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投行:中国投行的若干传言与真相(从业十年增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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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投行之路

唯一真实的乐园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乐园,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我们尚未踏入的世界。

——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误打误撞进入投行

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大多时候完全是很偶然的一件事。长期以来,有职业导师教导大家说:最好的工作莫过于从事你热爱的工作。然而这有点悖论。社会上各种工作岗位的设定本来就不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甚至有一定职场工作经验的人所能想象和理解的,我们对自己不熟悉的各种职位的工作状态的了解完全来源于道听途说。因此,在没做过一个工作之前就以为自己热爱那个职业,基本上等于扯淡。

我自己进入投行工作纯属偶然。我学法律出身,硕士期间研究方向是公司法和证券法,因此毕业之后很自然地进入一家律所从事证券相关的法律工作。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也翻过一些当时市面上流行的书籍,有印象的是其中一本关于讲“如何进入投行工作”的书,开篇就列举了几条进入投行工作必备的素质:一是要对数字特别敏感;二是要习惯于长期出差。光这两条就已经把我排除在外了——我数学不够好,所以选择学法律;长期出差我那时一想到就害怕,我一个女孩子长期在外得多麻烦。于是仅凭想象我就判定自己进入投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在律所工作的时候,我们的主要客户就是国内的证券公司(俗称“券商”),我们与券商的法律部、资产管理部、投资银行部等都有接触及合作。大部分时间是为券商各类业务的开展出具法律意见书,或者为券商与银行等机构合作提供法律支持,参与谈判、起草合同等,有时也会代理一些券商涉及的诉讼案件——这些都是券商聘请的外部法律顾问所从事的常规项目。2006年下半年的一天,我的老板组织大家进行法律法规学习,主要内容是公司法、证券法,以及当年中国证监会刚刚颁布的《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管理办法》,之后我就有机会参与到与券商投资银行部合作的IPO发行项目中了。

在律所工作的时间不长,所以并没有经历过一个完整的IPO项目全过程,与投行人士的接触也仅限于早期项目开发阶段的碰面,中介机构协调会上的沟通,和部分的尽职调查工作。对投行的工作内容和状态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之所以突然产生了进入投行工作的“灵感”,完全源自于我那律师事务所老板的激发。

话说作为一名法律专业的学生,我一直认为公司制度是人类商业文明史上的一项伟大的发明,尤其是在合伙制的律师事务所工作过就更深有体会。年轻的法学院毕业生们争抢着进入律师事务所工作,在起步的阶段收入与工作量完全不成正比——与花公司股东的钱支付员工薪酬不同,律师事务所的工资收入都是从合伙人自己的个人收入里扣减出来的,因此,合伙人都是本着成本控制的原则来支付工资,特别是对待刚入门的还没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而律师事务所里加班却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我们人手少却同时做着好几个项目,每个人都像是一台多任务同时处理的计算机高度紧张地运转着。

同时,许多律所的工作氛围也相当压抑:合伙人们每天承受着养活手下所有律师和助理的压力到处找项目;为了拿到项目还要花精力去经营各种资源,与客户们应酬;在项目的执行过程中要不断地从一个项目到另一个项目去处理各种非得由合伙人亲自出面的问题;最后到出具法律意见时还得进行最后的把关和风险控制。在这样连续的折腾之后,很多律所合伙人的脾气如何便可想而知。

某天晚上在所里加班,我的老板因为和我在一个法律问题上的意见不统一,冲我大发脾气,并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公文包一脚踢飞,吓坏了我这个年轻姑娘。之后我流着眼泪加了一晚上班之后,萌生了要换个工作环境的想法。

于是,工作之余开始尝试投递简历。某天中午翻阅《上海证券报》,发现一家中型券商的投行部在招人,就发了简历过去,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那天面试的规格很高,公司所有部门的高管悉数到场。开始问了一些常规面试问题:个人的基本情况、我对这家公司的了解等。第一份工作对一个人的职场风格往往影响最大。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即使对有些问题一无所知,也不会显出丝毫的慌张。因此,我虽然工作时间不长,凭着在律所工作经常与客户单独打交道的经验,回答问题并不紧张,也很自信。再加上工作期间与券商许多部门打过交道,因此对当时券商最新的业务类型等都有所了解,我记得自己当时甚至大谈特谈融资融券业务。其间,有几个其他部门的老总表示出对我的兴趣,于是人力资源部的主管问我:是不是对法律部或董秘办感兴趣。我回答说自己还很年轻,想到更专业的前台部门去学习一些专业技能。

