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罗马帝国的灭亡

日耳曼人和匈奴人大举南下

公元3世纪以前，散居在罗马帝国北部边境上的日耳曼人已经陆续进入罗马帝国的领土了。是饥饿迫使他们越过边界，南下寻找安身立命之所。罗马人的生活舒适和富裕充满了对日耳曼人的吸引力。这些越界进入罗马帝国的日耳曼人多数务农，充当罗马土地主人的佃户，从法律上说，他们的人身是自由的。其中也有一些日耳曼人加入罗马军团当兵。

隔了100多年，到了公元4世纪后期，进入罗马帝国的日耳曼人增多了。他们不再散居于罗马北部边境，而是渗透到帝国腹地。他们南下的主要目的依旧是谋生，因为多瑙河以北确实太穷了。

罗马帝国在公元395年正式分裂为东帝国和西帝国。东帝国强，西帝国弱。东帝国边防严密，西帝国边防疏松。东帝国还抱有“祸水西引”的打算，自己少受日耳曼人的骚扰。所以进入公元5世纪后，日耳曼人以及随之而来的匈奴人再一次大举南下，西帝国首当其冲。从这时起，日耳曼人主要以入侵者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几乎全是骑兵，勇猛，好战，凶残，西帝国的军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随之而来的匈奴人更是残暴。他们不仅攻击西帝国的城市，还攻击日耳曼人；不仅掠夺罗马人的财产，还把罗马人掳为奴隶。

自进入公元5世纪以后，西帝国对这种形势束手无策。罗马人能泄愤的手段之一，就是拿日耳曼人的家属出气。这是因为，作为雇佣兵而进入罗马军团的日耳曼人的家属都留在意大利当人质，财产也放在那里。为了应付日耳曼雇佣兵的叛变投敌，意大利各个城市都出现了对雇佣兵家属的大屠杀和抢劫雇佣兵家产的行径。这就更激起了日耳曼人对罗马人的仇恨。日耳曼人，不管是随大队日耳曼人南下的，还是仍留在罗马军团中的日耳曼雇佣兵，都决心灭掉西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的末日越来越临近了。

西罗马经济的凋敝

自安东尼王朝结束后，罗马帝国就陷入了长期内战的混乱状态，罗马帝国的经济重心陆续转移到了东部地区。戴克里先在经济上的所谓“改革措施”把罗马经济搞得一团糟。到了君士坦丁一世执政期间，他把戴克里先的政策作了清理，总算让罗马帝国经济又暂时复苏。君士坦丁一世以后，战场主要在西部，日耳曼人南下的主要目标在西部，经济中心东移的速度加快了。西部的贵族家庭仍然留恋罗马和意大利，跟随君士坦丁一世的是新贵族，他们早就跑到君士坦丁堡来生活了。留在罗马和意大利的还有一批所谓的“无产者”。他们不事生产，不事商业，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但他们在罗马是受尊重和受照顾的，因为他们是罗马公民，有选举元老院成员的权利。他们所受的照顾，体现为历届罗马政府对他们“给面包和娱乐”。给面包，指的是政府造册，他们每周能领到一定量的面包、橄榄油等生活必需品。给娱乐，指的是每年他们可从政府那里领到一定量的娱乐票，可以凭票观看角斗/歌舞和戏剧演出（见图2—7）。

至于祖祖辈辈在罗马和意大利种地的小农，由于兵荒马乱，谋生已十分困难，赋税又重，生活难以为继。有的人田产已被抵债，有的人沦落为雇工，受雇种地或放牧牲口，也有一些人跑到了东部。此外，西部的工商业者，在这些动荡的年代里，能移民到东部来的，都陆续移民了。这里的环境比西部好很多，只要肯吃苦耐劳，再创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西罗马中产阶级的末日

罗马从共和时代转到帝国时代以后，经过大约200年的兴盛阶段。这200年的罗马帝国之所以兴盛，依靠的是自耕农经济和城市工商业者的兴旺。在罗马城市自治制度的基础上，自耕农和城市工商业者成为罗马的中产阶级，他们是罗马帝国的支柱。

这些自耕农本来是罗马的平民，他们领取一份土地，平时务农，战时从军，既为罗马提供了粮食，又提供了兵源。改为募兵制之后，家中如果男孩多，那么男孩中只要有人体格健全，就可应募入伍。这既有助于农业的发展，又有助于乡间的社会稳定。

