是“以女性在历史上和制度上一直受歧视这一性别上的不平等为基础，追求产生这种不平等的宗教、哲学和社会思想根源，使它成为女性依靠自己力量消除不平等的手段，并致力于通过妇女力量来进行社会改变和文化革命的科学”；又如有的中国学者认为，“女性学是研究女性本质以及女性生存与发展现象和规律的科学，其学科内涵包括，社会性别的研究视角、女性本质与发展规律的研究对象以及整体性和宏观性的研究架构”。从这些学科界定的内容来看，女性学确实体现了习总书记所指出的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一个组成部分的历史意义、现实价值，以及在学科体系发展中的学科作用。女性学从无到有的学科创立，既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产物，又反过来成为妇女运动往前推进的理论和思想指导；女性学在中国的学科发育，不仅是男女平等基本国策落实在学科建设方面的收获，而且又反过来成为推动基本国策全面落实和先进性别文化与制度建设发展的不可或缺的学科力量；女性学从相对孤立到逐步融入的学科拓展，也在很大程度上表明，没有一个成熟的女性学的学科存在与发挥作用，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是不可能完整的，而且还有可能出现发展上的理论与方法的偏差。

为了更好地巩固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地位，培育和践行倡导男女平等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过程中进一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为了积极面对中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存在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以及女性学自身继续发展壮大的问题，更好地响应习总书记的号召，加快完善对哲学社会科学具有支撑作用的学科以及加强哲学社会科学系统性与专业性建设，认识和明确女性学目前应该担当起来的历史任务显得非常迫切和重要。本研究以为，女性学要全力以赴去完成的历史任务有三个。

（一）作为一个独立学科的发展壮大

尽管妇女运动有200多年的历史，但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女性学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学科。尤其在中国，如果以2000年第一本女性学概论出版和2001年第一个高校女性学系创立作为一个学科诞生的标志，那么女性学更是一个既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又面临许多发展挑战的新兴学科。女性学要把自己与女性研究区别开来，不能等同于女性研究，它还有着非常重要的学科建设任务。女性研究固然是女性学的学科主战场，但由于它的开放性，免不了会有其他学科的介入，要在这个主战场独树一帜，并引领多学科的研究，首先要求女性学学科的自我发展壮大。另外，相对于成熟的学科，女性学学科的历史、理论与方法的三大支柱都还不够强大，尤其是在理论方面，更多的是来自西方的舶来品，方法更多的是来自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共享资源，前者存在非常重的本土化任务和理论发展意识与能力的培育压力，后者也需要把社会性别意识贯穿其中，对现有的方法论资源进行改造和再利用。可以想象，由于在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中所处的实际地位与所设立的学科理想反差还比较大，女性学自我发展壮大的学科任务不仅繁重，而且决定着本学科是否能够从新兴发展为基础学科的未来命运。

（二）对于介入女性研究其他学科的影响渗透

前面说过，女性研究是一个多学科的开放领域，哲学、社会学、经济学、心理学甚至政治学等都从过去对妇女/性别问题的学科忽视转为越来越多的学科介入，通过它们的理论和方法的具体应用和研究实践，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学科作为。这一方面是一个好的学术现象，有利于活跃和繁荣女性研究，还给不同学科研究的横向比较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提醒我们，没有社会性别意识的其他学科介入，只会沿袭过往的理论和方法路径，所给出的关于女性问题的解释并不能揭示真正的原因，甚至还会产生理论与政策误导，不利于女性研究的健康发展。例如，美国经济学家加里·贝克尔（Gary Stanley Becker）把就业质量的性别差异归结为男女两性人力资本及其投资上的差异，认为雇主对男女两性在就业中的差别对待符合“经济人”的假设，是一种理性行为。但从性别建构的社会性别视角来看，从人力资本投资性别差异到人力资本存量性别差异再到就业的性别差异，实际上都是被建构起来的，传统性别文化不仅建构了每一个差异，而且建构了差异之间的联系。缺乏社会性别意识的贝克尔当然不可能从传统性别文化的视角给出这些差异产生并延伸的合理解释，结果就会把劳动市场的性别歧视看作一种作为市场人的理性选择。女性学的影响渗透就是，既要在女性研究领域扩大学科影响，用更加科学的理论建构和方法应用显示出本学科研究范式的先进和优势，对其他学科产生直接的学术示范和引导，又要提高本学科的学术敏感度和批判意识，对其他学科缺乏社会性别意识、掩盖或扭曲事实真相的女性研究，及时给予揭露、批评和纠偏，尤其要指出这样的女性研究的学术和政策的严重后果，从而把其他学科的女性研究带上正确的发展路径。在自己的学科研究领域的学术作为和主导地位是不能怠慢和轻视的，把它作为本学科的第二大历史任务是不可推卸的，只有把它认真地完成好，女性学才会在学科之林里拥有稳固的学科立足之地。

（三）学科外部溢出效应的放大显现

溢出效应是指一个组织在进行某项活动时，会对组织之外的人或社会产生的影响。溢出效应通常分为知识溢出效应、技术溢出效应和经济溢出效应等。在这里我们把溢出效应应用于女性学的学科外部作用，即女性学走出去，进入其他学科研究领域所产生的影响，如走进心理学、经济学、人口学等学科领域，开展以自己理论与方法应用为主的研究及其产生的影响。这种溢出效应既体现为女性学对外的学科拓展或延伸，又表明其他学科在学科比较中发现在自己的研究疆界接纳女性学的价值或意义。所以，如果前面的内部影响渗透是一种给进入女性研究领域的其他学科灌输社会性别意识和女性学研究范式，那么在这里则是推进女性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形成女性学的各种学科分支，如心理女性学、经济女性学和人口女性学等。鉴于其他学科多少都有男性中心传统或缺少社会性别意识，放大女性学的外部溢出效应是不可或缺的，也是女性学对完善和发展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的一个学科责任和分内事。所以，如果把第一个任务看成女性学这棵学科之树的主干，那么不论是学科内部的影响渗透，还是学科外部的溢出交叉，都是为了让这棵树的枝叶伸展茂盛，以实现从树苗到小树再到大树的学科成长与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