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构—功能分析的一般方法

结构—功能分析（structure-function analysis）是通过对社会现象在某一种社会结构中的位置以及它所具有的社会功能的分析，来解释这一现象的产生和变化，并通过对某一系统中的各种现象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分析来认识社会整体的一种分析方法。

结构—功能分析法起源于生物学中的有机体论。社会学创始人之一斯宾塞（Herbert Spencer）将社会与生物有机体进行类比，提出了“社会有机体”的概念。斯宾塞非常关注社会的整体结构、社会结构内部诸要素间的相互关系，以及一个要素之于其他要素的功能及其在系统整体中的功能。

社会学大师涂尔干（Emile Durkheim）也注重社会整体分析，他把系统的组成部分看作完成整体功能和满足整体需要的必要条件。涂尔干还强调在解释社会现象时，要注意把社会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和它所实现的功能区别开来。仅仅解释社会事实产生的原因是不够的，还需要说明它所具有的有益于社会的客观效用。“一般而言，事物要能够生存，必须有存在的效用。因为一种绝对无效而存在的事物对社会来说是有害的、徒劳无益的。”

随后，功能学派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Branislow Malinowski）提出了“功能”和“需要”的概念，并将二者联系起来进行考察，他认为，“所谓功能，就是一物质器具在一定社会制度中所有的作用以及一种风俗和物质设备所有的相互关系”，而“任何社会制度都针对一根本需要”。也就是说，人们在追求满足生理的、社会的和心理的需要的过程中形成了经济制度、社会制度和宗教制度等。反过来，这些制度的产生实际上是为了解决人类生活的根本需要。人类在各种需要的刺激和推动下，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文化要素并不断地扩大着文化要素的功能价值。因此，可以说，任何一种文化现象，不论是抽象的社会现象，如社会制度、风俗习惯、思想道德等，还是具体的物质现象，如木杖、工具器皿等都有满足人类实际生活需要的作用，即具有一定的功能。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与其他现象互相关联、互相作用，都是整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另一位功能学派人类学家拉德克利夫-布朗，同样强调社会的整体性质，认为功能分析不能脱离结构分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社会人类学应将任何文化都看作完整的体系，并把一切社会制度风俗以及信仰看作这体系的各部分，而来考究他们的功能。”“只有把文化看作一个由各部分相互联系的整体时，才能确定任何文化元素的意义。”拉德克利夫-布朗在解释功能时引入了“结构”、“过程”及其关系的概念。他认为：结构是指在某个较大的统一体中，各个部分的配置或相互之间的组合关系，社会结构就是由相互联系的个人的配置而组成。社会结构的存在和延续离不开社会过程，即由人类各种行动和互动所构成的社会运转过程。社会运转的过程其实也是社会构成要素发挥功能的过程，如果这些功能得不到发挥，社会就无法存在下去。拉德克利夫-布朗举例解释说，这正如一个生命有机体，如人体，人的机体结构的生存取决于形成整个生命过程的各个过程，而如果心脏停止输送血液，生命过程即告结束。因此，功能反映了“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过程之间的相互联系”，正是有了社会构成要素的功能发挥，才保证了社会结构的延续。拉德克利夫-布朗以图腾制度为例，详细阐述了这种制度的功能：“作为整体的文化功能就是把个人团结到多少是稳定的社会结构中，即团结到这样一种群体的稳定体系中，这种体系决定和规制着那些个人的相互之间关系，建立对物质环境的外部适应和这些组合的个人和群体之间的内部适应，以便使有秩序的社会生活成为可能。”

后来，经验功能主义者、社会学家默顿（Robert K. Merton）进一步发展了功能分析范式。在默顿看来，功能系指一种社会现象对其所在社会系统的可观察到的“客观结果”，是一个中性的概念。在对以往功能理论家的理论尤其是功能普遍性观点进行批判的基础上，默顿注意到，在以往的分析中，功能主义者往往强调正功能，即某一结构要素或某一行动对社会协调或系统整合作出的贡献。针对这一点，默顿指出：应避免功能分析集中于正面功能的倾向，要将研究者的注意力引向其他后果，如负功能（dysfunctional），即“观察到的那些削弱系统之调适的后果”。由此可知，在任一既定的情形中，一个事项可能兼有正功能和负功能的后果。无论正功能还是负功能、有些功能后果被系统主体认识了并确认了，因而是显性的；另一些后果则没有被确认和认识，因而是潜在的。前者是指为系统参与方期望和认可的客观后果，后者是指未被系统参与方期望和认识的客观后果。于是就有了正功能与负功能、显功能（manifest function）与潜功能（latent function）这些更为细致的用于功能分析的概念。这样，在分析社会文化事件“对个人、群体及较大的社会结构和文化”产生的各种结果时，就需要对不同类型的功能有所区分。

综上所述，结构—功能分析范式经过众多社会学大师的努力，逐渐发展成为一种较为成熟的分析问题的有效途径。归纳起来，结构—功能分析主要有五个步骤：第一步明确要分析的对象是什么；第二步，考察要分析的对象内部各组成要素间在形式上的排列和比例；第三步，考察要分析的对象内部各组成要素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第四步，考察现象整体对社会的影响和作用，也就是把研究对象或现象放在社会之中，考察它对社会各方面的影响和作用；第五步，通过分析进行总结并得出结论。其中第二、三步属于内部结构分析，第四步属于外部结构分析。结构—功能分析法可以很好地被用来分析农民集中居住的物质系统，以了解系统内部的要素构成及其功能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