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一步任务
魏东侯的口气明显有几分不相信,他甩了下黄纸,这黄纸借力一荡便飞到白齐手中,魏东侯问道:“白齐,我知道你对风水有些研究,那所谓六脉风水大阵和六件法器你可曾听闻过?”
白齐看了下黄纸,心中一沉,他不知道魏东侯问他这个事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起当日刘子风说自有人会安排他们如何行动,难不成这人指的就是魏东侯,只是这样说来,这密函是刘子风送来的?那刘子风为什么这么做,此事这么机密,他不担心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会暴露他们这些死侍的身份吗?尤其是魏东侯还是禁军金吾卫的首领,这禁军历来是皇上的亲信,他刘子风就这么自信魏东侯不会去禀报皇上吗?难不成魏东侯也是……不对!不对!这些做法明显都是自相矛盾的!
白齐不敢再多想,只是摇头装作不知:“属下对风水一事也只是略知一二,这个六脉风水大阵属下未曾听闻!不过依照七煞门前期的举动,他们确实应该是在寻找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个想法我们三人是一致认同的。”
六脉风水大阵一事,刘子风已经和三人说了大概,三个人应该说早就知道了内情。荆一飞最是忠于魏东侯,本欲第一时间向魏东侯禀明情况,当时却被白齐阻拦了下来,白齐的意思是眼下诸事未明了,而且众人也答应过刘子风要保守秘密,如何能转头就言而无信?荆一飞这才方觉不该这般鲁莽。
现如今魏东侯问起此事,荆一飞一下子觉得心头有些复杂,既觉得有愧于魏东侯,又觉得万万不可失信于人,所以思前想后只是看了一眼也便不说话了。
魏东侯没有理会荆一飞,他又问秦明:“你可曾听说?”
秦明倒是毫不犹豫,大大方方道:“六脉一说,属下未曾听说,还请魏大人指点迷津。”
魏东侯干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还懂得反将一军,他道:“指点迷津?眼下我自己也是身在迷雾之中,不明东南西北,何来指点迷津一说!不过这所谓的六脉穴眼,我倒是听说过一处!”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啊,是何处?”
这话一出三个人顿觉失态,魏东侯嗯了一声,深有意味地盯着三个人,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们三个还说自己未曾听过,可这反应很明显是已经有所耳闻了。三个人急忙低头逃避魏东侯的眼神,荆一飞更是脸色发烫,觉得心中有愧。
魏东侯冷笑了一声,也不戳穿,而是继续道:“其实六脉风水一说在皇上登基之前就甚嚣尘上,当年靖难之役乃是国之大不幸,传言除君是自焚在皇城之中,但他的一些追随者并不相信这个言论,他们一直认定除君被他的天章死侍救走了,并早已流亡海外,暗中等待归来的时机,这追随者处处散播谣言,说当今皇上继位并非太祖钦定,而是谋反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最大的证据便是皇上光有玉玺却无六脉风水大阵相护,这社稷必不能永固。以往太祖、建文登基,必要请国师祭祀天地,重设风水大阵,以确定国脉之象,六年前皇上登基却十分仓促潦草,仪式更是极为简陋,显然是没有获悉其中的奥秘,心虚所致!这些传言越传越烈,皇上恶恼这些流言蜚语,便下令大肆缉拿除君旧臣,凡有不当言论者皆是斩首示众,更甚者满门抄斩,谓之瓜蔓抄。五年前,我接手管理阳明院时就听人说这里内设机关,大不一般,很可能就是某个风水阵的穴眼,但是皇上对此事十分敏感,也无人敢上书禀报此事,只是时不时有人前来骚扰,五年前姚少师和纪纲曾先后带人前来搜查,并卷走了藏书阁内所有的书籍,从此之后再无人问过阳明院的事情。可惜姚少师只看到了外层的书阁,却不曾见过这书阁之内另有乾坤。”
阳明院内层层复层层,暗藏玄机,若是没有人指点,外人确实很难发觉,那魏东侯又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魏东侯来了兴致,有意倾囊相述,继续道:“是纸鸢!五年前我接手阳明院,这里在东宫和锦衣卫的扫荡下已是一片废墟,可我突然察觉这书阁之内可能还有些异样他们没有发现,所以叫机甲司的人做了一个大型的纸鸢,趁着三月起风的时候,我借着纸鸢飞上半空察看了阳明院的地形,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我原以为,这里不过是个储藏绝密经书的地方,现在看了这封信函,我倒有点怀疑,这阳明院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六大穴眼之一!”
所有人都啊了一声,这阳明院也是六穴之一,那七煞门的人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白齐问道:“魏大人既然怀疑此处是六大穴眼之一,为何不及时向皇上禀报?”
