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老太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一次说了太多的话,又引起了身体的不适,“咳咳咳………”地咳了好久。
秦少均的母亲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轻轻地拍起老太太的后背,让老太太能舒服一点。
沈夫人则听得入了迷,喃喃自语道:“原来,那传说中那恐怖的女鬼哭声和笑声背后有这么大的文章啊。看来,这些人的心也太贪了。娘这性子亏得有奶娘在身边,否则,还不得被人给活生生地吃了!”
有了秦少均母亲的帮忙,老太太的咳嗽缓解了许多,不觉感慨起沈夫人的话,道:“谁说不是了。”
“那后来又怎么会?”
这事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的,后面那件骇人听闻的惨事又是因何而发生的了?
老太太停止了咳嗽,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神,眼中惊惧和悲痛同时涌现,“凡事有果必有因,该来的是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秦府平静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也是暗自高兴。
然而,好景不长,刚过去两月有余,这风浪就有了重回之势。
一日外出替老太太采买胭脂水粉的奶娘急匆匆地回转到府内,支开了所有的人,单独给老太太说了一件事。
“夫人,不好了。有麻烦了。”
“什么事?”
“那青阙老道又来了。他说,咱们前面做的事引来了真女鬼,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
老太太自然是一惊,“说明白点?是银子没使够吗?”
“还真不是这个原因。那青阙老道说,不要银子,因为这事他也没办法,解不了的。只是看在夫人慷慨大方的份上,让我来给夫人提个醒,近快抽个时间去庙里找高僧求个平安福袋带上,一定要是心地清静颇有修为的高僧祈福的才行。若是知客想要拿些一般的不顶用的东西随随便便敷衍你,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多给钱或者逼主持出来商量。若实在不行,就从藏经阁请本经书回来供在自己住的院子里。”
“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也听不太明白。仿佛那青阙老道的意思是,他弄的那些哭声和笑声,本是无害的,停了就行了。可没想到,咱们秦府有一个大仇人,就是那个段氏小夫人,她、她真的被引了过来了。这两个月,青阙老道与她斗了好几回法了,但还是打不过她。如今,青阙老道是没办法了,这女鬼迟早会来府里害人的。”
“什么?!”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这为了脱困而弄出来的法子,居然、居然弄假成真了!
“夫人,这事只能你我知道。可不能传扬出去啊。”事态虽是严重,但奶娘还要提醒老太太一声,别一时心软加懊悔跑到秦湫跟前不打自招,那可就彻底全完了。
“我,”老太太还真没有了主意,“可这关系到相公啊。怎么着也得让相公有个防备不是吗?”
也许是秦湫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了奶娘反感,奶娘对秦湫的一切看上去都不怎么在乎。
“夫人到是心痛相公,那夫人可也心痛肚子里的小少爷?”
“奶娘,此话怎讲?”
“夫人如果这个时候跑去坦白,会换得老爷的宽宏大量吗?不会,他只会恨你!恨你让他白白受惊吓!恨你让他的美妾夜夜不能睡好觉!而那两个了?一个肯定借势重起山头,想要把夫人彻底弄死。另一个手段虽是不怎么样,但也会心生怨恨,不会再帮我们了。只怕那个女鬼还没来,夫人和肚子里的小少爷就会先一步去了阴曹地府。”
奶娘这话听着十分凶险,却也是实情。现在这形势,老太太稍微不慎,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但是,事关相公的性命,我怎么可以不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老太太的心里对秦湫的情意仍旧是深厚的。
“夫人说了,老爷就会相信吗?”奶娘反问。
“这……”这一点上,老太太还真没什么把握。
“夫人,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虽然被免去了禁足,也用回了以前的旧仆人。但这都两个月了,老爷可曾来看过你一眼?可曾派人来问过小少爷安否一声?你是好心,一心想要救他的性命,可在他眼里,你就是没事找事地咒他快点死。”
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这在秦湫身上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老太太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那该怎么办啊?”
“趁着女鬼还没来,咱们先保住了自己再说。”奶娘分析道:“夫人保住了自己就是保住了小少爷,保住了秦家的根苗。秦家的香火能得以延续才是头等的大事。至于老爷,他怎么着也是男人,阳气重,女鬼一时应该也奈何不了的。等这女鬼现了身,咱们再想法子也不迟。青阙老道一个人不够,咱们就再多找几个,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济,就让老爷直接躲庙里去。到了那个时候,有了女鬼的折磨,夫人再说话,老爷就不会不相信了。咱们又一路帮着出主意、想办法,老爷才会看到夫人的一片真心。才会知道,谁才是那个最关心他的人。”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在老太太的心里瞬间就照上了一缕明亮的光。
“奶娘此言甚是。只是苦了相公。”
“他一个大男人,吃点苦头怕什么。”奶娘又阴阴一笑,接着道:“至于那两个嘛。夫人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女鬼收拾了去。”
“那一个是可恨,可另一个并无大过。”老太太还是分人对待的。
“她们又不是正主,女鬼不会要了她们的命的。顶多就是被吓吓罢了。等着胆子没了,气焰灭了,夫人想笼络谁?想收拾谁?还不是由夫人自己定夺吗?”
“女鬼真的不会为难她们?”
“只要老爷不死,应该轮不到她们。而且,就算弄死她们,老爷至多不过再多花些银子,又纳两个进门罢了,哪里会伤到老爷半分毫?夫人若是那女鬼,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么?”
