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苍溪庙会【花酒月】
【辛丑年,九月初二】
苍溪山秋日的清晨很是美好。
蓝天白云,阳光柔和,偶有鸿雁飞过。
黄绿相间的苍溪山,轻风悠悠穿过林间,带着山野秋日的气息,掠过草地,渡过溪流,拂过田园人家。
一辆牛车停在了一间小庭院的不远处,花酒月和风译安从牛车上下来。
风译安望着眼前不断传出挖土声音的小庭院,颇有兴趣问:“这里的菊花酒很稀奇吗?”
张老伯拴好牛车,对二人道:“是啊,二位外地来,想必是不知道。我们这苍溪山一带四年前来了一户商贾人家,家主姓孟名明。此人乐善好施,菩萨心肠,我们都尊他一声孟公。
“孟公这四年来每逢重阳节,都在山上邀我们共饮菊花酒,这菊花酒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孟公的菊花酒不一样,老汉也没什么文采,就只能说,真真是妙啊。”
花酒月将手中扇子一收,道:“张老伯过谦了,晚辈倒是觉得,这万般言语赞词,也不及一个真心感叹的妙字让人信服。”
“说得正是如此!”
随着这话,一气宇轩昂,眉宇间透着一股坦荡的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他仔细瞧着花酒月的眼睛,突然笑了笑,道:“果真是贵客到了,孟明有失远迎,真是失礼至极。”
花酒月与孟明就这么遇上了。
孟明道:“贵客这些年可好?”
花酒月无语。
孟明向花酒月与风译安拱手:“孟明有请两位贵客进屋中坐会儿。”
孟明说完,让家丁取了一坛菊花酒。
他从家丁手中接过菊花酒,递于张老伯面前:“这菊花酒便赠予老伯,聊表谢意,请老伯在此等些时间,我与两位贵客多年不见,想小叙几句。”
张老伯只愣愣地接了菊花酒,呆望着花酒月与风译安。
花酒月道:“麻烦张老伯在此等我们一些时间。”
张老伯这才有些缓过神来,点头道了句好。
小院的屋内,花酒月负手站着,而孟明正坐在椅子上饮茶。
花酒月看着漫不经心饮茶的孟明,出声问道:“沈老板近日如何?”
孟明放下茶杯:“老板风采不减当年,就是总为贵客的事烦心,前些时间还写信于我,说要是遇上贵客,便问问贵客,什么时候去看望他们这些老家伙们?”
花酒月笑笑道:“齐先生真爱说笑。”
“齐某人从来不开玩笑,难道贵客忘了?”
花酒月摇了摇扇子:“确实,齐先生从不开玩笑。”
风译安坐在椅子上,无趣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忙碌的声音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约莫五十六七岁的老伯推门而进。
他向三人作揖后到孟明身边:“老爷,酒挖完了,今年还埋新酒吗?”
孟明看着老伯,笑道:“当然埋,重阳节,菊花酒怎么能少?”
说完,孟明站了起来:“孟明就不耽误二位贵客下山了。这苍溪山今日庙会可不一般,有道是‘龙门不见兮,云雾苍苍。乔木何许兮,山高水长’。”
说着,他向花酒月与风译安一拜:“二位贵客诸事小心,孟明就在此别过,来日方长,我们定会再见。”
牛车晃悠悠地颠簸着,牛车上,花酒月心中十分郁闷: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就遇到了齐渊,还被他认出来了?
“龙门不见兮,云雾苍苍。乔木何许兮,山高水长”,这是什么线索?
他打开手中折扇,细细打量着。
扇子是花酒月出发前扶屠给的。
当时扶屠细细瞧了眼花酒月,说道:“我看你今天这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配上你这样貌气质,也算是个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说着,扶屠走到花酒月身旁,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递了过去:“不过你这还少把扇子相衬,刚巧我手中有一把衬得上的扇子,便送你了。”
花酒月因庙会之事对扶屠略有改观,便也未细究其它,直接接了扇子。
那折扇以檀香为扇骨,并雕以精美纹理,扇面绘一幅田园山水,左上方题字曰:“四海升平,繁荣昌盛”,折扇还配了上等雕花玉石为扇坠,看上去很是风雅名贵。
“祝你一路顺风。”扶屠最后是这么对花酒月说的。
好个一路顺风。花酒月捏着扇子暗暗想着。
“你不喜欢这把扇子?”风译安突然出声问道。
花酒月将扇子递于风译安:“你看看这把扇子,如何?”
风译安有些疑惑地接了扇子,打开后仔细看了会儿,道:“做工精细,很是巧妙。”说罢,她覆手于扇面上空,一道内力覆于扇面上。
扇面隐有变化,但很快消失。
“内藏乾坤。”她把扇子还给花酒月,打趣道,“是鲁班门的手艺,就是不知鲁班门什么时候经营起副业了。”
“今晚该有事要发生了。”花酒月低声道,“看来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离开,修远云那边他应该也是安排好了。我们逛完庙会,便直接离开这里。”
“好。”
赶牛的老伯笑吟吟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带着他们慢慢悠悠地向山下驶去。
走到半山腰时,遇见的行人渐多,看衣着大都是山中人家。这些人大都一家人结伴而行:或悠闲快乐,怡然自得,或嬉戏耍闹,笑逐颜开……也有些小贩小商,或行色匆匆,或若闲庭信步……
“张老伯!”一个正坐在路边歇脚的卖货郎出声叫住了张老伯,“您这一大早是又干什么去了?”