最后轮到分管投行业务的公司总监朱总向我提问。与他犀利的目光相遇之后,我心里就开始不安——明明是要从一个严厉的老板那里开溜,现在是不是又得摊上另外一个更严厉的老板?他问了我两个专业问题,都是和投行业务密切相关的技术问题,需要有项目实战经验才能够回答。好在是选择题,我上来就蒙,结果一错一对。接下来就有点冷场,因为我的回答似乎显示了我没有足够的专业经验。这时,在场的一位似乎职位更高的领导说了句话:“我看这孩子挺适合做投行的,朱总,就让她跟着你在投行部工作吧。”这是我第一次在面试还没结束时就听到面试官表示要录取我了。我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决定了我日后漫长的职场生涯。

只听到朱总又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你经验也不是特别丰富,让你到投行部工作的话,如果开始阶段让你在办公室复印些材料,帮同事们整理整理文件,你能接受这工作吗?”“这些都是我平时在律师事务所每天都要做的工作,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说的都是实话,律所人手少,所有的这些事情都得亲力亲为。于是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宣布面试结束,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回到律所的办公室继续上班,过了两个小时,投行部负责后台工作的一位女士给我打了电话:我们决定录用你了,麻烦你明天中午到人力资源部报到!

找工作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和时机,我当时并没完全意识到,自己赶上了中国股市蓬勃发展的最好时期。自2006年年底,中国股市就迈开了牛市的步伐,很多股票涨得吓人,每天耳边都是对市场行情的赞叹声。记得那年底办公大楼的电梯经过了重新维护,各楼层按钮的背景灯都从原来的绿色换成了红色。早上上班,一位男士站在电梯里对旁边的人说:“看,多好!一片红,就像现在的股市一样!”

2007年伊始,全国各家券商的投行都开始积极地进行业务扩张,人手短缺则是知识密集型的投行业务发展的最大瓶颈。以当时我的专业水平如果参加之后两年的投行招聘应该很难获得进入投行的机会,但当时想进入投行工作的人也没有后来那么多,我的证券法律背景使我具备了能在中国投行工作的基本专业素养,而投行又迫切需要马上能投入工作的人员,于是,我就在恰当的时候抓住了进入投行的最好机会。

 

第一天到投行部报到是参加一个投行内部的全体员工会议。我当时还没有交接完在律所的工作,还好他们的会在下午4点左右开始。我3点半从律所出来打了个车急急忙忙就赶去开会。在大楼门口下了车,只剩5分钟,我直冲办公楼,这时从斜后方突然开来一辆摩托车,直接就把我挂倒了,高跟鞋飞出去老远。爬起来之后我也顾不上和肇事者理论,想着第一次到新公司工作绝不能迟到,于是慌忙踩上我的高跟鞋就奔入大楼。到了会议室刚刚好,大部分人还没有来,我于是先找了个位子坐下,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刚才摔得怎样。我伸手在腰上一摸,发现满手的血迹,这才觉得疼。开完会回家,发现整条腿都麻木了,休息了一个周末,只能打车去上班。

中国的投资银行部以业务组为单位做项目,每个组有一个组长负责寻找项目资源,安排本组的人员到不同的项目上执行工作。从前业务组只是依不同的带头人来划分,后来业务分工精细了,又出现了以行业划分的行业组、以业务类型划分的债权业务组、股权业务组、并购组等,这些都是后话。在当年那个草莽的时代,每个业务组都是一个小包工头带着几个弟兄(姐妹,如果有女生的话)干活。

我第一天上班,一瘸一拐地见到了我的小组组长王总。他看了我一眼,就吃惊地说了句:“啊?你这是怎么搞的,我本来是要叫你今天出差的!”我也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报到就会被安排出差,并没有像朱总在面试时说的那样去复印材料。接下来王总说,你去医院好好看看,现在就去,等腿好了就马上出差。

中国投行红宝书

接下来的一周,由于行动不便,我坐在办公室看了一个星期的投行法律法规汇编——《证券发行上市审核工作手册》,这本厚厚的大部头由证监会每年汇编后出版,最早是黄色封皮,被业内人士誉为“黄宝书”,后来改成红色封面,又被改称“红宝书”。投行负责后台行政管理的女同事坐在我旁边,闲下来跟我聊天,很好奇地问我:“你为什么要做投行啊?投行工作太辛苦了,项目人员几乎每天都在出差,我们这儿有一个女孩子连续出了半年差才回上海一次,这半年在上海的房租交得极亏,还不如住酒店。”我冲她笑笑,自己心里暗暗想:这下上了贼船了。回过头看到我们组长王总那张一清二白空空如也、连办公椅也不知去向的办公桌,我心里就对她所说的投行出差状况的真实性做了确定。

过了一周,我的腿可以正常走路了,就马上买了机票奔赴项目现场。

 