如此大事,知而不报乃是欺君!魏东侯叹道:“刚发现此处时未曾想到事关这等大事,只是时日一拖,便越发敏感,如今已是火上浇油,若我这时候跟皇上禀报此事,只怕有人会暗中作梗,说我私藏穴眼这么多年,却不及时禀报,这罪责是怎么也免不了的。不如,装作不知,自保其身。”
魏东侯的话倒也是肺腑之言,众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朝中视听混淆,有时说谎往往比说实话更安全。
白齐想了想,问了个关键的问题:“那魏大人觉得这七煞门的人会是谁在暗中主谋?”
魏东侯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我怀疑是汉王的人所为!”
七煞门的背后势力究竟是谁,是这个案件最需要破解的一个环节。对此,秦明三人也有一些猜测,这些人不外乎各大藩王、高官势力,而这些势力最终汇聚起来只有五条线,朱棣、朱允炆、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其中朱高煦是他们怀疑最大的对象,现在就连魏东侯也这么说了,三个人立即来了兴致。
白齐又问道:“魏大人何以断定七煞门就是汉王的人,为何不是除君的旧臣所为?听闻当年除君在死侍的守护下,安然离开皇城,如今意图卷土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齐这个问题明显带有一些试探,荆一飞很警觉地看了白齐一眼,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有些猜不透的少年到底想知道什么秘密,总觉得这个人今天见了魏东侯后,想问的问题特别多。
魏东侯道:“我也曾怀疑七煞门的人是除君手下,意图通过这件事扰乱民心,为除君归来助阵,但是我后来又想,这六脉的秘密都在除君的手里,他们想要获取六脉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到处烧杀抢掠,岂不是败坏了自己以德治天下的名声,还不如直接重振旗鼓归来,皇上自然会进退两难。所以,这些人必然不是除君的手下,而是另有其人!那你们再想想,当朝之内除了除君还会有谁这么急着想要当皇帝?太子虽然孱弱,但毕竟也是太子,况且他身边还有第一谋士姚广孝在辅佐,只要不出错,帝位便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先前有人说是姚少师所为,这就更不可能了,姚少师近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安心在庆寿寺礼佛诵经,志早已不在天下之争,而赵王朱高燧还未成气候,剩下的自然只有汉王朱高煦了!
“靖难之役中,汉王立下赫赫战功,三军将士归心于他,就连皇上也有心传位给他,奈何我大明历来是立长为嫡,加之各文臣力谏,皇上才不得已立了长子为太子,不过汉王的拥趸者甚多,根本不肯就此罢休,我早就听闻汉王近些年广招奇人异士入府,座下谋士死侍甚多,出个江湖邪派七煞门也不足为奇,这七煞门四处制造混乱,看起来似乎是天章死侍卷土重来,但实际上,一方面他们制造恐慌,散播太子孱弱不能镇国的谣言,降低太子的威信。另一方面,他们替汉王盗取风水大阵的法器,意图扭转法阵,重新以武德统领天下,就算这法阵徒有虚名,但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前朝风水大阵为名,将皇位重新传于汉王不也是顺水推舟的事?如此种种,这些事情最终的得益者都是汉王,你说这七煞门的人不是出自汉王府,难不成还另有他人作梗不成?”
魏东侯的分析句句在理,叫秦明三人暗自佩服不已,只是这魏东侯局势看得如此清晰,却不知道他自己的目的何在,他迟迟未肯动手,显然是顾虑极多,若非七煞门的人将这把火烧到了金吾卫的头上,恐怕他也不会去管这事。
如今朱棣要金吾卫三个月内破案,否则魏东侯便要提人头来见,魏东侯再不想介入此事也不行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青草,问道:“汉王势力庞大,若要查处此案,必然要得罪他,甚至可能性命难保,你们几个怕不怕?”
三个人愣了下,立即异口同声道:“王侯将相,若犯朝纲便与匹夫同罪,若是怕了,便不当这金吾卫了!”
魏东侯哈哈笑道:“好一个与匹夫同罪!我等虽不能治他的罪,但却可以还皇上一个真相,至于评判就由世人去断定吧。现在,不如我们也顺水推舟,来个将计就计!”
“魏大人的意思是?”
“他们既然这么想要控制六脉风水大阵,那我们就依照他们的计划来顺藤摸瓜,我要你们三人赶在七煞门之前,暗中打探出六处穴眼所在之处,同时抢回六件法器,一方面顺着线索收集七煞门与汉王有关联的证据。另一方面,我也要看看这传说的风水大阵到底是真是假,说不定通过这个风水阵我们还可以找到除君的下落。”
三个人心中已然明了,对抗七煞门,抢夺六件法器就是他们下一步的任务!
