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2） 论老之将至
午夜梦回，行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两边都是一片萧条景象，如同步入了深秋，那层层叠叠的黄色铺天盖地直抵心里。
淡淡地走着，偶尔路过一个小小的院落，从那破损的墙头望进去，竟然有一座雅致的房子，房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的温馨和静逸，院子的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中间站立着一株深秋的枣树，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果子，颗颗对着我笑。
这是我童年的院落啊，原以为早就忘记了，甚至从来不曾觉得会有记忆，此刻却在心中清晰地呈现，唤起了诸多美好的日子。
科学研究表明，一个人的真正的记忆是从三岁之后才开始有的，之前不过是几片凌乱而没有逻辑的甚至失真的画面。然而，现在我知道这个理论是不对的，错的一塌糊涂。这一场景正是我三岁之前生活的地方，黝黑的大门，红色的窗棂，还有那个我攀爬了无数次的枣树，更有数不尽因为从上面摔下洒落在树边的泪滴。这是一个温馨的开始，心灵起航的地方，从这个温馨院落里走出的姑娘，如今已经三十有余落落大方。
详尽的过去是美好的，正如不可知的未来，一边是回忆的潮水，一边是未来的沙滩，而我就在其间行走，或风或雨，都是绝美的体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老了呢？是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还是在劳累时无奈的叹息？是夜深人静后的恐慌不安？还是白日里日趋麻木的脸庞？
有人说，只要你开始频频回首，那么就意味着你在怀念，怀念过去，怀念往事里那个纯真的自己，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老了，不似之前那么青春美好。事实上，人，从一出生起，就开始拥有回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过是回忆的多少罢了，如果单凭数量来判定，那么未免太过于武断了。
至于纯真，九十岁的老头骑单车，一百岁的老人高空跳伞，更有无数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热火朝天地进行各种创作......你说，他们不纯真么？不可爱么？不是有着丰富过往和无限热情的小顽童么？
纯真并没有年龄的限制，它只是一种活跃的心态！记忆的堆积，不该拖垮我们的心智，相反只是让我们更深切地感悟，品阅人生的美好，而不是在回忆里叹息。过去的，就过去吧；如果沙漏静止，记忆永不更新，那么也就没有了未来，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啊！
如果说，生活和工作碾压了你的躯体，锻打了你的灵魂，让你在极度的单调中无限压抑，日复一日面对的永远都是毫无波澜的剧情，垂垂老矣！那么，为何下班让你欢欣？不过一两小时的逃离就可以让你浪到天际？你不是老了么？行将就木的人最怕的是什么，是改变，能让他们安心的前提是绝对熟稔的环境。而你，却像个最狂野的畅想家，每天的思路天马行空，情绪更如过山车一样翻腾？
拜托，如果您老了，可不可以保持一种淡定的自尊？这样没脸没皮的恨不得满大街吆喝的状态，跟一只亢奋咆哮的狮子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老了，只是厌倦，厌倦单调和重复，厌烦束缚和制约，一心想要过上浪天浪地胡吃海喝的生活！老，不过是懒得思考随便从垃圾桶里翻捡出来的一个借口，周围的人都在用它，而你也可以拿来主义，纵然行动看似沉稳有度，但精神上却依然鸡飞狗跳闹翻了天。
如果说，你觉得身体大不如以前了，这儿也疼，哪儿也痛，吃不香，睡不着，那么恭喜你，你这台被你狠命摧残了几十年的机器，这台你从不曾维修和保养的机器，只是告诉你：嗨，伙计，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可是认真的哦......在它的小恐吓下，你瑟瑟发抖寝食难安，殊不知某一天，你偶尔一时忘记，又像陀螺一样飞转，速度快到让周围人惊诧到眼珠子都要吓掉。
如果真的老了，为什么加速度可以在一瞬间一蹴而就？是的，任何东西都有磨损，连伸手不见一点踪迹的感情都会被耗尽，更何况量子世界里这般具体的器件。往事在你心里铺垫下一种心境，同时也在你躯体上也刻下了印痕，那是你走过的路，看过的云，喝过的酒，甚至调笑过的妞......留下的痕迹。
你只想崭新如故的出发，却不想放弃曾经的自豪，难道你是佛祖么？或者外星人？说擦除就擦除，如果真的连同记忆一同擦除了，你还是你么？你还记得来时的路么？还会牵念要去的远方么？彻底忘却那些与你千丝百绕的人儿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谁都无法彻底地否定什么，正如无法绝对肯定一般。世上未知无限，你自己也神秘中的一个。你可以淡然接受，继往开来；也可以稍微休憩，安然享受，任何一种状态，都不该是焦虑的由头。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行将就木了，躺在病床上，呼出每一口气都让你痛到骨髓，那么此刻如果你想到现在的自己，想到自己每日纠缠于老不老的问题，会不会一下子爆笑到喷掉插在鼻孔里的氧气管，害的周围的人手忙脚乱？
当然，你也可能静静地躺着特别体面地叹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待到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然后伴随着一点悔恨的泪滴，痛惜曾经你辜负了那么美好的岁月。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其实我也有点老了，老到可以夸夸其谈，坐而论道。只是，我觉得特别特别地开心，终于可以淡定地嘲笑嘲笑自己，讽刺讽刺他人了。在这篇文章快要完结的时刻，老朽挥手致意那些前尘旧事，再展望一下未吃的美食，一股热情喷薄而出：谁要请我吃饭？就快点！趁我牙口好的时候！我可以充分来展示一下一口钢牙利齿的痛快，并让你在我狠狠地撕咬里感慨：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