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容博大守正日新:我眼中的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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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呐喊:拒俄运动

沙皇俄国一直奉行扩张主义政策,早在19世纪,就迫使清朝政府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掠去中国150余万平方公里土地。1900年7月,沙俄又派兵侵占中国东北三省。同年10月,沙俄侵略军司令阿列克谢耶夫胁迫清盛京将军增祺签订《暂且章程》。按照这个章程,中国驻东三省的军队必须解除武装;东三省的地方官员也成了傀儡。然而即使这样,沙俄还不满足,为进一步占有中国东北三省,沙俄外交大臣于1901年2月又向中国政府提出约款12条。约款规定中国不得驻兵东北,不得运入武器,不得自行造路等,而俄国在中国东北则有驻兵保护铁路权,还要革办中国官吏权、出兵帮助剿抚权等,并要将俄国势力范围扩大到蒙古、新疆、华北等地。

中国驻俄公使杨儒与俄国谈判12条约款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怒。1901年3月15日,上海爱国官绅士商在张氏味莼园集会,认为俄约关系中国存亡,主张“力拒俄约,以保危局”,并拟电致各省督抚。到会签名的有二百余人。

沙俄虽有吞下中国东北三省的野心,但也困难重重。一方面中国人民包括海外华侨抗议,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身受其害的东北人民武装抗俄的斗争如火如荼,给俄国侵略者以重大打击;另一方面沙俄国内爆发了大规模的工人罢工和农民暴动;与此同时,还有英、美、日等帝国主义从各自的在华利益出发,对俄国进行种种牵制。在这种情况下,沙俄不得不于1902年4月与中国政府签订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条约规定在“再无变乱发生,亦无他国之牵制”时,俄军在18个月内分三批撤离中国东北。

1902年10月6日,是俄军首批撤兵的最后期限。沙俄做做样子将原驻扎奉天、牛庄、辽阳等地的部分军队调至东北铁路沿线两侧,就算是撤兵了。1903年4月8日,到了俄军第二批撤兵期限,俄军不仅不撤,反而制造借口,派兵重新占领营口等地。4月18日,沙俄又向中国政府提出在东北三省享有特殊权益的7项要求。沙俄的背信弃义、嚣张蛮横再次激起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慨。

1903年4月27日,在上海的18省爱国人士再次于张园集会。这次参加的除官绅士商外,“爱国、育才诸学社学生戎服齐队而来,务本、爱国诸女校学生亦皆入座”。会议认为如接受俄要求签约,则中国必招瓜分之祸,“地剖而属人,民奴而各主”。所以即使政府被迫签字,“我全国国民万不承认”。会议进行中,得东京来电,说留日学生准备“结义勇队赴战”,与会者更加情绪激昂。

1903年4月29日,留日学生在留学生会馆集会,讨论组织拒俄义勇队,到会者500余人。4月30日,签名愿入军队者130多人,志愿做后方服务者50余人。留日学生义勇队电北洋大臣准备赴敌,且有学生陆续回国。

腐败的清政府,害怕国人反对,所以许多卖国屈辱条约都是秘密签订的。京师大学堂学生虽然身在帝京,却不得与闻,后因京师大学堂之日本教习纷纷请假,并声言“中国学生俱属亡国性质,我不屑教,当即回国矣!”才得知中俄密约之事,深受刺激。及日本东京留学生拒俄义勇队消息传来,京师大学堂师范、仕学两馆学生“即鸣钟上堂”,举行全校大会,声讨沙俄侵略,掀起爱国学生运动。参加者200余人。大会先由曾留学日本的范源濂(静生)助教宣讲沙俄侵占东北之利害关系,然后学生数十人依次上台声讨沙俄罪行。发言者无不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言至痛哭流涕,同学齐声应许,震撼天地”。“各教习、各职事员均在座点头叹息”。会上决定办四件事:(1)各省在京官绅电告该省督抚电奏力争;(2)全班学生电致各省督抚,请各督抚电奏力争;(3)全班学生电致各省学堂,由各省学堂禀请该省督抚电奏力争;(4)大学堂全班学生上禀管学大臣代奏力争。

