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传教士与皇帝
据现有的史料,钢琴最早传入中国是明朝万历年间。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十二月二十一日,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觐见万历皇帝。所献礼物中就有“西琴”:
……伏念堂堂天朝,方且招徕四夷,遂奋志径趋阙廷,谨以原携本国土物,所有天帝图像一幅,天母图像二幅,天帝经一本,珍珠镶嵌十字架一座,报时自鸣钟二架,万国舆图一船,西琴一张等物,陈献御前……万历二十八年题具。
对于利氏所贡之西琴,其后都有不少记载。如明代万历年间曾任云南布政司右参议的冯时可曾记载:
余至京,有外国道人利玛窦……道人又出番琴,其制异于中国,用铜铁丝为弦,不用指弹,只以小板案,其声更清越。
清代的《钦定续文献通考》则对此琴的形态、属性等情况做了较为细致的记载:
明万历二十八年,西洋人利玛窦来献其音乐。其琴纵三尺、横五尺,藏椟中弦七十二,以金银或炼铁为之。弦各有柱,端通于外,鼓其端而自应。
根据对它的形状和发音原理的记载,我们可以初步判定此时的“西琴”应当是古钢琴中的击弦古钢琴,即“克拉维科德”(Clavichord)。对于这个贡物,神宗皇帝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据利玛窦所记:“万历二十八年,岁次庚子,窦具贽物,赴京师献上,间有西洋乐器雅琴一具,视中州异形,抚之有异音。皇上奇之……”于是就命令四名太监向与利玛窦同来的西班牙传教士庞迪我(Pantoja, Didaco de, 1571~1618)学了一个月弹奏法。这四名太监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古钢琴学生,而庞迪我可称得上是中国最早的古钢琴教师。
其后,明崇祯十二年(1639),意大利传教士毕方济(Francesco Sambiaso, 1582~1649)进呈崇祯帝“西琴一张,风簧一座”。次年,德国传教士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 1592~1666)在明宫制作新琴未能成功,但修复了先前利玛窦进献的西琴,还用中文写了一本介绍古钢琴构造与演奏方法的《钢琴学》。
至清代,顺治十三年(1656)荷兰使臣献古钢琴一架。到康熙时,西洋乐器传入宫廷者渐多。康熙帝本人也对包括钢琴在内的西洋乐器有着极大的兴趣。据法国传教士费赖之(Louis Pfister, S. J. , 1833~1891)的《1522年至1773年在华耶稣会士传略及著述提要》记载,康熙十五年(1676),葡萄牙传教士徐日升(Thomas Pereira, 1645~1708)和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 1623~1688)拜见康熙帝,康熙帝曾命徐弹奏宫中古钢琴,即拨弦古钢琴,并弹奏了中国曲调。康熙十八年(1679),康熙帝召见徐日升与Grimaldi(疑为Gherardini),命他们“用以前赠送给皇帝的风琴与古钢琴演奏”。康熙四十二年(1703),在清内宫暖阁见“西洋乐器,种种清响”,在渊鉴斋又见“西洋铁丝琴一架”。其间,传教士还在宫廷内仿制钢琴。《蓬山密记》就有“内造西洋铁丝琴,弦一百二十根”的记载。这一时期,徐日升还担任了康熙皇帝的音乐老师,教授皇帝西方乐理和古钢琴。据《蓬山密记》载,康熙四十二年(1703),也就是在师从徐日升的三十年后,康熙皇帝还能在古钢琴上弹奏中国古琴曲《普奄咒》。这不仅表明了康熙皇帝有相当水平的弹奏技巧,还表现了把中国乐曲应用到西方键盘乐器上的能力。
康熙四十七年(1708),徐日升去世。三年之后,意大利传教士德理格(Teodorico Pedrini, 1671~1746)接替了徐的工作,担任了宫廷乐师。当时德理格觐见康熙帝时,康熙帝曾命他演奏古钢琴以测试他的音乐水平。后来德理格不仅展示了他的音乐演奏才华,还以《律吕正义·续编》著名。到乾隆时,包括钢琴在内的西洋乐器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据清宫造办处档案的记载,乾隆时宫中配置有西洋乐队、铁丝琴(古钢琴即为其中的一件乐器)。
十分遗憾的是,国人对钢琴的喜好,仅仅发生在万历、康熙及乾隆等少数帝王身上,其作用与影响非常有限。乾隆二十二年(1757)之后,清政府厉行闭关锁国政策,中外交流的大门也随之关闭。直到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钢琴才在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下重新流入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