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十一啊十一

转眼就到了十一。这个假期晓佳带着雷振东回老家去了，她原本没打算回去，毕竟两周前才回了一趟，但听说哥嫂还有小侄子要回来，她也慌得小辫子朝前了。

平时哥哥一家人忙的手脚不沾地，他们都在国内知名公司里就职，上班如催命，周末和节假日加班几乎是家常便饭，即便是领导不逼着，由于节假日的加班费比较可观，他们也会主动去加班，上次回来还是晓佳结婚时。这次小两口终于咬牙休了个假期，携家带口的回来看望父母，晓佳自然也要回去团聚。

晓庆倒没出门，毕竟妈妈现在就跟着她住呢。刨去上班忙碌的时间，再去掉和张斌约会的时光，晓庆和妈妈相伴也就是睡觉前那会儿功夫了。每天晚上，娘俩窝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除了说些工作上的杂事以及校园新闻，聊得最多的还是张斌。

郝冰冰已经见过张斌好几次了，他礼貌懂事的涵养颇得她的欢心。尤其是他还开着三十多万的车，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还有一套180平米的房子，这样的物质条件她不能更中意了。

她这一辈子，虽然也曾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但大多时候都是在缺伴少侣的状态下独自煎熬着。年轻时，她工作上的压力也比较大，身在人才济济的林县第一中学里，她每天上班都兢兢业业，办公室的窃窃私语她从不参与，领导之间的派系之争她更是远远躲着。她将自己置身人事圈子之外，只埋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使面对领导鸡蛋里挑骨头里的斥责，她也都是忍耐着从不辩解。

她并不清高，只是掺和不起，捕风捉影的闲话或许不需承担太多的责任，可领导间的内斗却是风急浪大，当权者你争我斗，上上下下，最终不过都是一时的风头，像她这样没人没钱的弱小者，参与进去只有任人践踏的份儿。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入群，麻烦也未必少，别人都是说说笑笑消息灵通的，只有她凡事都慢别人几拍，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

晓庆那会儿小，性子也孤僻。郝冰冰知道是自己出去那几年冷落了她，回来后也尽量地弥补她，可那几年的分离到底在孩子的心理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阴影，这阴影就像是一层黑纱，横隔在母女间。尤其是是她刚回来的头几年，女儿基本上不怎么跟她沟通。

白天工作的压力也罢，回家之后还要揣摩女儿的心思，再加上她心底的苦闷，让她难免情绪失常，继而对女儿大吼大叫。可转身去，瞄到女儿单薄的身影，她又内疚到深夜流泪不止，但到了第二天起来，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

女人的一生到底有多么煎熬，尤其是她这样一个青年丧夫独自养孩儿的女人。尽管她长着小家碧玉般的清丽脸庞，经常被各色人等调侃骚扰，好在她守住了清贫，也就把持住了做女人的底线。

她的一生里总共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前夫，另一个就是那次半夜敲门的男人。两个男人，都给予了她最甜最美的爱情，也带给她最深最痛的伤痕。如今她年过半百，看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成熟起来，心里就无限的宽慰。

她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逃避过去，也不曾抛弃责任，所以心底是无怨无悔的。也许人的一生，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的，很多时候你可能会身不由己，可也有些时候需要你坚守自己。不管怎样普通平淡的一生，如果能老了以后心中无悔无憾，应该也算是值得的吧。

或许衡量人生美好的尺度并不在于你享过多少荣华富贵，或拥有了怎样的金钱权位，而是在日复一日的辛劳里，拖着柔弱却又不服输的灵魂坚守着内心的抉择。通过一波波的苦痛，也就达到了内心的平静和安详。

无论过往如何，郝冰冰现在是坦然的。也正因为她此生不易，很多都是靠自己坚守才换来的，就愈加珍惜这时的平静生活。现在她的生活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女儿这里了，往后余生，她将在一个特别美好的日子，饱含欣喜的热泪，将心爱的女儿交到那个挚爱她的男人手里，然后继续自己平淡而宁静的岁月。

许是女儿真的长大了，日复一日越发地体贴起她来。爱情滋润了年轻的脸庞，让她的清纯的眼睛发出夺目的光芒。娘俩就像回到从前一段无拘无束的岁月里了，无话不谈，情意绵绵。这是郝冰冰无比珍惜的时光，也是晓庆所珍惜的，即使无话，两个人也觉得心安。或许爱的本质就在于陪伴，而不是瞻前顾后的权衡和计较。

李明这个十一过的很是无聊，由于王超在单位还算是新人，所以他成了值班的主力，七天的假期，间隔着三天都是他的班，弄得俩人哪儿都去不了。李明看晓佳回老家了，自己也回方县住了三天，还是觉得无聊，再加上惦记着王超，第四天就又回来了。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看电视，看着T台上身材精瘦的模特，在音乐的节奏里扭着腰肢走的风生水起。她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腰，发现肉越发实在了点。她索性啪地关掉电视，换上一身运动装，骑着单车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格外地冷清，不过也正好，人少了没人抢器材。她打开虾米音乐，选了一首Grupo Baladissimo的《nothing gone change my love for you》，然后塞上耳机蹬起自行车来。她蹬着蹬着，思绪就飘远了。

她想起当时自己和王超的青春岁月。高中时的学习是紧张且压抑的，甚至到了沉郁的地步。他们所上的学校，偏偏又是虞城最好的高中，这个学校也是全国百强中学之一。为了鼓励教风和学风，学校也设置了各种竞争奖励机制。凡是考上清华或者北大中的任何一个，学校不仅赞助学生一年学费和生活费，同时还奖励其班主任五千块钱。

那是十几年前的五千，那个时候教师的工资一个月不过千把块钱而已。金钱当头，以至于每个班主任都如疯牛般癫狂，每天顶着学生去拼命。早自习是六点开始，而他们的变态班主任却要求学生必须五点半到教室。

有一次，她来例假身体不适，实在是起不来，就多躺了一会儿，结果一睁眼发现已经是五点五十了，才慌慌张张起来往教室跑，当然被候在门口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蓬头垢面，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阴沉着脸说：“怎么？睡不醒啊？那你就站门口清醒一下吧。”

正是严冬时节，外边刮着呼呼的北风，她的委屈合着眼泪就下来了。王超在教室里看的一清二楚，他书一摔，大步走过来说：“老师，我来替她罚站。”

班主任的脸色立马更黑了一层，低声吼着：“小子，你当自己是谁啊？你说替她就替她啊？我还没把你们谈恋爱的事通知家长呢，你倒好，主动招认了。行，你要当英雄是吧，那你陪她一块站吧。”说完转身走了王超就陪她站在门口，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拉，替她挡住了呼呼的寒风。就这样两人站了一个早晨。

事后，她问王超：“你怎么那么冲动呢？”王超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大不了叫家长，又不是没叫过。”

李明笑了：“回家又该挨打了吧？”王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打就打，又不是没被打过？”李明顿时感动落泪。

她偷偷跑到校门口，贿赂卖烧饼的老大娘，请她帮自己买了一条最厚的男士棉裤，趁着晚自习下课那会儿偷偷塞给王超：“穿这个回家吧，挨打就没那么疼了。”

王超惊讶地问：“你哪儿来的？”

李明笑了说：“别问了，穿这个，别怕丑，抗揍。”

王超嘴一咧，笑了：“我爸打我，都是扒掉裤子打的。”

李明无语，王超笑着一把抢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笑：“这笨女人！哎呀，怎么找了你这么笨的女人......”想到这，她忍不住的笑了，忘了自己还在蹬自行车，猛地停下来，差点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