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雪山九载今方醒
青云给水中丢下许多花种子,年复一年,到此时粉白的花开满了泉水,木筏上的女子,白衣雪发,面色苍白,与周身一片粉白形成鲜明对比,让青云瞧着十分揪心。
到了第六年,女子的黑发已经长得很长,青云拿来剪刀递给王,王淌水过去,仔仔细细地剪掉了女子突兀的白发。青云瞧着,姑娘的面色有了血色了,王的面色却并未解冻……
日子一天天流逝,她和王在这山间一住便住了九年。九年时间对魔而言并不算长,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似乎变幻许多,至于什么变了,她并不关心。
她日日下山去挑选新鲜食材,为王做饭,王偶尔有佳兴便同她一起下山,今日便是。
她喜欢跟王一起下山,虽然王话很少,但是因为有一种相互陪伴的感觉,依然让她开心。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将继续下去,无穷无尽、未有止息的继续过下去,但是这一日他们甫一入雪结,便见花草林木间,一位白衣青丝的女子赤足散发正蹲身抚摸一只长毛兔子。
女子容颜净美安详,皮肤雪白无暇,一头披散的青丝顺滑垂落两侧,她一回眸望他们这边的瞬然,她仿佛看见一位雪灵之女在温柔凝视着自己……
风媱一觉醒来,只觉全身舒畅,心绪宁和。她见周围水汽氤氲,粉花遍布,上方天空却又灰蒙不清。待起身打量,见四方草木兴盛,灵气充沛,便知此非凡地。
她四下寻觅,只不见人,心中叫奇,也不着急做什么,便四下走了一圈,看看草木,逗弄逗弄鸟兽。待见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禁要用手揉弄一回。她这边揉小东西没多久便听见有脚步声,她一回眸,便瞧见了回山的玄冥和青云。
她唤:“师父……”
好像是梦中。
玄冥楞住了。
望着。
听着。
她,醒了……
他移身她身畔,屏气凝神,查探她的气泽。
风媱受伤前的思绪仿佛此时此刻才点点滴滴地流淌出来。
脑海忽觉一片混乱,她埋首臂间,有些痛苦。青云走进,不停询问着她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多时,手心额头冒出虚冷的细汗,头脑眩晕一阵便失去了知觉。
玄冥将她放入怀里,温柔凝视她。
青云见了,心中酸楚无比,不觉落下泪来。
“醒来就好……”
玄界边城军营主帅帐中,时值深夜。帐外有一队兵士环绕护卫,但一只化作鸟形的素娟还是小心飞入了帐篷。帐中一男子正同一名将领研究一副地形图,待那绢鸟飞来,男子便叫退了那将领,自己接来绢鸟阅毕烧毁。
不同于雪镇的苦寒,这里正值九十月份,冰雪尚未到来,只是干冷。是以天空孤月皎洁,天空幽蓝深旷。军营扎满了一片山野,深夜之时火光照亮这一片土地。
一名着黑衣黑帷帽者忽而现身主帅营帐前,手中端着一盘正冒着热气的两碟小菜和一碗肉菜汤。帐外兵士见之不禁暗自吞了吞口水,却不敢同这位少言寡语举止冷厉的神秘军师打趣,只是在军师无声伫立的片刻隔门通报里面的将军。
将军道:“进来!”
军师进去。
帐中将军正是寒尘。
寒尘此时亲自接过军师手中吃食,笑道:“不是说了不必劳烦军师做这些琐事吗?”一面向案边行去,“快坐!”
“我见将军同副将商议这么晚,想必会饿,便忍不住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这声音听来似无数细碎沙石在摩擦,低哑苍老,似声带受了严重的创伤,却是一老妇人之音。她戴着厚重又密不透风的帷帽,教人看不清面貌,全身上下裹得也是密不透风,除了偶尔伸出来的一双满是疤痕的瘦弱手指,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六年前,她入寒府,后来凭借惊人的谋事能力和对主家的忠诚,一步步地得到了他的欣赏和信任。她叫涵笙。
寒尘嘴上那般说,此时已经大口吃起来。
涵笙问:“将军今夜心情颇佳?”
寒尘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放下,笑意仍在,“呃……之前跟你提过一回,有位负伤的小友,方才来消息,说是已经醒了。”
涵笙垂首,原本沙哑的声音以更加沉的声音道:“主家若欲谋事,涵笙愿为犬马之劳。”
寒尘蓦然笑意寥寥,自顾吃菜。
“涵笙多事,不过错过了好时机,便不复有,但若主家真心退隐殿堂,涵笙也可谋之。”
寒尘目光如炬望着她,他想知道这帷帽之内究竟生着怎样一双冷静而世事洞明的眸子!自己的所思所想,天地之事她竟似心念一动便可无所不知?这世上,除了当年的成君,竟还有这一位隐士涵笙吗?
他这般打量思索,帷帽内的那双眼睛似也在一瞬不离地盯着他。他蓦然叹语,“涵笙,本君有时觉得你挺可怕的。”
帽内传出的声音异常冷静平常,“涵笙只认君为主,一生一世,为君效劳。”
“就因为你说的那原由,在你走投无路之时寒府收容了你?”
“嗯。”
他笑,“我不信……”
……
淡淡药草香,和着草木清润的甜香,让人如置幻境。风媱再次醒来时,便闻到这舒服的味道。她见自己是在一间黑藤围建的空间里,里面仅有自己躺着的这张兽毛软榻,和一张原木食案,跟一正熬着药汁的火炉子。前方一扇看起来不很牢固的门打开着,她将目光望出去,天光暗淡。是黄昏。
一位长身挺健的男子自门口背光而入,风媱勉强撑起身子,“师父。”
玄冥踏步过去药炉那里,举止利落地盛了大半碗药,至她榻畔坐下,木勺舀了一勺凑至她嘴边。
风媱摇头蹙眉,“我想喝水,肚子饿了,想吃面……”将他手推走,“不喝。”
玄冥放下药碗,隔空倒了一杯热水,又隔空取来杯子,风媱接过杯子,饮尽了。他放回杯子,仍然喂她药。
“雪峰昨日来过,这是他开的方子,让你醒来喝,喝完了吃面,嗯?”
风媱苍白着异常清瘦的小脸“……烫。”
玄冥吹了吹,一不小心,有半勺吹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风媱瞧着师父难得笨拙的模样,不禁失笑。他几时做过这样的事呢?自己接过碗,慢慢喝掉。
苦涩得紧。
玄冥伸手贴了贴她额头,“有哪里不舒服的,说出来?”
风媱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师父,前几日突然晕倒吓到了你了吧?我那是故意的。”
“故意的?”
“嗯,谁让你当时不理我的?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