“这话是在理。但是好像太危险了一点。毕竟那是女鬼啊,不会受控制的。”老太的心还是忐忑的。
“那又怎么样了。以夫人现在的处境来说,左也是危险,右也是危险。女鬼虽是危险,但这危险并不降临在夫人一人身上。既然都是危险为何不选条有人可以分担危险的路了?何况,我们还有青阙道人的指点,保命基本无虞。”
“是这样没错了。”老太太本是悬着心,在奶娘的这番言语下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说来或许是自私了一点,但这样的确是最佳选择了。
“然而,”老太太略泛浑浊的眼睛中开始蓄起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世事哪里会真正让人猜得到。我依着青阙道长的法子,去庙里请了一本《楞严经》回来供着。又与道长约好,只等着女鬼出现,他必来府里一趟,就算是赢不了,也会争取多一点的时间想办法或送相公到庙里躲躲。只是、只是没想到,女鬼居然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现的……”
这一次连秦少均的母亲也听得入了神,替老太太拍后背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只顾睁着眼睛,等着下文。
沈夫人也忘了说话。
整间屋子一下子静悄悄的……
被回忆拉到了那一天的晚上,老太太眼神的立刻被深深的恐惧淹没,那蓄起泪水硬生生地止在了原处,一滴也没有落下来。
“我和奶娘都以为这样就是成全之策了。可、可终究那个夜晚还是到来了……”
那一夜,夜风轻柔,老太太睡得很安稳的。
突然间,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开了夜空,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之中。
对,不是别处,就是心脏!那声音极其恐怖,就如同一柄鲜血淋漓的匕首,刺入耳朵,直奔心脏,一个不好,就能把所触之物统统划得四分五裂……
老太太便是被这“匕首”扎醒的,那感受就是一颗心无限地收缩,手脚一片冰凉,全身一层冷汗,整个人被骇得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奶、奶、奶娘。”老太太在床上哆嗦了半晌才能开口说话,可牙齿还是抖个不停,“出、出、出…………”
没人回答,回答老太太的是屋外的一片哭爹喊娘的嘈杂……
“小、小”老太太又想叫伺候自己的小丫头。
依然没有人回答。
无奈,老太太只得自己起身穿衣。可脚一下地,还没挪动几步,就被一个物体一绊,差点就跌倒在了地上。
点灯是来不及了,老太太只能借着月光向那物体看去。
结果,这一眼,差点就让老太太的三魂七魄飞离躯体,再也回不了本尊了。
那地上,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角、嘴角都流着红红的血丝,惨白的脸照在月光下,其上泛着一层幽幽的蓝色…………
画面,真是诡异至极…………
老太太心里的惊惧瞬间极度攀升,制约了她所有的感觉,她愣愣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意识里的一切都被恐怖划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人手轻轻地拍打在了麻木的身体上,老太太机械地抬起头,看到的人脸很熟悉,但脑子里却没有能迅速地找出一个可以对应的名字。
“夫人,你怎么了?”
声音也是熟悉的。
人脸和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加深了印象,老太太又摸索了一会儿,才得了答案。
“奶、奶娘?”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奶娘的脸虽也是不寻常的白色,但神志还是清楚的。
“我?”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奶娘瞟了一眼地上小丫环的尸体。重重地一叹,“唉!真是个可怜人。”
“奶娘。”有陪伴多年的亲人在身边,老太太精神总算勉强恢复了一些。
“夫人!”
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叫着:“夫人快来!不得了!”
奶娘一把攥住老太太的胳膊,随便给披了件外衣,就拉着往外走,“快跟我走!”
什么也不知道,惊魂未定的老太太就这样被拖拽着出了房门。
屋外,一群衣帽胡乱穿搭,脚上或有鞋或无鞋或一只有鞋一只无鞋的人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提着灯笼规规矩矩地站着,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包含着对老太太的期望,“夫人,声音是从两位小夫人那里传出来的。我们得去看看。”
或许是年纪大,经历得多些,白发老人还是镇定的,对老太太说道:“夫人,我派人去老爷屋里看过了,没人。”
“啊?”老太太只发出了这一声,脑子里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小夫人那里派人去了吗?”奶娘替老太太发问。
“去了,但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好事,还得老爷、夫人去坐镇才行。”白发老人道。
“走!”奶娘一挥手。
众人得了指示,便簇拥着老太太一起往那两个小妾所住的院子前进了。
才到院门口,就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在众人头顶。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停住了脚步,慌慌张张地相互对望着,又一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啊!啊!啊!”
先前被派来看是怎么回事的其中一人,吱哇乱叫着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一头撞进了人堆里,也没停下来,不顾一切地一路冲进了众人身后的黑暗之中…………
白发老人最先反应过来,高呼一声:“快进去!”
众人这才再次抬起脚,一起涌进了小妾的院子。
院子内左右相对各一间独立的屋子,两名小妾各自一间。
刚才的那声惨叫是从左边的屋子传出来的。而且,屋门口还呆立着几个人,面孔上布满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白发老人上前拔拉开那几个跟木桩子没什么区别的人。和后面的老太太一起挤进了屋子里。
当眼光接触到屋内的情况,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门口会有几个完全没了神志的“木桩”了。
屋内点着蜡烛,昏黄的灯光透着柔柔的暖意,本该是驱走黑暗的利器。可是,现在这暖意下不但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还呈现着一副无比凶残的画面…………
地上躺着一名小妾,气息已无,一张原本姣好的脸被划了个稀烂,完全寻不到以前光彩的半分影子。
秦湫眼神阴冷,半跪在这名小妾的尸体上,正举着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在小妾那隆起的腹部一剑又一剑不停地疯狂砍着…………
鲜血随着剑锋四处飞溅,染了秦湫一脸。秦湫不但不拿手去擦,反而,呲着牙,弯起嘴角,发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那眼神、那微笑,配合着宝剑的寒光,还有这一屋的血腥之气,真就是活脱脱的一尊地狱恶鬼来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