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一 问题的提出及本书的意义

（一）问题的提出

文化外交是一个跨外交学、文化人类学、产业经济学等学科的新型研究领域。如今，文化外交已经成为现代外交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世界各国特别是有影响力的大国已经把文化外交作为外交的重要部分纳入国家的总体外交之中。许多国家都把文化外交视为有效弘扬本国文化、扩大自身影响、提高自身国际形象并促进相互理解的途径和工具而大力发展。美国作为当今世界头号强国，它的对外行动，无论是军事、外交，还是文化方面，都对世界产生了重要影响，它与世界各国、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的关系对世界格局的变化起着重要的作用。而中东地区长久以来一直是世界的热点地区，素有“三洲五海”（亚洲、非洲和欧洲，地中海、红海、阿拉伯海、里海和黑海）之地的称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而作为中东地区重要组成部分的中东伊斯兰国家，与美国的关系微妙。传统外交和军事外交长期以来一直是被公认的解决二者关系的手段，但是美国并没有通过这些手段赢得中东伊斯兰国家的尊重。尤其是伊拉克战争后，美国推出了一项针对伊拉克和整个阿拉伯国家进行民主改造的“中东民主化战略”。但在中东伊斯兰地区的实践中，这项被称为“大中东计划”的民主改造战略遭受了严重挫折：不是受到坚决的抵制，就是陷入严重的危机中。而中东伊斯兰地区也深受动荡之苦，持续恶化的局势对当地居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金融业和旅游业受到重创。对于持续不断的动荡局势，广大民众已经十分反感甚至厌恶，渴望尽快恢复正常生活。就国际层面而言，二者的关系也影响到国际局势，使国际关系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给国际社会的和谐发展带来阻碍。美国纽约圣约翰大学著名外交史学家弗兰克·宁科维奇（Frank A. Ninkovich）在其《文化外交》（Cultural Diplomacy）一书中说道：“文化手段和政治、经济、军事手段一样，不但都是美国外交政策的组成部分，在大国间军事作用有限的情况下，特别是在现代核战争中无法严密保护本国不受报复的情况下，文化手段尤其成为美国穿越障碍的一种更加重要的强大渗透工具。”特别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院长、美国前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前助理国防部长约瑟夫·奈（Joseph S. Nye, Jr.）提出“软权力”的概念，他认为：文化是软权力的来源之一。软权力（又称为“软实力”）中的吸引力是一国吸引他国自愿地将本国利益和政策目标与影响国相契合的能力。综合来看，软实力来自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文化等不同的资源及其柔性运用之中。由于各种资源具有不同的属性和特征，因此，其在软实力的形成过程中也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奈谈到了文化吸引力，吸引力的主要来源是影响国受人欢迎的文化、意识形态或政治价值，以及内外政策内容。文化吸引力涉及一国宗教、语言、教育、生活方式、电影、电视、报纸、网络、饮食等对他国人民的吸引力。显然，具有全球吸引力的文化无疑是构成软权力的重要基础，它能够对他国人民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促进他国对本国的喜爱程度以及对本国政策的接受和仿效程度。文化软实力是国家软实力的战略支撑，决定着软实力的潜在规模、强度和生命活力。如果对一个国家来说，经济是根基、科技是动力，那么文化就是神经和血脉。没有经济作为根基，其他各种软实力都难以形成；没有科技作为推动力，其他软实力的发展则将受到限制；没有文化作为神经和血脉贯穿整体，则其他软实力不仅会活动不便，而且终将停滞不前、僵化枯萎。一个国家软实力的形成最终要通过各种形式的对外交往来实现并体现出来，就好比人要通过社会交往来展示自己的实力、确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样，因此，外交软实力通过放大或缩小功能而决定着一国现实软实力的大小或强弱。美国作为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其军事、经济硬实力在世界范围内无人能及，而其软实力也是维持国家强盛的重要基础。正如德国作家约瑟夫·乔菲（Josef Joffe）对美国的硬实力与软实力所做的描述那样：“美国向其他国家展示的不单是强大的硬实力——最先进的枪炮、舰船和飞机，还有其无孔不入的软实力——哈佛、好莱坞、麦当劳和微软。”确实，美国拥有引以为豪的软实力：罗斯福总统概括的“四大自由”（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表述；美国一直是接纳普通移民和知识分子最多的国家；美国文化更是主导了世界潮流，塑造着年青一代的头脑和心灵；美国的价值标准、意识形态不但能够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北约等国际组织发挥影响力，还能通过全球贯通的网络时刻渗透到各国人民的生活当中。

可见文化在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关系中意义变得非常大，而文化外交正是实施软权力中文化因素的一个重要途径。通过文化外交实施本国的对外战略，正成为各国在新时期、新形势下的一种战略选择。美国总统奥巴马2009年在开罗大学演讲中传达了“新开端”（New Beginnings）计划，强调美国与伊斯兰世界并不排斥，不需要相互竞争。他认为，双方必须持续地努力，相互倾听、相互学习、相互尊重，并寻求共同点。

