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今此别离莫再回
两人神色自若，继续静默落子。
风媱问他：“你明日走吗？”
弘澈颔首。
风媱望子微，“我明日跟他一起走。”
子微手中子落。
弘澈扔了青玉棋子，伸个懒腰，“你们聊。”言罢一抹清光没了踪影。
子微不觉握住她手，“想好了？”
“想好了。”
子微叹然，低眸望着未完残局。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如今伤已好全，又白捡来这么多平和日子，再不能心安理得安享下去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也许他们以为我死了，也许他们正寻找着我，无论如何，我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子微放开她手，收拾棋子，“明白。”
风媱同他一起收拾残局，将棋子分好入黑檀罐里。
“子微，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你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此去再回又不知是何年月了，你此时说了我也好少些挂碍。”
“丫头，我起先也不是真心救你性命，原是一时兴起，拿你回来试药，我们是各得所需。但你若觉着于我有亏欠，我现今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请说。”
“不急。”
棋局已清，风媱起身告辞，转身出去。
寒亭间弘澈独坐。
风媱行过去，却见他神色愁苦，万般怅然点洒酒中，一口接一口。
“走开！”他高声呵斥。
她惊的浑身一震。
“打扰了！”
她便自往屋里回。
门外，子微负手而立，望亭那边道：“天寒夜深，心上有伤之人需要独自舔舐，你别在意。”
风媱笑道：“不会。”她望他，“你等我吗？”
冷冷月光打在他面上，他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笑意，“丫头，你身上有两重封印，非我所为。一道是新近的，应该是在你落海之前有人封印，一道是很多年了，封印者灵力深厚，是以这么多年你都没能自行冲破。今日我为你解开封印，封印一除，你的记忆自会慢慢恢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先前说了，我们各取所需，带你回来，我试药练医术，你活命。”
“好一个各取所需……”
子微微仰头望向天边孤月，“算下来，还是你欠我的多，到底活命比较重要。”
“是这么个理，所以呢？”
“为让你从此心无挂碍与我，你便帮我一件事情，我们便是两清。从此，各自无需挂怀，亦永不必相见。”
风媱心凉眼热，恨恨望着他。
他垂眸，自手中化出两个锦囊递给她，“离开这里之后，随弘澈一起，待你记忆恢复打开……”他收回视线，将她背过身去，右手捻诀，一股灵泽倾泻而出直入其心胸。
风媱心中窒闷，脑海中只是自己在此的点点滴滴，她以为他们至少是朋友了，可没想到，从始至终，人家从没想过长远。甚至直言起今别后，再莫相扰……
寒夜戚戚，辗转反侧。
天光微明之时，他二人别西海篁林。
主仆三人伫立山头目送。
心土微愁道：“主人当真不要她再回来吗？”
灵仙道：“昨夜主人话说的狠心，人家想回来怕是也没脸面呢……”
子微手中竹笛抵唇，笛音悠扬，遍及山川河泽……
银川城外，四面八方，尽是密密麻麻的魔兵。铁甲战马，戈戟森然。
这一方天地，朔风凛凛，气泽压抑。
“姑娘，天大地大，你我就此别过！”
“我随你入城。”
弘澈望她，一个灵力微薄的女子，子微却说是送他的礼物，他想不透，此时也没心思去猜测。
“你看到了，银川城正值危亡之际。”
风媱将子微给自己的第一个锦囊递给他，是让她在弘澈让她离去之时给他看。
弘澈拿出来，里面只有一块三指大小的青白玉璧，他看完面色突变，怔然望着她，努力克制着什么，涨的面色潮红。
风媱望着，头脑一片错乱的记忆呼啸而过。
他二人避开魔军，行密道，过了城内结界，一路行去，见城内人多是忧心忡忡，面色颓废。城墙下，是堆叠的尸身和染红的冰雪。城墙上，一名男子着银甲持长剑朝他们飞身而下。
他伸手拍拍弘澈肩头，“五弟，你回来了！”
弘澈垂首，“对不起，三哥，人没请来。”
他只是宽和一笑，“你回来便是，我们回去。”
他二人在前方大步而行，说着自他去后的境况。
风媱在后快步紧跟，大致了解到，此次战役是由玄君亲自率军攻打。由今年八月份，打了将近四个月，终于将他们逼退到退无可退之地。而弘澈此次入篁林，是请子微出山帮忙。结果显然是无功而返。
待至宫门时，那男子方才回首，疑疑盯着一直紧跟着他们的风媱，双手叉腰，剑眉微蹙，逼人的眼光打在她身上，“你是谁？跟着我们作甚？”
这男子，正是精灵族三王子，烨宁，弘澈的第三位哥哥。
风媱面色苍白，如此寒冷的天，却有细密薄汗在发鬓，眸光温润地望着他。
弘澈解释道：“这姑娘患了失魂症，不记得自己是谁，子微托我照看，具体的我回去细说，走吧三哥。”
他仍疑疑打量她，却被风媱目光看得面红心跳。弘澈将他拽住往前，三人便往王宫去。
入了宫，风媱被支开，安排在了一处偏僻宫院。待他二人一走，风媱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身上灵力游走，记忆排山倒海袭来……
次日，城外魔军使者传话，道是两日后再不开城门，去结界投降，他们便会硬攻，届时屠杀全城，无一可免。
精灵王后正坐宝位，问下方站立的三个儿子和几位将帅，如何以对，众皆默然，当场落针可闻。只因敌我双方实力悬殊过大，纵使他们精灵族尚有勇士和强将，但三十万对阵十万，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
大殿之上，一袭银甲的男子跨步而出，“宁做银川鬼，不为玄界奴！”正是烨宁。
王后不置可否，神情威宁，望向弘澈。
弘澈道：“我们死不足惜，只是城内千万普通子民的生死不该由我们而定……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归降魔族，我族上下军士，个个都是傲骨，更不会屈从。因此儿臣愚见，即刻部署周全，两日后，全力一战，死生天定！”
几位大臣躬身，“臣等附议！”
二王子高启走出道：“除此，我们可以冲出城门，同天族汇合，或许有一线生机。”
王后道：“高启所言，也可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