大会之后,起草并上呈《京师大学堂师范、仕学两馆学生上书管学大臣请代奏拒俄书》。签名者有两馆学生俞同奎、朱锡麟等73人。师范馆学生又写了《京师大学堂师范馆学生请政务处代奏争俄约疏》。“拒俄书”与“争俄约疏”指出,俄国与我国之交涉“无一事不予我以难堪,无一时不置我于死地”。此次违约不撤兵,反而迫我答应新的无理要求,这是“虎狼之俄”“实行大彼得并吞世界之遗策”野心的大暴露,是万万不可答应的。学生们分析形势认为,沙俄对中国东北三省久存吞并之心,1894年乘甲午中日战争之机出兵中国东北。1900年,又借口帮助中国政府平乱,派兵保护铁路,实际上占领了东三省。而今又明目张胆地违犯《交收东三省条约》,拒不撤兵。“生等以为,此次若许俄约,大势遂去,牵一发而动以全身,土崩瓦解,束手可待”。因为如果“东三省既归俄,内外蒙古亦不保”。各列强帝国纷纷效仿,“沿江诸省必归英,福建、浙江必归日,法、德亦必偿其觊觎两广、云、贵、山东、河南之志……二万里幅员,四万万民庶皆将奴隶牛马受压制于他国之下”。书中认为这种担心并非杞忧,因为“自喀希尼条约(应为《旅大租借条约》——笔者)许俄人以不冰之良港,于是各国纷起,援为成例,而割我土地,旅顺、大连湾、威海卫、胶州湾、广州湾相继丧失”。前车之鉴应该记取。

由于清政府是不许学生过问此事的,所以“拒俄书”与“争俄约疏”中说,学生们之所以不避斧钺之诛,冒渎上陈,是因为“生等皆国民之一分子,有报效国家之责任”。而且“国家之设学校也,专以养成忠君爱国之思想为目的,今当危急存亡之秋……而以为不与己事,岂尚复有人心也耶!此生等所以欲言而不得,不言而不能,言之不免有越职之嫌,不言而坐视瓜分之惨而不忍也”。其爱国忧民之情跃然纸上。

京师大学堂学生在上书管学大臣的同时,也发出了《京师大学堂学生公致鄂垣各学堂书》。其中除陈说大学堂声讨沙俄罪行大会之经过情形及拟办四件事外,着重指出东三省一旦割去,扬子江一带、山东、福建、云南等地亦将归英、德、日等国。然而“东三省系我等四万万人之东三省,非政府私有之东三省”,“某等与诸兄同为中国之人,当事中国之事”,“望诸兄发大志愿,结大团体,合禀端兼督电阻政府”,“毋将东三省予俄,是为至要!”

湖北各学堂学生得到京师大学堂公函后,反应很大,纷纷集会演说,振起拒俄热情,对当地的拒俄运动起了推动作用。他们还转致各地学堂及督抚,传播京师大学堂公函之意,进一步扩大了其影响。

尽管京师大学堂学生发出了“国家存亡,间不容发”,“其亡其亡,系于苞桑”的情真意切的呼喊,然而腐败的清政府却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弃民心士气而不用。大学堂副总教习张筱圃布告牌示加以禁止,以为此事非学生分内之事,不准参与。牌示一出即被愤怒的学生扯去。第二天副总教习又挂出牌示:“昨敝处悬牌,学生中竟有扯碎弃置者,……有此狂妄举动,殊属不守学律,应由班长、斋长查明,呈管学大臣核办。”然而并无人举报扯去牌示之学生姓名。因此,各班长、斋长“均因未将撕去牌示之学生举出治罪”,“各记过一次”。并在当月月评分中,“所有递禀管学大臣阻止俄约之各学生及各斋斋长、班长均减去二十分计算”成绩,以此对学生进行惩戒。不仅如此,大学堂当局还企图以繁重的课业来压制学生,规定自5月18日起,学生每天“早晨五钟起床……直至午后五钟始行课毕。每日计上堂九次,共在堂十钟之久,并无温习之暇”。除此之外,还规定对学生的来往信函进行“查阅”。

在这种情况下,京师大学堂部分学生毅然投笔从戎,奔赴关外,与东北人民一起组织革命军,进行武装抗俄。其中名声较大的有大学堂师范馆学生丁开璋(在校名丁作霖)、仕学馆学生朱锡麟、译学馆学生张榕等。他们与当地“绿林领袖”(人称“爱国马贼”)相联络,组织起“小伙数百、大伙数千、最大之伙数万”的抗俄武装,取名“抗俄铁血会”“东亚义勇队”“关东保卫军”等,与俄兵交战数十次。

在校学生在管学大臣张百熙“躬诣学堂,延集诸生、剀切宣导”下,又照常学习了。1903年12月21日,张百熙为了培养人才,储为日后之用,上了《奏派学生前赴东西洋各国游学折》。在奏折中,他把曾在“上书管学大臣请代奏拒俄书”中签名的俞同奎、冯祖荀、何育杰等,一同列入他所选“志趣纯正,于中学均有根柢”的47位游学生名单之中,送往外国游学。

1903年京师大学堂的拒俄运动,是一次群众自发的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爱国主义运动,是北京也是全国高等学校学生中首次爆发的爱国主义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