工商业者是维持罗马帝国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的又一支柱。罗马的城市自治制度规定城市的主要负责人，包括市长、市参议会成员，都由民选产生。人们通常把一些有声望、有才干、有家产，同时又有公益心的人选举到城市领导职位上去。这些城市主要负责人都是义务职，不领取薪酬。只有城市的下级官员或办事人员才由城市发给薪酬。这些下级官员或办事人员中，有些是被释奴隶或奴隶。

然而，由军队统领控制的罗马帝国政府，尤其是那些只知道向自耕农索取，只知道压榨城市工商业者的中央和地方政府官员，却从不知道要保护这些自治城市的工商业者和自耕农，更不了解保护城市自治制度的意义和保护民选的、不拿薪酬的城市主要负责人对罗马社会稳定所起的作用。一心争夺皇位、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军队将领只知道扩充军队，抢占比较富饶的防区，以有利于夺取皇权。于是他们就拼命向所占领地区的城市加税、加摊派和加大粮食上缴数额。督缴税粮的官吏，或由皇帝派出，或由地方行政长官派出，他们肆意抄家，没收欠税欠粮户的家产。结果只能是：工商业者逃亡了，自耕农破产了，民选的市长到处躲藏，因为他已没有能力替欠税欠粮的人垫付。一个在罗马帝国盛期已开始成长的罗马中产阶级的末日来到了。

自耕农破产了，逃亡了，罗马帝国，特别在帝国西部地区，没有人当兵了。只好招募日耳曼人为雇佣兵。这些日耳曼雇佣兵没有“罗马是祖国”的概念，没有为“罗马传统”、“罗马精神”而献身的精神，因此同大举南下的日耳曼骑兵一交手，要么溃逃，要么投降。

自耕农抛弃田地逃亡了，工商业者已被榨干了，缴纳不起沉重的税负，能逃到东部地区的都逃去了。连城市的市长和参议会成员也纷纷逃窜，城市秩序无法维持。

结论只能是：西罗马帝国不是亡于奴隶的暴动，也不是亡于被征服的土地上居民的起义。西罗马帝国自己摧毁了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中产阶级，包括自耕农和城市工商业者。所以等待它的只能是灭亡。

西罗马帝国灭亡是不可避免的

东西罗马帝国正式分裂后，西帝国的第一个皇帝是霍诺留。他是统一的罗马帝国最后一个皇帝西奥多西一世的小儿子，长期跟随父亲住在米兰，年纪小，生性懦弱，优柔寡断，生活奢侈。霍诺留当了西帝国皇帝后，害怕越过阿尔卑斯山的日耳曼人南下，因此在公元402年年末迁到了亚得里亚海西岸的拉温那，在那里颁布诏令，以后又常住于此。军政大权依靠自己的岳父斯特里考。斯特里考的父亲是日耳曼人中的另一支汪达尔人，母亲是罗马人。正因为他有汪达尔人的血统，所以尽管屡立战功，抵挡住了西哥特人的南侵，但仍然引起霍诺留身边的大臣们的猜忌。公元408年，霍诺留听信谗言，下令处死斯特里考。罗马军队中不少日耳曼人出身的军官不服，愿作西哥特人领袖阿拉列的内应，于是阿拉列再度率军南下，直逼罗马城下。

元老院惊慌失措，怀疑斯特里考的遗孀勾结阿拉列，于是将她处死。这更激起了罗马雇佣军中蛮族士兵的不满，他们成批投入西哥特人军中，罗马城无奈只得交出大批金银财宝，请求议和。阿拉列得到金银财宝后，并未撤军，伺机再战。在这期间，西帝国派人向东帝国求援，但东帝国派来帮助西帝国的军队才4000人，根本解不了罗马城之围。不久，罗马城收留了阿拉列军中叛逃的官兵，阿拉列便以此为借口，指责西帝国违背和约，于公元410年攻陷罗马城，连续三天大肆烧杀。罗马城尸体遍街，金、银、艺术品被洗劫一空。

阿拉列攻陷罗马城后，率军南下，准备攻占西西里，途中患病去世。公元423年霍诺留也去世了。他没有儿子。宫廷斗争的结果是，霍诺留的妹妹帕拉西提亚6岁的儿子瓦伦廷尼安三世被推举为西帝国新皇帝，其母帕拉西提亚长期摄政。

西帝国这时剩下的疆土不多了。不列颠已被放弃，高卢北部早被日耳曼人占据，高卢南部和西班牙北部已被割让给西哥特人，西班牙南部则被另一支蛮族汪达尔人侵占。至于意大利北部，则是蛮族南下必经之地，早已不受西帝国控制。西帝国还剩下的疆土，只有意大利中部和南部、西西里岛以及非洲北部的阿非利加（今突尼斯一带）与西非的毛里塔尼亚。从这时起，蛮族中的汪达尔人和来自东欧的匈奴人成为西帝国最可怕的敌人。