“哟!是李家三郎啊。这眼看秋深天凉了,释空师父请我置办些衣物。
“我今早醒得早,也无事可做,就赶着这牛车给山上送去,回来时刚巧遇上那孟公带着家丁挖了去年埋的菊花酒,还送了我一小坛。”张老伯在路边停下牛车,笑吟吟答道。
“哟,您这赶上好事了!眼看这重阳就要到了,孟公的菊花酒在我们苍溪山远近闻名,每逢重阳总要上山讨一杯,我们只有一杯的份,未想您居然拿了一坛。真是遇上好事喽。”
“我这也是运气好。”张老伯笑着说,“因为我这牛车上有贵人,我是遇着贵人了。”
李家三郎向牛车上偷偷望了望,小声问道:“什么贵人?”
“哈哈!贵人就是贵人。李家三郎,我就先行一步了。”
“欸,张老伯,张老伯。”
张老伯摆摆手,拍了拍牛:“走喽,走喽!李家三郎,记得带上李老兄到我家喝菊花酒。”
李家三郎嘟囔道:“怎么就走了。”随后他又喊道,“张老伯,我一定带我爹去你家蹭酒!”
“好嘞!别忘喽!”张老伯也喊道。
李家三郎看着远去的牛车,挑上担子,也朝着山下去了。
黄昏时分,花酒月和风译安在山下拜别张老伯。
张老伯笑呵呵道:“贵人走好!”
二人听了也是一笑:“多谢张老伯,有缘再见。”
风译安与花酒月按张老伯的指引很快到了集会。
集会上已搭满大大小小的棚子,过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小商贩张罗着各自的生意,小戏杂耍的那边不断有高呼声传来……一片热闹非凡。
但两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红灯笼吸引过去了。
不论是哪家棚子,都挂着一个一般小巧的红灯笼,而这红灯笼下均坠着一个小木牌。
风译安与花酒月对视一眼,一同走到一家卖小饰品的棚子前。
风译安大致扫了一眼货架,向花酒月问道:“你觉得哪块玉佩好看?”
花酒月细细看了一遍,道:“这里的东西我都未看好,老板,还有其它的吗?”
那店老板看二人仪表不凡,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便笑着道:“有,等会儿,我给您拿。”
“好。”花酒月应道。
店老板从下方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上来,道:“我这儿还有些上好玉佩,都是那些名家精心雕琢打磨的,绝对让您满意。”
花酒月打开锦盒看了看,摇了摇头:“名家的东西确实不错,但这纹理都是些富贵祥云,我想找个特别的。”
店老板无奈道:“我也就这些,不若您去其它店里找找。我们这庙会,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不愁找不到特别的。”
“那多谢老板,打扰了。”
花酒月正准备离开时,风译安站在那红灯笼旁突然道:“老板,您的牌子上雕刻的是什么纹理?我觉得很是好看,花公子,你觉得呢?”
花酒月闻声后走了过去。
他细细看了那小木牌,只见木牌一面是纹理细密且怪异非常的浮雕,一面镌着两行小字,“四海升平,繁荣昌盛”。
“这纹理确实特别。”花酒月道,“老板,这是什么纹理?”
那店老板突然“嘘”一声,神神秘秘道:“这红灯笼、小木牌是我们庙会的标志,传说这浮雕里可是藏着宝藏呢。”
“宝藏?”
“哈哈!公子,都说是传说了,你们听听就罢了,要真有宝藏,我们苍溪山还会把它雕出来,还雕了这么多吗?不过我们苍溪山一带的人比较相信另一个说法,说这浮雕里是屠龙的图。只是我们这些俗人,看不出来罢了。”
花酒月也笑笑,道:“也是,这屠龙哪是我们凡人能做的事,又怎么能端详天机。”
店老板应和道:“公子说得极是。”
风译安问道:“那这木牌能否卖于我们。”
“你们是喜欢这浮雕吧,喏。”店老板说着,拿出一块小木雕,上面的纹理与木牌纹理别无二致,“我闲来无事,也会雕些花样,你们买块玉佩,这就送你们,如何?”
风译安与花酒月拿了木雕与玉佩,正准备再逛逛庙会时,忽然有一阵怪异的哨声响起。
那哨音毫无规律,尖锐刺耳,但这庙会人声鼎沸,大家几乎都未察觉。可是风译安与花酒月却是警惕了起来。
远方林子忽有鸟飞起。
“这里人多,不宜逗留。”
两人相视一眼,便迅速离开了庙会。
庙会依旧热闹非凡,两人的离开所有人都未察觉,似乎两人从未来过。
红灯笼依旧悬挂在每个棚子前,人们依旧享受着这里的繁荣与热闹,等待着今晚最后的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