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谋战

“伐谋”是《孙子》的重要军事思想，对后世战争影响很大。伐谋就是“伐于谋”，意即凭谋略建功，指使用策略取胜，不需动用武力。本篇以“谋”为题，旨在说明以谋略挫败敌人战争图谋而获胜乃是用兵的上策，就是运用高明的谋略，周密的计划，扼杀敌人的计划，使敌人的谋略落空，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史例出于《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五》。齐国的晏婴运用智慧，在招待晋国使节的宴会上挫败了晋国的图谋，是“伐谋”的经典范例。

 

凡敌始有谋，我从而攻之，使彼计衰而屈服。法曰：“上兵伐谋〔1〕。”

春秋时，晋平公欲伐齐〔2〕，使范昭往观齐国之政。齐景公觞之〔3〕。酒酣，范昭请君之樽酌〔4〕。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已饮，晏子彻樽〔5〕，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6〕：“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7〕？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不习〔8〕。”范昭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范昭非陋于礼者，今欲惭吾国，臣故不从也。”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礼，太师识之。”仲尼〔闻之〕曰〔9〕：“不越樽俎之间〔10〕，而折冲千里之外〔11〕，晏子之谓也。”

【注释】

〔1〕上兵伐谋：语出《孙子·谋攻篇》。

〔2〕晋平公（？—前532）：姬姓，名彪，“平”是其谥号。春秋时期晋国国君，一度恢复晋国的霸业。

〔3〕齐景公（？—前490）：姜姓，名杵臼，春秋时期齐国君主。觞（shāng）：古代的一种盛酒器具，器具外形椭圆、浅腹、平底，两侧有半月形双耳，有时也有饼形足或高足，考古界亦称其为耳杯。此用作敬酒、招待的意思。

〔4〕樽：古代的盛酒器具，下方多有圈足，上有镂空，中间可点火对器中的酒加热。酌：斟酒。

〔5〕晏子（？—前500）：名婴，字仲，习惯上多称平仲。夷维（今山东高密）人，春秋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彻：通“撤”，撤下，拿下。

〔6〕太师：同“大师”。这里指古代乐官之长。

〔7〕成周之乐：代指周天子享用的音乐。成周，为西周时期洛阳的代称之一。

〔8〕瞑臣：春秋晋盲乐师师旷的自称。此处，齐国乐官太师以“瞑臣”自称，为自谦之说。瞑，本意为闭眼、昏花迷离。引申为眼睛昏花、睡觉、打瞌睡等。

〔9〕仲尼：孔子字仲尼。

〔10〕樽俎（zǔ）：古代盛酒肉的器皿。樽以盛酒，俎以盛肉。后来常用做筵席的代称。

〔11〕折冲：使敌方的战车折返，意谓抵御、击退敌人。冲，古代战车的一种。

【译文】

大凡敌人开始对我进行设谋定计的时候，我要及时运用谋略戳穿它，使其阴谋穷尽而不得不屈服。兵法说：“用兵的最高境界是使用谋略胜敌。”

春秋时期，晋平公打算讨伐齐国，派遣大夫范昭去观察齐国的政局。齐景公设宴招待，酒兴正浓时，范昭竟提出用齐景公的酒杯斟酒喝。景公说：“那就用我的酒杯给客人进酒吧。”当范昭喝完自己杯中的酒，正想换杯斟酒时，晏子撤掉景公酒杯，仍用范昭的酒杯斟酒进客。范昭假装喝醉不高兴，跳起舞来，并对齐国太师说：“能为我演奏一支成周乐曲吗？我将随乐而起舞。”太师回答说：“盲臣未曾学过。”范昭无趣地离开筵席。齐景公说：“晋国，是个大国啊。派人来观察我国政局，如今你们触怒了大国的使臣，这可怎么办呢？”晏子理直气壮地回答：“范昭并不是不懂礼法，他是故意羞辱我国，我不能服从您的命令，用您的酒杯给他进酒。”太师接着说：“成周之乐是天子享用的乐曲，只有国君才能随之而起舞。而今范昭不过是一大臣，却想用天子之乐伴舞，所以我不能为他演奏乐曲。”范昭回到晋国后，向晋平公汇报说：“齐国是不可讨伐的。因为，我想羞辱其国君，被晏子看穿了；想冒犯他们的礼法，被乐官识破了。”孔子听到这件事后，称赞说：“不越出筵席之间，而能抵御千里之外敌人的进攻，晏子正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