汪达尔人已经占领了西班牙南部。公元429年，汪达尔人乘阿非利加行省发生反对瓦伦廷尼安三世的叛乱之机，由西班牙南部渡海进入北非，大败西帝国驻军，迫使瓦伦廷尼安三世承认汪达尔人占领毛里塔尼亚等地的现实，但汪达尔人得承认罗马的宗主国地位。这就是公元435年西帝国与汪达尔人和约的要点。汪达尔人认为公元435年与罗马的订约是不公平的，于公元439年攻下罗马的迦太基城，瓦伦廷尼安三世只得在公元442年的条约中承认汪达尔人对阿非利加行省的占领。接着，汪达尔人又占领了地中海上的西西里岛、撒丁岛和科西嘉岛。

至此，西帝国只剩下空壳般的罗马城、意大利中部和南部。这时，比西哥特人、汪达尔人更凶猛的匈奴人在其首领阿提拉的率领下，正准备大举侵犯罗马帝国，包括东帝国和西帝国。公元444年，他们先攻击东帝国，占领了原受东帝国管辖的保加利亚，逼近君士坦丁堡。东帝国军队被击败，不得不向匈奴人缴纳大量赎金，匈奴人才撤出东帝国，转而进攻西帝国。

公元451年，阿提拉率匈奴大军从布达佩斯出发，向西占领莱茵河一带，攻打高卢，受到匈奴人威胁的日耳曼人便联合起来抵抗匈奴人。西帝国的军队也同日耳曼人一起，同匈奴人作战。

阿提拉于公元453年暴卒，匈奴军中大乱，争夺领袖地位的各种势力纷纷推出准备接班的人，他们相互攻战不已。于是匈奴人便退出意大利，在多瑙河一带对峙，后来在今匈牙利境内定居下来。匈奴人的威胁刚解除，汪达尔人的威胁又扑来。公元455年，已经占领阿非利加和西西里的汪达尔人，率舰队在台伯河口登陆，大军开进罗马，罗马无法抵御，只得要求汪达尔人不烧不杀。汪达尔人不讲信用，依旧在罗马大肆抢劫，并俘虏了大批罗马人带回阿非利加作为奴隶。

罗马城经过汪达尔人的洗劫后，城中居民据说仅剩下7000人。公元456年，马约里安以将军身份在拉温那登上西罗马帝国皇帝之位。他竭力想重振西部的经济，但回天乏术，终于在蛮族雇佣军哗变中退位，不久病故。马约里安退位之后，直到西罗马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罗慕洛上台（公元475年），其间先后出现4个皇帝，都是短暂的。475年，罗慕洛在拉温那登位，但仅仅一年，就被雇佣军首领奥多阿克废黜了。所以公元476年被认为是西罗马帝国灭亡的年份。

东罗马帝国怎样渡过危机？

奥多阿克废黜罗慕洛之后，因为害怕引起将领们的非议，所以自己不担任西罗马帝国皇帝，而是建议把意大利归还给当时的东罗马帝国皇帝芝诺，以保持罗马帝国的统一，并宣布今后再也不需要有一个分离出来的、建都于拉温那的皇帝了。他本人则担任意大利的军政最高长官。其实，东罗马皇帝芝诺根本不关心西部的现况，他只关心东部地区怎样抵御蛮族对东帝国的进攻。

奥多阿克统治的时间并不长。西帝国灭亡之后才4年，即公元480年，东哥特人在首领西奥多里克的率领下由黑海西岸和巴尔干半岛南下。是进攻东帝国，还是矛头向西，攻打奥多阿克？西奥多里克考虑到西帝国已亡，奥多阿克名义上虽然是意大利军政最高长官，但实力不强，而东帝国皇帝芝诺虽然实力已不如过去，但保卫君士坦丁堡却是绰绰有余的。何况芝诺一再表示他不打算过问西帝国疆土上的事情。于是东哥特人大军直扑奥多阿克。奥多阿克兵败，退守拉温那。公元493年，东哥特人攻陷拉温那，奥多阿克被杀。西奥多里克建立了东哥特王国，统治意大利和巴尔干半岛大部分地区。