今天看来,我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进入了投行,只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被生活中的一桩意外推到了这样一个机会面前。我没有太多考虑,就选择了迎难而上。仿佛一个人开车行驶在路上,正是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指示牌,于是盲目地开了过去。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未来我会面对多少奔波出差的日子,花多少时间来学我当时一窍不通的财务知识,放弃多少自己的个人爱好与生活乐趣。我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完全没有预期。如果当时有人像我现在写作这本书一样把投行的真相讲给我听,然后问我: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可能会打退堂鼓。这些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一直对于生活的不可预见性着迷。

我从未后悔过这个选择。这份工作增加了人生的广度和厚度,了解了很多商业社会的秘密(帮助每家企业进入资本市场的过程都是对一个行业的深入学习),认识了很多社会精英——那些优秀的企业家们;这份工作更像是一次严酷的修行,经历了很多、放弃了很多、收获了更多,也一举奠定了我职业生涯的基调——专业尽责、力求完美。职场的奋斗目标好像也就这么定了下来,既然转到了这条路上,就在这个方向上一条道开了下去。

小券商VS大投行

在这里有必要先交待一下“投资银行”(投行)的定义。投资银行业务的定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投资银行业务包括公司融资、并购顾问、股票和债券等金融产品的销售和交易、资产管理和风险投资业务等。而狭义的投资银行业务则指的是传统的投行核心业务,即一级市场上的承销业务、并购和融资业务的财务顾问。我们通常提到的华尔街国际大投行,都是在广义概念上投行业务,指的是整个公司及其所从事的所有上述广义投行业务。而在中国,投行这个概念很多时候作狭义理解,指的是证券公司内的从事一级市场证券承销、保荐及公司收购业务的投资银行部门定义参考证券业从业资格考试习统编教材(2007)《证券发行与承销》,中国证券业协会编,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7年6月版。。类似于国外的大投行概念,在国内可以与之对应的是证券公司,俗称券商。有些在海外读书的年轻人回国以后没有认真了解国内投行概念在用法习惯上与国外的不同,就急着下结论说中国的投行不是真正的投行是不正确的。此外,国内金融市场相对国外金融市场而言不够成熟的现实,也不能构成否认中国投行价值的理由。我在本书中对中国投行的描述也主要限于狭义的投行业务——在国外,这也被认为是核心的传统投行业务Investment Banking——A Guide to Underwriting and Advisory Services, Giuliano Iannotta, Springer,2010.

言归正传,我在一家不大的券商工作,这有点玩文字游戏的味道,我不喜欢说是“小券商”,但我已经习惯了在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工作单位后对方片刻的沉默。实际上,在证券行业里“二八定律”也表现得十分明显,有那么几家大券商拿走了大部分的业务和利润,大家的眼睛也就只盯着这号公司。

那些在大投行工作的人就可以在简历上吹嘘自己参与过四大国有银行上市之类的大项目,虽然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不过是在做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还是忍不住对他们刮目相看。

相比大投行,在中国的中小投行里工作,会有机会参与到一个项目的全过程,因此更容易培养出全面的个人素质。我在参与第一个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首次公开募股)项目的时候主要负责法律方面的尽职调查及相关招股说明书章节的撰写,到第二个项目就开始与审计师打交道,负责财务核查部分的内容,做过三个项目以后,我已经可以在项目上承担现场负责人的工作。

此外,与中金、中信等国际化的中国大投行相比,当时在中小投行里不分行业组。因此,我们会在做项目的过程中接触到各个行业的公司,这一直是我认为投行工作最吸引我的地方。你可以了解到国民经济不同领域的公司如何运营,它们的核心业务能力在哪里,它们如何盈利,毛利率有多少。每做过一个项目,你就变成了一个行业的专家。最后,在中小投行工作培养出来的优点就是:你会变得踏实、谦虚而没有优越感。有朝一日你出头了,这种品格会对你很有帮助。

在投行工作三年之后,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我。我被提拔为投资银行部负责后台运营管理的负责人,分管质量控制、资本市场和日常管理三块业务。其实在大的券商里,我所负责的三块业务分属于三个不同的部门,由不同的人负责。然而,当时我所在的公司一年发行的项目通常不超过十个,需要质量控制部门进行核查的项目也最多十几个,因此本着人力资源效益最大化的考量,我们把这三块业务所需的人员都放在了一个部门集中管理。这又给我提供了全面了解中国投行业务方方面面的机会。

在中国,投行的主要工作分为保荐与承销两大部分。简单而言,保荐是指有保荐资格的证券公司的投资银行部协助发行人进行企业治理规范、制作证券发行申报材料并推荐发行人证券发行上市;承销则是指具有承销牌照的证券公司的投资银行部(或资本市场部)销售发行人公开或非公开发行的股票。大部分的前台投行工作人员主要从事的是保荐相关的投行工作,而证券承销工作则属于投资银行中台工作,通常由固定的一组人员——资本市场部、机构销售部完成。在我有限的投资银行工作经历中,既从事过各种融资项目的项目执行,又参与了不同类型的证券发行,有一份相对全面的投行业务经历,这得益于我所在的“小券商”给我提供的不可多得的机会。

