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遭遇严重缺水
阿根廷潘帕斯草原从南纬34°延伸到南纬40°。“潘帕斯”一词源于阿劳卡尼亚语,意为“草原”,用来指代阿根廷全境的草原。草原西部长满了含羞草,东部遍地都是牧草,在阿根廷平原上形成一道奇观。由黄沙、红泥和黄泥混合而成的土质上面,覆盖着一层各种植物赖以生根发芽的土壤。这里的第三纪地层里埋藏着丰富的地质珍宝,到处都是大洪水以前的遗骸——巨型骨。印第安人认为那是远古时期的巨人族。
马儿快步行走在茂密的“帕佳-布拉伐”中。这是潘帕斯草原上特有的一种草,长得又高又密,印第安人常钻进草丛躲避暴风雨。远处是越来越少见的潮湿洼地,几乎被水淹没了,洼地里长着柳树和一种叫“阿根廷蒲苇”的植物。走到这里,马儿们尽情地喝了个痛快,仿佛一心要把它们过去、现在、将来的渴都解了。塔卡夫领头,一边走一边鞭打着丛林,好吓跑丛蟒。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毒蛇,牛被它咬一口,不到一个小时就断气了。
这是潘帕斯草原上特有的一种草,长得又高又密。
接下来的两天,一行人艰难地穿过这片干旱的荒原,干热越来越明显,不仅没有河流,连印第安人挖掘的水塘也干涸了。越往前走,干旱越严重,巴加内尔问塔卡夫何时才能见到水源。
“到了盐湖才有。”那印第安人回答。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那儿?”
“明天晚上。”
阿根廷人穿过草原时,通常会边走边挖井,地下几英尺深就能找到水源。但大家没有工具,不能通过挖井取水。因此,他们不得不节约饮用身上所带的少量存水,定量分给每个人,这样的话就算每个人都没有足够的水解渴,也不会有人渴得难受。
赶了30英里的路,傍晚时分,大家稍事休息,期盼着好好歇一晚,消除一天的疲劳。但是刚一睡下,就有一大群蚊子扑面而来,弄得他们整个晚上都不得安宁。这些蚊子表明风已转为北风,南风或西南风通常不会把这些微小的飞虫吹到这里来。
连这些琐碎的生活苦难也不会动摇少校的镇静,而巴加内尔却恰恰相反,对这些烦人的琐事恼羞成怒。他一个劲儿地咒骂这些可恶的蚊子,抱怨他们没有酸性药水来减轻蚊虫叮咬的疼痛。少校想方设法安慰他,叫他想一想,现在他们只需对付一种昆虫算是走大运了,根据博物学家的统计,世界上有30万种昆虫。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气冲冲的。
然而,他倒是非常愿意天一亮就出发,因为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到达盐湖。马儿又累又渴,虽然为了给马喝水,骑马的人都尽量节约饮水,但马儿仍然喝不到足量的水。干旱持续加剧,草原上吹着北风,热浪却毫无消退之意,这就是潘帕斯草原上的西蒙风。
这天,单调的旅途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穆拉迪走在最前头,他急匆匆地骑着马跑回来报告,说有一队印第安人正朝着他们走来。听到这个消息,格里那凡和塔卡夫的反应完全不同。苏格兰人很高兴他们多了一次打听遇险同胞消息的机会,而巴塔哥尼亚人一点儿也不想遇到这群草原上的游牧印第安人,他知道这些人多为盗匪。他想尽量避开那些人,还命令所有人拿出武器,以防对方突袭。
那些游牧民已经出现在眼前了,看见他们只有10个人,塔卡夫才放下心来。那伙人走到100码之外停了下来,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足以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们是地道的土人,早在1833年就被罗萨斯将军消灭殆尽了。他们身材高大,前额突出,皮肤呈橄榄色,披着原驼皮,随身带着20英尺的长矛、刀具、弹弓、流星锤以及拉索。他们身手敏捷,善于御马,堪称一流骑手。
那些人一边喊着,一边飞快地比手画脚,看起来,他们停下来好像是为了相互之间打个招呼。格里那凡决定向他们走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那群人就调转马头,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他们骑着如此疲惫不堪的马,要追也追不上。
“一群胆小鬼!”巴加内尔说。
“他们跑得那么快,绝非善类。”麦克纳布斯说。
“塔卡夫,这群印第安人是什么来头?”巴加内尔问。
“他们是高乔人。”
“原来是高乔人!”巴加内尔叫道,接着转过头来对同伴们说,“我们本来不需要这么警戒的,没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麦克纳布斯问。
“因为高乔人是没有恶意的庄稼人。”
“您真这么想,巴加内尔?”