东罗马帝国皇帝芝诺在东哥特王国建立之前两年，即公元491年就在宫廷政变中被害死。继位者是安条克大主教阿那斯塔细亚。他认为当时东罗马帝国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加强防务，度过蛮族大举入侵的危机；而要加强防务，则必须设法增加财政收入，使政府拥有足够的资金，才能达到保障国家安全的目的。

阿那斯塔细亚采取了下述措施：

第一，积极发展城市工商业，既减轻了工商业者的税负，又从长期着眼增加了税收。在君士坦丁一世执政时期开征了金银税，向一切从事商业的人征税，金银税的征收对城市工商业者来说是沉重的负担。阿那斯塔细亚下令取消金银税，以鼓励城市工商业的发展。

第二，阿那斯塔细亚豁免了境内被敌人侵犯过的城市的全部税收，豁免期可长达7年。这不仅缓解了被侵占城市居民生活的困难程度，而且增加了所有城市工商业者对政府的信任。

第三，改进了征税方法，所有负责征税的官吏，一律由行省总督委派，按法律征税，不得滥设名目，加重纳税人的负担。同时又让各地方的教会人员负责保护纳税人，免受税务官吏的压榨。

第四，阿那斯塔细亚认真总结了西罗马帝国灭亡的教训，要求重视君主的道德自律。

第五，阿那斯塔细亚在巩固边防方面的重大政绩是兴修了从马尔摩拉海到黑海之间大约40英里长的一道长城，这一防御工事对保卫君士坦丁堡起了重要作用。

第六，阿那斯塔细亚着手铸造新的铸币，金价保持稳定，金银交换比例略作修改，铜币则有较大的变动，以代替从前的贱金属铸币。这样，改革后的铸币使交易行为便利了。

阿那斯塔细亚在位27年。正是依靠他的努力，东罗马帝国终于渡过了5世纪末年到6世纪初年的蛮族入侵和占领危机。

由于阿那斯塔细亚生前没有指定继承人，公元518年他去世后，东罗马帝国宫廷又发生动荡。掌握宫中大权的宦官头子阿曼提乌斯想扶植自己的一个亲信当上皇帝，并打算改变阿那斯塔细亚的政策。当时握有兵权的禁卫军司令并获元老院成员称号的是查士丁。查士丁出身于巴尔干北部的一个农民家庭，有希腊血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年轻时投身于军队。宦官头子阿曼提乌斯在阿那斯塔细亚去世后，向查士丁行贿，请求支持。查士丁乘此机会，依靠军队和元老院的支持，夺取了皇帝的位置，接着处死了阿曼提乌斯。从此开始了东罗马帝国的查士丁王朝（公元518年）。

东罗马帝国：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查士丁登上皇位时，已经60岁了。他不识字，知道自己没有才能来治理这个刚刚缓过气来的庞大帝国，他也不愿意操这份心。加之查士丁的妻子没有生育，所以看中了自己妹妹的儿子查士丁尼，以他作为继承人。

查士丁尼也来自巴尔干半岛北部农村，对边境状况和农村情形比较了解。他追随在舅父身边，担任他的助手，帮他处理国家大事。查士丁尼继位，称查士丁尼一世。这就是历史书上所称的查士丁尼大帝。

尽管罗马帝国在100多年前（公元395年）就已经分裂为西帝国和东帝国，但当时无论是西帝国还是东帝国都以罗马帝国自称。公元476年西帝国灭亡后，东帝国就更以罗马帝国自称了。查士丁尼一世继位后，北部边境的防务已经趋于巩固，蛮族大举南下的威胁已基本解除，因此，查士丁尼一世的首要任务便是振兴罗马帝国，恢复罗马帝国昔日的辉煌。而振兴罗马帝国的目标首先在于收复失地，即收回意大利半岛和阿非利加行省。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怎么收回失地？如果没有充裕的财政收入，如何供养得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查士丁出生于巴尔干半岛，查士丁尼一世同样来自巴尔干半岛，都有希腊血统，受希腊文明或希腊化文明的影响远大于受罗马文明的影响。查士丁尼一世当上罗马皇帝后的另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加快帝国的希腊化，也就是加快帝国的东方化。

还应当指出的是，从罗马把基督教定为国教到查士丁尼继承皇位已经100多年了，但作为基督教的对立物的各种各样多神教、偶像崇拜和异教邪说仍流行于希腊本土和西亚、埃及等地。查士丁尼本人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当然不能容忍上述情况。更重要的是，查士丁尼一世希望基督教会能够在帮助罗马政府缓和社会矛盾和稳定社会秩序方面起更大的作用。

以上这三项目标就是查士丁尼一世在自己执政时期想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