这个任务听起来确实十分机密且重大,当今朝廷内能够接触到这个消息并且直接参与行动的人只怕没有几个!只不过……秦明眨了眨眼皮,掰掰手指头问道:“这么重要的事就靠我们三个人?这人数会不会太少了点,魏大人要不给我们拨点兵马吧……”
一个百户带两个新丁,挑战七煞门甚至包括幕后势力通天的藩王大臣,这实力确实太过悬殊,怎么看都像是以卵击石,没有胜算。
魏东侯笑道:“自然不会只有你们三个,此事关系重大,有人自会暗中相助你们。而且我已经把金吾令交给一飞了,关键时刻你们可以随意调用金吾卫的任何兵马,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三人除了一飞功夫还不错,秦明和白齐的身手确实有些……不如,我把宋枫、陆七也给你们叫来吧。”
宋枫和陆七都是兵马司的百户,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在金吾卫内也算是数得着的高手,不过这二人似乎和荆一飞不是特别合路,尤其这个宋枫是典型的大男子风格,多次公然说荆一飞这样的女子不该在金吾卫内当差,二人暗中已然不和。
荆一飞一听这名字,立即就拒绝道:“宋百户和陆百户向来瞧不起女子,只怕与属下难以共事,我看不必了吧。”
秦明喂了一声,道:“你不要,我们要啊!”
荆一飞道:“那不如就给你们吧,我们分头行动,省得被你们拖累。”
秦明道:“分头行动就分头行动,不过不要说我没劝告你,孤家寡人难成大事的!”
白齐打断道:“你们不要争了,我看魏大人似乎早有主意,不如听听他怎么安排。”
魏东侯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我还有另一个想法,我想此事机密,人多碍眼未必是个好事,你们三个都是聪明人,也都身怀绝技,若是能同心协力绝不逊色于百名护卫,所以关键在于能否齐心协力,我想趁这几天有空指点你们一二,一来让你们懂得互相配合,二来在关键时刻也能防身杀敌。秦明,把你的匕首拿给我看看!”
秦明弹出自己小臂上的匕首,问道:“大人,你说的是这个?”
魏东侯嗯了一声接过匕首,这藏锋一到手,他就不自觉地转了两圈,这兵器长不过一尺有余,浑身漆黑,十分沉重,在手掌间转动时明显感觉寒气四射,确实是个杀人利器,只是似乎短了一些。
魏东侯认真地端详着匕首上雕刻的獬豸兽纹许久,口中喃喃道:“獬豸藏锋……传说中獬豸乃是法兽,主明辨曲直、清明公正,藏锋二字说的却又是隐藏锋锐,嘿嘿,这可有点意思!”
这藏锋匕首乃是秦明的父亲留给他的,算是他和他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了,这么多年来,藏锋一直带在秦明的身上,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不离身,这冰冷的匕首已经渐渐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有时摸着这冷冰冰的匕首似乎都能感觉到里面藏有父亲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让他有安全感,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留着这把匕首在,就一定可以等到他父亲回来的一天,他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匕首始终是匕首,依旧冷冰冰的不会给他任何答案。
眼下,这魏东侯看藏锋的眼神都不一样,他似乎知道些什么,难不成他认识他父亲?秦明急忙问道:“魏大人,你……可认得这匕首?”
魏东侯愣了一下,似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不过这匕首的锋刃锐利得让人胆寒,通常越锐利的刀刃越是容易卷刃,可这藏锋却不知是什么材质锻造,好生古怪,这么薄的刀刃却又这么坚硬,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真是个极好的杀人兵器,对了,你说这匕首是你父亲的?”
“正是!”
“那想必你的父亲也是个杀人高手!”
魏东侯手指一弹,藏锋高高跃起,就像一道黑色的弧线划出,魏东侯突然来了兴致,单手握住藏锋舞动了起来,只见四处乌光流动,一道道杀机内敛其中,这杀机虽不如流光刀明亮璀璨,但却深藏不露、杀机四伏,好似潜伏的毒蛇一样,更叫人胆寒!
这舞了七八招,秦明正看得入神,魏东侯却突然收招,将匕首重新递还给秦明,口中正色道:“秦明,你学过什么刀法剑法没有?”
秦明摇头道:“还未曾学过像样的招式……”
魏东侯笑道:“没学过正好,学了反倒影响你用这把匕首!”
秦明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魏东侯接着道:“你的藏锋不似寻常兵器,本来就不能学寻常的招式,别人的招,百招千招都不如自己的一招好用,我的姑苏三十六刀里有四招藏刀式,这四招刀法内敛,与我的流光刀不是特别贴合,所以我很少使用,不过我刚才试了下,与你的藏锋倒是相得益彰!”
秦明恍然大悟,大喜道:“魏大人的意思是要教我刀法了?!”
魏东侯点头道:“此乃机缘!”
一旁的荆一飞有些嫉妒道:“魏大人肯教你功夫,你还不赶快谢谢魏大人!”
秦明笑着俯首道:“谢过魏大人!”
魏东侯道:“你先不必谢我,我的刀法练起来可不轻松,尤其是这藏刀式更是要绵里藏针,修炼起来比寻常刀法都要困难十倍,我们的时间很紧迫,等你练成了这四招再谢我不迟。”
“属下必不负重托,苦练四式!”
“好,从今日起,七日之内,我会指点你们三人一些新招式!算是一场行动前的特训!你们务必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