“当然。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强盗,所以吓得落荒而逃。”
“我倒觉得他们是不敢袭击我们。”格里那凡回答。他还在因为没能和那些印第安人说上话而懊恼不已,管他们是何方神圣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少校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非但不是善类,反而是彻头彻尾的可怕强盗。”
“何出此言?”巴加内尔叫道。
紧接着大家围绕这个人种学的命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连少校也变得激动起来,一反他平日温和的常态,竟然直率地说道:“依我看,您说错了,巴加内尔。”
“我说错了?”巴加内尔回答。
“是的。塔卡夫觉得他们是盗匪,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这次塔卡夫准是弄错了,”巴加内尔反驳道,语气颇为尖锐,“除了务农和放牧,高乔人什么都不懂,这在我写的一本关于潘帕斯草原土人的小册子里已经陈述过了,还吸引了不少人关注。”
“算了,算了,您犯了大错,不说了,巴加内尔先生。”
“您说什么,麦克纳布斯先生!您说我犯了大错?”
“您愿意的话,就叫它粗心大意吧,您可以再版时放在勘误表中说明。”
看到自己的地理学识受到质疑甚至是讥笑,巴加内尔感到极度气愤,于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怒吼道:“先生,您可知道,我的书从不需要勘误表。”
“真的呀!不过,至少这次需要勘误表了。”麦克纳布斯反驳道,两个人固执起来谁也不输给谁。
“先生,我觉得您今天真烦人。”
“我觉得今天您动不动就发火。”
格里那凡觉得到出面调解的时候了,讨论有点儿激烈过头了,于是说道:“算了,算了,无可厚非,你们一个太挖苦人,另一个火气太大。我不得不说你们两个都让我大跌眼镜。”
那巴塔哥尼亚人不明缘由,见两个人吵起来,他笑着平静地说:“都怪北风。”
“说什么北风,”巴加内尔叫道,“关北风什么事儿?”
“哎,就怪北风,”格里那凡说,“是北风吹得你们火大,我听说南美洲的风特别容易刺激神经系统。”
“看在圣帕特里克的分上,我说句实在话,我觉得爱德华您说得对。”少校说着,会心地笑了。
但巴加内尔正在气头上,还不肯罢休,把矛头指向了格里那凡,抱怨他不该这样开玩笑似的介入他们的辩论。
“爵士,这么说,我的神经系统就是这样被激怒的?”他说。
“是的,巴加内尔,都怪这北风——在潘帕斯草原上这风还挑起好多人犯了罪呢,就像罗马的坎帕尼亚大区从山那边吹来的特拉蒙塔纳风一样。”
“犯罪!”地理学家回答,“我看起来像是会犯罪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您是想直接说我想杀了您?”
“哎呀,我还真害怕呢。”格里那凡这样回答他,不禁捧腹大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巴加内尔不说话了,自个儿跑到前头生闷气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怡然自得地跑回来,仿佛已全然忘记刚才的委屈。
晚上8点,塔卡夫把大家远远甩在了后面,隔得老远就冲大家描绘着那期盼已久的盐湖。不到一刻钟,大伙儿就来到了湖边,但等来的却是令人心酸的失望——湖已经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