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乾为理，坤为势
乾、坤除了主从关系之外，还可以说是理与势。“坤”字左边是“土”，右边是“申”。“土”就告诉我们，在这块土地上，一定要有立足之地，才能建立一个稳当的平台。然后土地上有众生，包括植物、动物、人类。所以在坤卦的时候，能不能包容？与人相处的关系如何？都很重要。坤卦是希望实践乾卦的天理，即自然的规律，这就是“申”。“申”即伸张。我们看基督教的祈祷文，每次念到最后，说上帝多么多么伟大，最后也很实际，也是“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如果上帝的旨意只行在天上，那地上就倒霉了，没有办法普及众生。行在地上就是坤卦，可见务实的实践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了乾卦天理的指导，坤卦务实的实践，从计划到执行都井然有序。
乾是讲天理的，永远是那样周转不息，到坤卦就有“势”了。我们栖身的这个地球，有山河大地、山川险阻。我们看天体的运行好像很简单，而我们要在大地实践理想的时候，动不动就碰壁、动不动就有险难。这就叫“势”。所以坤卦《大象传》一开始就点出这个“势”字，叫“地势坤”。权势、形势，这种压力感，我们必须面对。碰壁怎么办？碰到大河当道怎么办？这都是坤卦很实际的问题。“地势坤”就告诉我们面临这些险阻障碍，由不得你浪漫，还得在大地上实践理想，推行自己的志向，使自己的初衷得以实践。能不能在这个土地上伸张你的理想、伸张你的天命，这就叫“申”。
“申”字中间就是一个“田”，田地。中国远古社会有非常漫长的农耕生活。但是《易经》中绝大部分的“田”是讲田猎，就是打猎。因为渔猎时代比农耕时代更早，实际上是《易经》主要取材的象征，可能是借打猎生活更能比喻人生追求的目标，你是要撒网还是要射箭？是要单发点放还是要一网打尽？如果是撒网，该怎么布局呢？打猎也好，种田也好，“田”这个字都无比重要，中间还有“十”字，你的我的，四个格子，就是我们人生奋斗的平台。回到种植作物层面来讲，作物要长得好，首先要深扎根，要生根，就要松土，要耕耘，要深入到土里面吸收丰富的营养。
天干“甲”，就是一个在田中深入扎根的象。第一天干代表新的创始，甚至有第一等的绩效。干支计时第一个就是甲。想要获得甲等绩效，想要创世纪、划时代，一出手就有不凡的气象，有最高档次的成就，这是怎么来的？就是要深扎根，而深扎根就要先界定那块田。
田中作物如果长得好，顺着生命的特性往上冒，那个叫自由自在的“由”。有人讲资本主义的自由好，但是他忘了欲望是要受节制的，所以自由刚开始好，后面就是无限的灾难。老庄道家向往自由，但是他重视欲望的节制，所以能够平衡。可见，真正的自由是节制欲望，超脱欲望的纠缠。如果无法有效节制欲望，那种体制下所有的自由，后来会变成最不自由。不是吗？从个人到公司到国家都欠一屁股债，几十万亿美金根本就没用，虚拟的泡泡那么大，那是自由吗？那么如何对待坤卦自由自在的“由”呢？就是让它长，了解它生命的根性是怎么长出来，不要压制。道家最反对压制，也不要急功近利的帮助，像“揠苗助长”，一拔就死，应该恰到好处地让它该怎么长就怎么长，这就叫“由”。“由”字也是《易经》的关键词，像第十六卦豫卦、第二十七卦颐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词：“由豫”和“由颐”。颐卦讲养生，强调要顺自然，违反自然法则去养生，适得其反。豫卦也是一样。
“甲”字出现在第十八卦蛊卦，与现在全世界都很重要的反贪腐有关。蛊卦讲到“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改革不是要创新、要恢复一个新的循环的开始吗？那要怎么做？蛊卦讲“甲”，豫卦、颐卦讲“由”，一个字就有无限的智慧在里头，都是针对时弊的。
“申”字的意思很简单，“甲”也做到了，“由”也做到了，贯穿起来就是“申”，那多圆满啊！想要完成一件事情，你要“申”，不想委屈，那就先得做“甲”的工作，然后注意“由”的发展，最后贯穿起来就叫“申”。《易经》说处末法时期，乱世忧患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巽卦的功夫。巽卦就讲到“申”了，《大象传》说“申命行事”，伸张天命行人事，完成此生的天命。巽卦的君位在六爻里面就叫“先庚三日，后庚三日”，与蛊卦谈改革“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在义理上的关联是什么？一个是“甲”一个是“庚”，一个是第一天干，改革创新要从头开始；“庚”是第七天干，也是变更的“更”，这是《易经》要求的，必须要变！“庚”之后，变成“辛”了，就是第八天干的“辛”。所以，“庚辛”就是“更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可见“申”和“庚”有关，也跟整个巽卦有关。这个“申”已经如此了不得，往下扎根，往上自由自在地伸枝展叶，并不是空空如也，完全是结合这块土地的资源，从立足之地把它伸展出来，“申于土”就叫“坤”，所以这个大地之母的母亲卦，有无限包容力的生命载体的坤卦，多么伟大！在土中生就是坤卦的意思，你修这个修那个，学这个学那个，要是你学的东西不能回馈社会，修炼半天只成全自己，跟整个社会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能普度众生，不能与当下这块土地有联系。这也不是坤的本性，因为你没有真正的爱心，与土无关。
总之，我们讲了天理地势、乾主坤从、乾为君坤为民为众。坤卦也是强调面对现实形势，顺势用柔。再有就是乾是“天行健”，《说卦传》讲它基本的属性是“健”，刚健不息，勇猛精进，不屈不挠，该做就做，理直气壮，所以乾的基本特性是健。“天行健”，君也必须行健，既然领袖群伦，当然得自强不息。刚健的人无欲乃刚，至少是少思寡欲，领导人绝对不可以贪嗔痴俱全，所以君也得健，各方面也得勤。坤的基本属性是顺。乾健坤顺，这是《说卦传》的说法。至于乾为君、为天；坤为众、为地……都是取象；而“乾刚坤柔”则是《杂卦传》的说法；阳刚阴柔，阳大阴小，阳实阴虚，这是基本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