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

尹马

我在乡村长大，信奉泥土和雨水

我去城市，在短途车票上眺望远方

我臣服母爱和婚姻的宗教

在高楼的屋顶上养育子女

我从一个孤独的少年，变成满脸胡茬的

大汉，称英雄，做大哥

在俗世悲欢中行乞

我起早贪黑，想甩掉身后尾随的影子

我乔装打扮，是为了躲避内心的隐忧

我辗转乌蒙，出滇入川

把父母留在乡间，抵押给家谱

把孩子输给急促的铃声

让妻子在紧身的裤脚里流浪

我指东打西，造山寨，结朋党

在看不见的风声里劫故乡的粮草

我终日在群山中流浪

斩岁月的鸡头，和一棵树喝血酒

我是我自己的假想敌、同谋者、圈套

我是我自己豢养的

一头禽兽

（选自《青年文学》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