本书试图通过探讨文化外交的特性及其在美国实践运用中的演变历程，来论证在彼此相互倾听、相互学习、相互尊重的前提下，文化外交是否是寻找共同点的有效方式之一，并最终给美国和中东伊斯兰关系带来新的开端，促进彼此的相互理解，从而给国际社会以及中国以启示？因此研究文化外交，尤其是美国在中东伊斯兰国家文化外交的实施对于我国实施文化外交以及如何实施文化外交有重要意义。

（二）本书的意义

1．本书的理论价值

首先，推动文化外交基本问题的深入研究。文化外交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还处于不断完善的阶段，其基本理论，包括概念的界定、特性、实践手段或方式等依然有待于继续探讨。本书在对研究现状进行分析的基础上，对文化外交的概念、特性、实践手段或方式等均做出自己的分析。尤其是通过对文化外交基本属性——平等性、相互性、辅助性和两重性的论述，从本质上揭示了文化外交的过程是相互间平等交流的过程，只有在彼此交流的基础上才能达到理解的目的，从而赢得心灵和思想的沟通。因此，通过论述，本书争取为完善文化外交的基本理论添砖加瓦。

其次，从文化外交的新视角考察、研究并分析美国与中东伊斯兰国家的关系。美国与中东分别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和热点地区。二者之间的冲突研究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包括经济冲突和军事冲突，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国际社会问题。但是在冲突之外我们还应该看到二者之间相对缓和的一面——文化互动，即美国在中东伊斯兰国家已经采取的一些文化外交实践活动。在这些实践活动中，缓和的程度要远远大于由经济和军事造成的冲突的程度。本书通过探讨缓和的一面，为理解美国与中东伊斯兰国家的关系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丰富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最后，国际文化关系框架下对文化外交意义的理论分析。文化在当前国际关系中的作用越来越受到重视，许多学者论述了文化对国际关系的影响。在国外以入江昭教授为代表的文化国际主义者主张通过思想观念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学术合作，或者促进各国相互理解的努力，将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的活动联系起来。在我国以俞新天研究员为代表的学者提出了国际文化学的理论框架。框架首先提出思想、观念和原则，进而产生思想观念的体系认同，接下来产生制度文化，从而对世界政治和经济产生影响。这些成为研究国家间文化关系与文化外交的重要理论依据。当提出思想、观念和原则后，通过什么途径达到思想观念的体系认同？文化外交是否是其中之一，并且应该去尝试的一种方式呢？如果是，那么通过文化外交是否能达到思想观念的体系认同，从而产生制度文化，并最终对世界政治和经济产生影响呢？通过探讨，本书尝试在国际文化学视野中对文化外交的意义进行理论分析。

2．本书的实践意义

（1）就国际社会而言。

一方面，信息社会对国与国之间关系的要求。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革命，将信息传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同的知识体系、价值系统、文化群落处于密切联系之中，彼此的差异、分歧、矛盾必然在这场碰撞中发生摩擦，甚至引发冲突。如何在外交上通过政府的力量，有意识地进行引导、协调和调节，架起不同文化与文明和平共处的桥梁，越来越彰显出文化外交的作用和意义。

另一方面，文化外交有利于国际合作、促进世界和谐。国际合作是指国际关系行为主体全面或局部的协调、联合等协力行为，是一种相互适应，它基于各行为主体在一定领域和范围内利益或目标的基本一致或部分一致。当前许多全球性问题只有在国际合作的基础上才可以完成。1997年11月1日，前国家主席江泽民在美国哈佛大学演讲的时候指出：“相互了解，是发展国与国关系的前提。惟有相互了解，才能增进信任、加强合作。”体现出实现国家利益与满足国家利益两重性的文化外交正是促进国际合作的有效途径之一。国际合作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国际社会的冲突，促进了世界的和谐发展。

（2）就国家个体而言。

一方面，当前是一个文化外交的时代。冷战结束时，无论是资金的预算还是部门的变迁可以看出，美国文化外交在整体外交中的地位骤降。然而，随着“9·11”事件的发生，文化外交再次引起有关学者和政府官员的重视。时代的发展不仅要求拓展外交的内容，还要求拓展外交的实体范畴。文化外交作为现代外交的重要内容正成为各国总体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世界各国十分重视通过文化外交弘扬本国文化，扩大自身的影响，尤其是文化外交有利于国家形象的塑造。国家形象是一个主权国家和民族在世界舞台上所展示的形状相貌及国际环境中的舆论反映，良好的国家形象是国际合作的前提条件。良好的国家形象取决于本国良好的形象政策的实施。从根本上讲，良好形象政策的实施，还得依赖于国家固有文化自身的力量，文化外交越来越成为国际形象塑造关键的一环。因此，研究文化外交与国家形象的关系对于更好地实施文化外交、发挥文化外交的作用意义很大。

另一方面，对中国政府的启示意义。文化外交为中国的总体外交营造了良好的氛围，在发展双边关系中起了重要的推动和促进作用。从长远来看，推行文化外交是中国发展对外文化关系、维护世界文明多样性的重要途径。而且通过研究美国对中东伊斯兰国家文化外交的经验和教训，可以更好地改善中国与该地区的关系，从而实现中国的和谐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