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峰是我锁定的表情(外四章)
踩塌虚空,剩下的石头在云中走动。沉重的东西轻了,它们和云比肩接踵。它们一定找到了捷径,一些负担从身心减去,风诡云谲里就能立稳脚根。
翻落的泉水在途中,就像燕子的羽翅,遮住春天的影子。一丛花儿说红就红了。不管局外或其中,我们遗失在越来越密的石级上,又在陡峭的阳光里补上自己的行踪。我看到叶子,从底部一直绿到山顶,只用一口气。真的够平静,一点没把差别留在心跳中。看到这个大气象,真的好感动!
汗水制造了好些噪声,深色的划痕在燃点火种,手臂和脸色一起红了。我还是无可奈何地重了。双腿继续搬动自己,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从慈光阁到半山寺到老道口至少用了两小时。看到那么多的人,带着各自的经历在玉屏楼汇总,我开始打开镜头捕捉笑声,对面的天都峰是我锁定的表情。
平湖水韵
每一块水都打量了山的坡度和性质,大小高低配对了,然后稳稳地放上船和飘动的岁月。构筑一幅山水,让尺度和境界舒展开来。好比一个动作,高处的眼神和低处的水袖,同一时刻里抵达同一状态。
春风潮湿了,灰白了。山水的神韵,在目光里荡漾着,清澈着。水波推翻水波。更多的意味扶着破碎,站稳角色。木质的舢舨啊,还有多少港湾和怀想需要连接?生活容易像意外一样地断裂了,拉出一条鱼,就是从等待中抽出一个白亮的环节。那里的内容倒塌了一点,四散开来的警醒很快回归。喜悦把悲哀拉直、包容或覆盖。
平湖里的水,是以芭蕾一样的旋动而站立的,它们扶着目光,进入我的世界。壮阔的波澜,波及20年前。转场亮相,一只铁船翻着寒暑的深浅,明亮的浪花追逐并聚焦起多少来回。
在齐云山读老子
我们和我们的诵读之声,绕着齐云山峰上升了,那么多的伞盛开在太素宫的大门。抵住风雨,我们在名山名篇里来一次停顿。得像汉字一样排列齐整些,我们又一次饱览了绿叶、雨雾、神龛和碑文。
“天开神秀”其实是将多余的山崖除去了,一直向着精华逼过去。逼成一个凹地,让一声蛙鸣成了永远的响鼓,仰面即可看到草木、崖刻和高度。每回抵达这里,我都觉得,还应徘徊、仰望、拍照或深入,不要轻易就过去了。垂下的藤蔓、阴影或幽静,都是脚步。我们在重复自己,绵绵的秋雨删除不了脚步和途径。
月华街上的石道,让小雨或月光涂染成带着泪光的插曲,悠长舒缓而起伏。翻过深壑,越过山峰,没有惊动山居里的动静,然后从容地进入一堆篝火。旅程、人生或心路就这么潮湿又温暖了。从名篇逸出的石道,不要任何解说,就将我们一一过滤了。
鹰将指数写在天上
那么多鹰在聚集!乌石上空不再空白。乌石上空应该很热闹,羽毛反复擦着,天空干净极了,从深处发出光芒。雄鹰和母鹰将各自的经历展开着,一些花絮和九霄云外联系起来,花絮继续被飞翔伸延并覆盖。阳光从上面铺排下来,目光从底部托举上去。上下碰撞产生的寂静是巨大的,光线丰富多彩起来!
鹰将冰凉的,温热的去向集中统一起来,就像一个灵敏的感觉,不断地调谐和转移来自不同方位的亮度。其实,是鹰照亮了我们的视野。它们用矫健的姿态,突显了生命的存在和位置,补充并更改了天空的色彩和苍白。关于生命生态关系的报告,用了很大的数量和篇幅。它们甚至用翅膀来概括和倾斜。应该是个幸福的指数。乌石湖里鱼的数量,山上果实的数量,都多起来了,兔子,狗獾漫过了山坡。鹰用自己麻黑的色彩,将指数高高地写在天上。
乌桕树
一棵乌桕树立在地头站在窗口。柔条已将时序连接,竹叶隔岸相随。薄暮里小路压低了行色,多少根部不再留有春天。几缕野草遮掩过来。
等待是铁黑的。多少沧桑都够惨烈,钢铁撞碎的静谧,草木一时补不过来。鸟影、虫鸣、伤疼,深深地陷入夜色,我也在那里,一时回不来了。
这不是最后的乌桕树,沉默同样是响亮的发言,松鼠和鸟声都上来了。寒凉掠去的秋辞,早醒了。南风找到节律,枝杆颤悠起来。清亮的水流里,卵石间的搭配仍然纤毫毕见。树影涂染的航程里,小鱼儿也深沉起来。
选自2016年11月30日《黄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