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帝独宠(1)
月色皎洁，星辰飘忽。
房间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醉人幽香。
柳乘风倦意全无，望着盘中的菜肴眸光悠悠，眉宇间泛起了冷色。
昔年，不论是作为前梁丞相，还是前梁将亡时临危受命的柱国将军。预防暗杀一直是柳乘风为官必修的功课。尤其是在各地义军揭竿四起的时候，可以说无时不刻都有人想夺取柳乘风的性命。
在诸多的暗杀手段中，柳乘风面临次数最多也最是常见的，便是敌人饮食上做的手脚！
多年来深存于脑海中的警惕感猛然唤醒，柳乘风面色蓦然冰冷。
到底还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把那些妃子当回事，小看了这些后宫中的手段啊！
眼前的这道菜，放久之后隐带淡黄，闻嗅之间幽香氤氲。凭借在以往的经验，再结合前夜里的噩梦连连，柳乘风此时心中无比肯定，这道菜中，一定是添加了‘黄粱南柯散’！
‘南柯黄粱散’这种药，说毒并不毒，比起令人闻风丧胆的鹤顶红，五步倒那些剧毒无比的毒药来，简直不能再过温和。但要说到不毒，一想起长期服用这种‘黄粱南柯散’的症状后，柳乘风就忍不住一阵心头发寒！
服下黄粱南柯散，可以让人在睡梦中产生幻觉。虽然此毒药的名字中有黄粱、南柯，但产生的幻觉却绝不是什么如同黄粱，南柯那般美好的梦境。
黄粱南柯散一旦服下，所产生的幻觉必然是噩运。
长期服用此药，可以让人在醒来后不自觉的惊悸胸闷，拼命的想睡觉来逃避。一旦成瘾，非此药不可入睡，而一入睡又噩梦降临。周而复始，最后神经错乱，痴呆疯癫！
柳乘风几乎没有多做猜测，便在心里认定这是惠妃几人在使坏。
凤儿从前在宫中时，一向不与人为恶，其他人纵使心生妒忌，也不会用出此等恶毒的手段。之前凤儿虽然对自己说过，有人下毒谋害她。但所下之毒，也不过都是一些宫里秘传那类让人无法受孕的邪药。
只有被自己来后折腾过的惠妃几人，才有理由下这种灭绝人性的毒药！
柳乘风此时面上布满了阴寒，这种毒下在菜中，用常规的手法是很难检测出来的，若不是自己这几日来一直都是等到晚上回来才用膳，导致菜肴久放看出了端倪，其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好在阴差阳错之下自己总算察觉，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替妹妹进宫，遭受到毒害的便会是自己的妹妹时，柳乘风心里就一阵冰凉！
柳乘风此刻心中，不由更家鉴定了要替妹妹拿下这后位的决心，只有妹妹地位提升起来，才能得到更多的保护，避免这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冷箭。
但眼下这事，唯一让柳乘风疑虑的还有一点。
‘南柯黄粱散’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这种药物不仅少见，而且仅在南疆一地出产，数量稀少，并且一直被有心人暗中把控，就是好多用毒的大师，哪怕听过这种药，也同样无缘得见。
柳乘风自己之所以能得知，还是在当年各地起义时，南蛮王曾经用这种药买通自己的下属，设套来毒害过自己。
但一手由柳家亲自挑选培植起来的近卫军，又岂是一个南蛮王花钱许利就能买通的？
那名军士被捕后，先是假意答应南蛮王，以自己的弟弟做为人质，信誓旦旦的带着‘南柯黄粱散’回来。
然而进了军营后，那名军士直接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柳乘风，并请求柳乘风不要顾及自己的弟弟，争取杀了南蛮王为自己的弟弟报仇。
后来柳乘风便假装中毒，设陷阱引得南蛮王中计入瓮，之后关门打狗，大破南蛮军。几乎打残了当时势力最强的南蛮王，这才有了后来李志凡的三江义军斩头露角的机会。
而且根据柳乘风所知，能确定拥有这种毒药的，似乎也只有南蛮王一个人。难道是惠妃和南蛮王哪里有什么秘密？
柳乘风眉头不由深深皱起，若只是惠妃几人无意中买的还好。如果这其中有南蛮王的影子，那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惠妃几人柳乘风可以不在乎，但若是南蛮王的话......