当然,凡事都有其两面性。大公司由于更具有资本优势和资源整合能力,因此在市场不好的时候更容易抵抗风险,在市场变革的时候通常更容易抢占先机。在大公司工作能接触到更多大项目,这些项目的交易结构往往更加复杂,需要更先进的投行专业知识。如果能全面了解一个大项目的运作,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更实用主义的一点是,当你想要换工作的时候,简历上的大公司名字、大项目名称往往更能吸引HR们的眼球。

从业十年之后,我已成为一名在大、中、小型券商都工作过的投行人士,对在不同类型的券商投行工作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如今,我会对在我手下工作的投行新人说:“如果你二十几岁进入高盛这样的大投行,说明你爹很牛;如果我四十岁进入高盛,那说明是我自己很牛——好好工作,等我去高盛的时候可以带上你。”我不是真的一定要去高盛,只不过高盛已经成了顶级投行的代名词——这些年来有多少家国内投行的野心都是做中国的高盛。

我也见过一些从大投行出来的人,信奉“非跳槽不能体现个人价值”,转会去了一些小券商,结果只不过证明了一件事——曾经以为是自己的本事搞定的事儿,其实大部分是靠着所在大公司的光环。当年的辉煌和成就,都无法在小券商里复制——水土不服。最后只能是继续跳槽去更小的券商,或者离开投行。

回顾过去十年各家券商投行的座次排名,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一点不假。某券商的总裁在见客户时就说:“我在金融行业转做证券后研究中国证券行业的历史,做到前三名的券商总是要出事,所以我们不做最大,要做最好。”

从职场规划来看,未见得要有一个高起点才能成为这个行业的专家。对一家投行或是一个投行从业者而言,未来漫漫长路都充满着不确定性。

投行是周期性行业

我进入投行后听到的大家对投行工作最经常性的评价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投行绝对是周期性很强的行业,你在哪一个时点踏进投行,又在哪一个时点离开,对你在投行的收入和实际工作技能的收获有很大的影响。

我在中国股市进入一轮大牛市的时刻进入投行,见证了中国股市历史最高点的到来,也经历了IPO暂停以及金融危机下投行无事可做的日子。我参与过的项目有的业绩抢眼,被《证券时报》评选为年度最具投资价值项目,受到多家投资机构关注;有的在发审会被否决;也有的还未上发审会就自行撤销了发行申请材料。我经历过很久都做不出一个成功发行的项目,被同事嘲笑为项目的“克星”——有了我,项目就过不了会;也经历过一年内有不止一个项目上市,收获了颇丰的项目奖金。在我从事资本市场部发行工作的时候,经历了第二次新股发行制度改革前后不同发行制度下的证券发行,见证了发行市场的疯狂,也见识了中国IPO发行历史上第一次发行中止事件。如果把我2007年至2011年在投行的工作时间在上证综指的走势图上标示出来,可以看出,我曾完整经历了中国资本市场从牛市到熊市,再到牛市的完整周期。

上证综指走势——2007年至2011年作者的投行1.0时代

投行项目的周期平均在一年左右,有时一个项目做到三年以上也很有可能。有人很幸运,刚一进投行就参与了大项目,工作不到一年就会有项目奖金收获;也有人凭借着保荐代表人资格,五年里换四家投行,在每家都拿到高额的“转会费”和津贴。有人一直等着一个项目成功发行,结果有可能项目履次上会失败,于是一直也拿不到项目奖金;还有人等不到项目出来就跳槽,错失马上到手的项目奖金。在中国投行工作和在中国股市炒股有点像,你有机会短线获利,也有可能长期持有却忍痛割肉;你有机会一夜暴富,也有可能踏空行情。

客观地说,在投行混,既靠实力也靠运气。在美国的华尔街,有些年轻人在投行干了两年赚了快钱就改行从事其他工作了;在中国投行,如果仅有两年的经历不足以覆盖一个完整的行业周期,也就很难得到实际有效的工作经验和相对可观的收入。

我的投行1.0时代有四年的时间,经历相对完整,并且在这几年中我保持了记录自己工作中所见所闻的习惯。以今天的视角看当时资本市场的玩法,也许可以用木心的《从前慢》来形容:“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在没有结构化融资的中国资本市场做投行,没有那么刺激,但一样有高潮和低谷,有危机和繁荣,更培养出了一代中国本土投行人的中流砥柱。在以下的章节中我将记述的是中国众多投行人士典型的工作场景和工作方式,中国投资银行业的生态格局;或者说,是我所经历的中国投行的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