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地名与城史纪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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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女真语“阿勒锦”说

“阿勒锦”为女真语,译作汉语有名誉、荣誉、声誉等含义。“阿勒锦”一词出自乾隆十二年(1747)校定、同治十三年(1874)由江苏书局刻印的《金史·太祖本纪》中。原文如下:


初,温都部跋忒杀唐括部跋葛,穆宗命太祖伐之。太祖入辞,谓穆宗曰:“昨夕见祥,此行必克敌。”遂行。是岁大雪,寒甚。与乌古论部兵沿土温水过末邻乡,追及跋忒于阿斯温山北泊之间杀之。军还,穆宗亲迓太祖于阿勒锦村(原作霭建)。


据南京国子监明代嘉靖八年(1529)的《金史》版本(又称为“南监本”),此图转引自《哈尔滨地名考》一书,图中右起第8至9行(竖行)之间有“霭建村”三字(见图1)。

图1 据南京国子监明代嘉靖八年(1529)的《金史》版本,又称为“南监本”,此图转自《哈尔滨地名考》一书,图中右起第8至9行(竖行)之间有“霭建村”三字

上述这段记载,是关成和先生含辛茹苦几乎耗尽了半生的精力,在数种《金史》版本洋洋千万言的浩如烟海的文库中,寻找到的一把打开哈尔滨地名研究大门的金钥匙。阿勒锦村这一地名的发现,使得求证哈尔滨一词的语源成为可能。我想,关成和先生发现阿勒锦村的最伟大之处,并不在于他完全彻底地解决了哈尔滨地名研究的全部问题,而是在于他把我们引入了考证哈尔滨地名的一个崭新的天地里(图2)。

图2 此图依据清朝同治十三年(1874)重新校堪的《金史》所拍摄,转自《哈尔滨地名考》一书,图中左起(竖行)第一与第二行中写有“阿勒锦”下注有“原作霭建”

此图依据清朝同治十三年(1874)重新校勘的《金史》所拍摄,转自《哈尔滨地名考》一书,图中左起(竖行)第一与第二行中写有“阿勒锦”下注有“原作霭建”(见图2)。

关成和的《哈尔滨考》最早刊行于1980年,作为哈尔滨地方史研究所地方史资料第一辑印制发行;1985年由由哈尔滨市社会科学研究所编辑再版后内部发行。笔者认为《哈尔滨考》一书的主要成就有四点。

第一,力驳以上诸说之非,将哈尔滨一词断定为女真语,并将《金史》中表明的“霭建”与“阿勒锦”为同一地名的事实,从史海中寻找出来,并加以翔实考证,从而在语源上为破解哈尔滨地名之谜开辟了新的研究视野。

第二,在综合研究的基础上,运用了最新的考古资料,将哈尔滨地区拓荒史和城市发展史提到了金代,并以大量的实物资料(考古资料)作为这一科学论断的坚实基础。

第三,关成和先生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令人耳目一新。关先生的研究方法既不等同于传统的考据学,也不同于片面的语言学上的语音对照,而是集地名学、语言学、民族学、考古学、历史地理学于一体,对哈尔滨地名进行了综合分析与科学求证。

第四,关成和先生在考证过程中,尤为重视实地调查和文献查阅相结合的治学方法。为了求证地名在语音上的突破,他带着重病遍访学者,虚心求教。足迹遍布北京、内蒙古、辽宁、吉林等地。现在回想起来,关先生的那种诚实而认真的精神,可谓嘉言懿行,令人敬佩。

《哈尔滨考》的历史功绩虽然明昭天下,然而,它并非真理的终结。从某种意义上说《哈尔滨考》只是完成了时代所赋予它的历史使命,它将成为哈尔滨地名研究史上的一个新亮点。当然,《哈尔滨考》的“阿勒锦”说不可能不留下一些历史的遗憾。这些遗憾构成了种种疑问,这些疑问正是我们今天所要解答和继续深入研究的新课题。

其一,在关成和先生考证“哈尔滨”地名的那个年代,《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案》还存放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库房内。那时,这批历史档案尚未全面开放,查阅起来极为困难。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案》才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返还黑龙江省档案馆,当然是为了编写省志的需要。所以,当时的关成和先生只能就其所査阅到的清代其他文献资料的记载,来确定“哈尔滨”地名在清代档案中的始见时间。由于《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案》与《阿勒楚喀副都统衙门档案》的客观存在和不断发掘,后人可以不断地将哈尔滨地名的始见时间提前。因此,在档案中不断发现“哈尔滨”地名的记载,就是对关成和先生观点的不断补充。

其二,关成和先生在考证金代的“合里宾忒”、元代的“哈尔分”与现代哈尔滨地名之间的关系时,缺少对元、明、清三朝哈尔滨地名的沿革与断代的接续性研究。当然,在缺乏档案与资料的情况下,这实际上是很难进行的。

其三,20世纪80年代以后哈尔滨地区的金代女真墓葬中出土的大量金代“天鹅”的实物资料以及金代齐国王完颜晏夫妇合葬墓的发现,都为阿勒锦村的位置与哈尔滨的地名含义提出了十分珍稀的新证据。然而,这都是《哈尔滨考》问世8年之后的事情了。

其四,在关成和先生的《哈尔滨考》一文中关于阿勒锦村的地理位置为什么没有被确定下来的问题,不也是因为当时没有发现小城子古城和上述的金代齐国王完颜晏的夫妇合葬墓所造成的遗憾吗?

总之,“阿勒锦”说的种种缺陷并非出于关成和先生的忽视和误释。相反,则是因为他所处的那个特殊的历史阶段,因研究条件和手段有限所造成的。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关成和先生是从揭示“哈尔滨地名的含义”入手,而不是从寻找“哈尔滨”地名的始见时间开始的。后者只是从不断的新发现中将哈尔滨地名的始见时间提前,但是,这种寻找永远也揭示不了哈尔滨地名的含义之谜的真谛。

笔者深信,科学不仅在于争鸣,更在于孜孜不倦地深入探讨。“阿勒锦”为什么是哈尔滨的同音异写?“阿勒锦村”的存在是否真实?“阿勒锦村”到底在什么地方?金代的“阿勒锦村”与清代的哈尔滨有什么关系?“阿勒锦”是形容词,意即荣誉、名誉,此荣誉与名誉的历史内涵是什么?“阿勒锦”一词的来源是什么?哈尔滨一词的语源、语音、语义到底是什么?诸如此类的种种问题都需要我们再做精深的探讨。

关于哈尔滨地名的考证,除上述八种说法之外最近又有“渔人之滨”说、蒙语“黑色的河滩”说、“达斡尔语”说、“晒网场”说,以及“民间传说”,等等。这些地名释义都没有足够的事实作为依据,多属臆断和传闻,属于趣味性的地名语源议论而不属于学术研究。笔者认为,对地名语源的研究以及从地名的载体中所反映出来的语言、历史、地理、民族、民俗等方面的信息研究,都要避免主观猜测和牵强附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