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匆匆过了两日,天气也一直不好,所性懒得出门,衣坊里的事上次出府时已经吩咐安排的差不多,依着老王和掌柜的细心精明相信衣坊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心里念着晋之答应的花会。
日头渐行的落在了墙下,院子里冷了起来,婢女已经把屋里的暖炉升了起来,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茶水,算着时日今天便是花会,却始终不见晋之有什么信儿。
正当我满心想法时,一阵不甚响亮的《秋水》就像是远远的从某处传来,我心里一喜,这笛声是晋之的,他并没有爽约!
心里高兴,脸上露出一副疲惫之意,张着嘴伸手打了个哈欠,借口困了就支走婢女各自回去休息。
熟练换上男装,灭了屋里的蜡烛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正当我左右寻看着时,有人轻轻拍上我的肩,吓我的一惊。一扭头就看到赵晋冷峻的五官,在昏暗的夜色之下迷离不清,这样的场景似为相识。
“想什么呢?”见我半天没回神,晋之眉头微皱。
我才赶紧收回心神,笑着扭头看向晋之,道:“今日街上肯定热闹,快些过去吧。”
晋之微微含首,随手扯起我的手腕带着我朝前走,我才发现今日他没有骑马。
手腕被他握着,在冷冷地空气里被冻得有些发凉,却又不太愿意扯出来,由他带着一路在街上走着,街头两边各色小贩摊子琳琅满目,泥人、糖团、花灯、各色面谱。身边不停的走过说笑着的男女老少,举着烟花跑过的小孩子在人群中四下的窜跑着,整个的花都街头好一片热闹,远远的听到些水声,抬头一看竟是到了鹃淮河边。
这鹃淮河是由骊河引渠而成,沿着骊山的皇宫直引而过,绕着花都南面的城地流出城外,鹃淮河不仅是城中百姓多数水源所在,也更是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月下幽会的良地,河上常的花船画坊划过,上到皇族贵胄,下到青楼歌妓,多爱在河上吟诗做画,弹琴做赋。
而这其中能让鹃淮河成为花都乃至全国,最负盛名的花前月下风雅之地,赵祯算是做出了杰出贡献,赵祯十六岁那年,花重金置下一所缕金百花船送与花都第一歌妓玉瑶姑娘为博美人一曲,一时名动花都,而赵祯的风流之名就是因此四下传开,而今玉瑶姑娘早已嫁与江南富商为妇,那赵祯也早就寻他欢,只是那当年的风流事迹却还常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料。
微微抬头看他从来都是冷漠一片的脸色,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试探的扭头,道:“晋之,你为何总是不笑呢?其实。其实你笑起来蛮好看的!”
晋之对于我的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意外,微蹙一下眉头之后,也没有太多表情,淡声道:“不喜欢笑!”
“为何不喜欢笑呢?”我那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上来了。
“习惯了!”
“为何有这么怪异的习惯?”
“没有原由!”
“为何。”
“你怎会尽是此刁钻的问题?”终于赵晋扭过头皱起了眉头,我嘴里的话也被打了回去。
“哦。”我咂吧着嘴有些不甘心的应着话。
“呵。你呀。呵呵。”就在我踌躇着不说话时,赵晋突然在脸上展开一个不怎么灿烂,却明媚无比的笑容,正巧背后鹃淮河岸的烟花齐齐爆开,无数绚丽多姿的烟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画出团团花朵,粼粼的河面倒映着无数的细纹圈漪,墨玉闪烁,晶莹变幻,幽幽洌洌中显着无数钻石一般的亮点。
赵晋的这个笑容让我一阵恍惚,感觉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熟悉,胸口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溢出,像是自己发内心深处的,却又像是一个陌生他人的感观,却还未待我多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消失无遗。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但是那片烟花下赵晋笑容,成为我对他最为美好的记忆!当在许多年后,当我们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物,住着最好的宫殿,我们不停的争执相争,相互伤害之时,我却始终无法将这个笑容忘记。
“到画坊上去。”赵晋带着尚未收回的笑意伸手拉着我的手腕走向一所停靠在岸边的画坊木船上,早已候在船头的仆人赶紧行礼把船稳住让我们上船,待到赵晋带我到船上站定船仆轻轻一撑篙,船就离了岸。
从外面看这船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一进时面才发现是别有洞天,五丈宽度的船舱,绯青的纱缦绕在四根漆红柱子上,一排水晶珠帘将船舱分成内外两间,外面摆着一张梨花圆木桌,上面放着新鲜瓜果和一套紫陶茶具,里间放着琴案和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雕花檀木书案,一幅笔法雄伟大气的《日出远山图》挂在左侧空墙上,而右侧墙面侧开着一扇大窗户,只消打开窗户,整个河面就全都显露在眼底,河面上过往的船只全都尽数看清。
“喝杯茶暖暖手,我让人在船上备了烟花给你。”就在我心里感叹这私人游艇值钱时,一个婢女已经恭敬地在桌上奉了茶水。
我眼前一亮,停下去拿茶蛊的手,喜声道:“烟花?”
“嗯。”赵晋淡淡的一含首。
“主子,烟花备齐了。”船头的婢女低头在舱口请话。
我跳着起身走出船舱,不算太大的船板上已经一溜的排开了几根茶蛊粗细的烟花柱,一堆烟花筒子整齐地堆放在船角的小案角上。
“即是喜欢,就放了性子玩罢,想来你在司马府中是玩不得这些的。”赵晋负手在旁边立定,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说的哦!”我眼里闪过一丝狡洁的光,抓起旁边的火折子点燃手上的烟花,一阵青烟之后那烟花就滋滋的从纸筒里喷了出来,一束闪亮的花焰在花筒前端四下散开来,我高兴地在手中绕着圈,然后把它插进船板上的烟花柱子里,又接着点上第二根、第三根。
等到船板上的几个烟花柱子全都被我插满时,整个船板之上几乎成了一片灿烂的烟花满洋,淡淡的烟火雾在脚下漫散开来,身侧亮光闪闪的烟花焰柱不停地喷出漂亮的小火星,正巧那些朝廷为贺上元灯节在河岸布下的烟花阵也再次的升天爆开来,一时之间整个河面,火树银花,亮如白昼。
冬日的夜晚,河面上的温度自然是很冷的,但我却全然没了这些感觉,只是觉得心里高兴地紧,手上执着一只烧得正盛的烟花在船头转四下转着圈子,不顾什么仪态笑了起来,身上的素色锦袍在风中滑出几个轮圈,散在肩头的发发丝在空中四下飞舞。
许是船头的烟花太美,也许是我的笑声太响,过往船坊上的花客雅人也都不禁探出头看向我们的船头,甚至不知是哪位琴瑟高手竟以一曲《烟花舞》应了起来,我更是心里惊喜了起来。
“晋之,你听,有人奏乐!”我尽量收住身形,却还收不回眼中的迷离神色。
赵晋淡淡地动一下唇角,嗯了一声,上前接下我手中已经有些烧尽的烟花丢到旁边,道:“河上风凉,又多有贵府子弟在其他坊船上,还是不能太过久留。”
“嗯。”我笑着点头,看看已经烧的差不多的烟花,不多说什么就随着赵晋一齐回了船内。
那一晚,赵晋又带着我去看了沿河的花灯,偿了在河岸边小贩刚炒出来的糖粟子。不记得具体做了多少事,总之都是那些在府中想也想不到的,完全没有所谓的身份,所谓的节制,这是我到这里这半年来,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玩,去笑。直到三更时分,才有些恋恋不舍的被送回茗院。花都的繁华热闹,在那一夜犹为明鲜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