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会战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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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看到的万家岭战场残景

唐永良作者当时系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第二十集团军第三十二军第一四一师师长。

万家岭战役,是我军在保卫武汉的外围战中,打得比较不错的战役。我并非该战役的参加者,但是,我在该战役结束后的一年,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到该战场附近打游击时,亲眼目睹战场残景。

万家岭战役后,我军队和日本军队都撤离该地,当地老百姓都已逃亡,战场一片凄凉景象。战场上到处都是枯骨和破烂军需物品,战场气氛仍是十分浓厚。一九三九年十二月,正值日军第一〇六师团有部分人员要回国,该师团派了三百多名官兵到万家岭战场祭吊在万家岭阵亡的官兵,并在日军坟墓上安插灵牌,装饰葬地。这更增加故战场凄惨的场面。

当时,我听说:在万家岭战役事前,我军截获了日军一个骑摩托车的传令军官,缴获到日军的作战计划,知道日军派第一〇六师刚从万家岭地区向南浔路的德安迂回。我军为此布置了一个大包围圈,以几乎十倍以上的兵力,对深入迂回的第一〇六师团以歼灭性的打击。这次战役,我军歼灭了敌第一〇六师团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兵力。

我在战后一年所见的情况是:万家岭战场周围约十平方公里,都是矮山丛林,只有几个小村。在这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布满了日军和我军的墓葬。日军的辎重兵的尸骨、钢盔、马鞍、弹药箱、毒气筒、防毒面具等等杂物,俯拾可得。许多尸骨足上穿着大足趾与其他四趾分开的胶鞋,显然是日军尸骨。有的尸骨被大堆蛆虫腐烂之后,蛆虫变成了蛹,蛹变成了蝇,但是蛹壳堆在骷髅上高达盈尺。

万家岭西北一村,叫雷鸣鼓刘村,周围日军坟墓最多。村东稻田中,日军辎重兵马骨不下五六百具,铁制驮鞍亦多。一九三九年十二月,日军第一〇六师团将要复员回国的三百多人,在该村住了三天,向阵亡的日军祭吊。日军砍伐附近树木、竹片在墓上安插灵牌,并沿坟墓四周镶上三四层砖台,墓碑上用墨笔题字,诸如“皇军陈殁将兵之碑”、“故福见步兵中尉五名之灵”、“皇军爱马之碑”等等。坟前用竹削成短筒,每坟一对,内插松枝野花,还留有燃烧过的香烛残迹。

雷鸣鼓刘村边一棵大树,日军用刀削光,上写:“雷鸣鼓刘激战之地”,傍署“昭和十三年十月竹内队宿此树下”,许多马头骨仍然系着皮制韁勒,口内仍含有铁衔。万家岭西南哔唭街村,日军遗骨最多,据当地人谈,一个村民曾从骷髅堆中,捡获金牙三十余枚。这当然是日本兵的,因为中国士兵镶不起金牙。

哔唭街村正南的张古山,仅有三十多米高的小山,山上灌木丛生,山顶上军用物品、日制弹药箱、防毒面具、毒气筒、刺刀、皮带等极多。山坡上有日军尸骨,也有中国士兵的尸骨。张古山是一个制高点,双方在此争夺肉搏,从尸骨可见当时战斗激烈程度。

万家岭在雷鸣鼓刘和哔唭街两村正东,为一连绵的岗丘地带,最高峰不过四五十米高,山顶墓碑林立,中间用一丈五尺长的厚木制成的一碑,上写:“濑川部队北川队奋战之地”,下写“昭和十三年十月九日”,旁边是“忠烈故陆军辎重兵中尉东鸥哲雄之墓”、“故陆军辎重兵军曹松木吉人之墓”以及上里好盛、岩下嘉藏、桥口武雄、梅田茂德、鲛岛富夫等之墓。墓边草丛中我捡拾“濑川部队”破烂军旗一面。辎重部队属于后勤部队,在作战时,一般应该由步兵部队作掩护,辎重部队被歼如此之惨,其他兵种伤亡之大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