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劳动者自我管理：一门新的经济理论分支

劳动不是商品！这是早期工人运动和各派社会主义理论家、实践家所达成的主要共识和努力实现的基本目标。1848年，《共产党宣言》首次对其进行系统论述，使之成为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之一。近百年后，它又成为联合国机构之一的国际劳工组织的纲领性序言——《费城宣言》的导语（1944）。

从资本主义产生至今，经过一系列渐进的改良或激进的革命运动，劳动在现代工业社会的地位已有大大提升，除少数例外，劳动已经不再被视为仅仅是劳动和货币支付的交换关系。社会保险、法律或协议规定的最低工资水平以及其他的工人权益保护条款、就业保险安排、职工持股计划、工人参加管理或联合决定等各种资本主义改良方案，都在不同程度上改善了被雇佣工人的处境。但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并未发生根本性逆转，尽管劳动的地位得到一定的尊重和改善，剥削、奴役、压迫、异化与物化等非正义现象依然存在，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矛盾并未根除，经济危机的阴霾反复出现。那么，造成现代资本主义一系列社会经济症结的主要原因有哪些？治愈病症的药方又从哪里入手和开出？看似简单的提问，却是一项体系宏大、内容繁杂且需要跨学科知识运用的系统工程，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问题很多，笔者将切入点对准这个社会制度的微观经济组织——企2业模式——入手展开研究。

当前，在西方世界占据主流地位并起支配性作用的企业模式是资本主义性质企业，资本所有权是企业剩余价值占有权和企业控制权的主要基础和重要来源，因此，这种企业模式的基本原则是资本雇佣劳动，也可以叫做“资本雇佣劳动型企业”（CMF），成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细胞。资本主义性质企业的这种权力配置结构源于劳动力成为商品和劳动产品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占有方式这样的事实，而不是来自资本和劳动的稀缺程度或边际生产力贡献，或资本家和工人对待风险的态度，或资本所有者履行了企业家的职能——如同新古典经济学家所辩护的那样。这种以生产资料私人所有制为基础的经济上的等级管理体制与政治上的精英民主论对劳动者进行双重夹击，维护着资本主义制度的运行。其实，在现实世界中还存在一种与资本主义企业模式根本不同或者说是直接对立的企业制度——“劳动者管理型企业”（LMF）；在这里，权力体系被颠倒过来，劳动成为企业控制权、经济剩余索取权以及生产、经营和分配决策权的真正基础，简言之，劳动者管理型企业实行的原则是劳动雇佣资本，劳动不再是商品，而是有意义的活动，劳动者成为企业的主人。正因为如此，劳动者管理型企业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20世纪70～80年代，主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陷入“滞胀”困境，苏联模式也开始暴露出很大弊病，劳动者管理型企业作为“第三条道路”的一种可行性选择，而受到西方学界广泛的关注，新古典经济学、新制度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激进派理论都对其进行分析、辩论和思考，一时间，理论研究达到高潮，相关著作上千篇（部），至90年代中叶，已经形成了一门新的经济理论分支——劳动者自我管理经济学（Economics of Labors Self-management）或劳动者管理型企业（Labor-Managed Firm）的经济学说。

例如，1983年被诺贝尔经济学奖提名的霍尔瓦特在著作《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1982）中提出了劳动者自我管理经济理论（Economics of Labor Self-management）。《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的第一版（1987）和第二版（2008）中分别由霍尔瓦特、路易斯·普特曼（Louis Putterman）先后撰写了“劳动者自治经济”（Labour-managed Economies）和“劳动者自治企业”（Labour-managed Firms）两个词条，此外，还收录了如“合作社”“工人参与和利润分享”等有关词条；《新帕尔格雷夫法经济学大辞典》（1998）收录了汉斯曼撰写的“企业的雇员所有权”（Employee Ownership of Firms）词条，这充分说明劳动者管理型企业的经济学说已然受到来自各方的重视。它甚至进入了现代经济学教学中，由格瑞韦尔（Gravelle）等编写的《微观经济学》（高级）自1981年首版至2004年最新版，都把劳动者管理型企业作为一个独立的企业模式来分析。从实践方面看，21世纪伊始，西班牙蒙德拉贡联合公司、美国西北太平洋胶合板企业集团等劳动者管理型企业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促进了理论研究的进展。

联系到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际情况，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关键是妥善处理好社会正义、经济效益和个人自由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核心是确保每一个公民具有平等的社会地位和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以及具有相同的权利，确保每个人对与他们福利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具有参与权、发言权、投票权和选举权，而不管其中的某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具有权势或钱势，也不管人们的职务、地位、能力和声望有所不同。在这里，劳动者民主参与管理显得非常关键，而劳动者管理型企业的基本原则和主要特征有利于实现上述目标，改善当前社会经济中的某些不和谐现象。因此，有必要对劳动者管理型企业的经济学说进行一次系统性研究，这具有较大的学术价值，在此基础上，为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提供一定的参考性建议，对促进我国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深远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