柳乘风心中咯噔一声，压下了心间怒火，看着眼前的菜肴沉思起来......
......
云月阁，楼台之上倚栏而望，偌大皇城尽收眼底。
惠妃、华妃、丽妃三位宫中贵妃靠在楼栏之上，远远朝着凤鸾宫方向望去。
惠妃看着手中的字条嗤笑：“锦儿那丫头说，柳乘凤那个小贱人已经三天都没有出屋了！”
丽妃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装，妩媚的鹅蛋脸上一脸振奋：“妹子在这里多谢两位姐姐了！这下可算是出了我心头这口恶气，等到那贱人被皇上逐进冷宫。到时候一定要她好看！”
华妃看着丽妃得意的脸色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这药的效果是不是也太快了。万一过不了多久她就疯掉的话，对我们来说，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惠妃听后，眉宇间也是有些凝重：“不错，按理说，这药效是不该发挥的这么快！”
丽妃讥笑：“有什么好怕的？皇上难道还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妃子来为难我们？咱们三家，华妃姐的父亲是当朝仆射，惠妃姐的父亲是一方诸侯，而我父亲也是户部尚书，就算是皇上真的心有疑虑，也不会搭理那个没爹没娘的小贱人！况且皇上又怎么会关心这种事？”
华妃脸上眉头舒展：“也是，皇上的性格，是不会理会这些事的。至于太后那边，与我父亲私交向来不错，倒是不用担心。”
丽妃连连点头，却没有注意到在旁的惠妃眼神里的那一抹落寞阴寒......
......
一年四季，夏分三节。
季夏初临，双暑天炎。梁京地处山北，虽临近大江，亦属南域。
大梁国土千万里，人口双百万。无论武力还是国力，都在诸国之中名列前茅。除了历代开拓者的励精图治，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横贯整个大梁的大江！
大江自大梁西北始涌，经流整个梁地，沿大梁东南经魏国而入海。正是这一条大江，孕育了无数大梁子民，屹立诸国。
大梁也依照大江划地而治，大江以北，是五江之地以及北郡大漠。大江以南，是梁地诸州，开国分封的各大藩镇，和极南处的南蛮部族。
大江南暖北寒，七月季夏，梁京的天也一日热过一日。于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酷热难当，但在极尽奢华的皇城之中，自有应对之法。
宫里的太监每日送冰到皇城的各个宫院，存在冰炉中给宫中的贵人驱热降温。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凤鸾宫的那一份。后宫之中，太后不管琐事，自以皇后为首。但李志凡一直都未立后，因此后宫中的分配之事，向来是掌握在最早入宫的华妃和惠妃手中。由她们二人代为操办。
许是因为下药的事，惠妃二人觉得柳乘凤势难翻天，因此在送冰这些小事上并未为难，分封的冰块每日都按时按量的送进了凤鸾宫中。
周遭的宫女不断挥动着蕉扇扇风，柳乘风端坐在案几边，看着手中的信件皱眉沉思。
这几日来，自从获悉了菜肴中的南柯黄粱散可能是惠妃等人的手笔后，因恐此事会与南蛮王扯上关系，柳乘风几日来一直装病，私下里却早已暗中通信给小胖，让其秘密调查南柯黄粱散的来源。
据小胖调查来的讯息，南柯黄粱散一直以来确实都是掌握在南蛮王的手中，外界很少有流传的药剂。
加上这几天来，每日的饭菜中都会有一盘菜添加了这种毒药，如此大量的规模，更让柳乘风否决了药剂来自其他零散渠道的可能。按理来说，这药必定是南蛮王给予的无疑。
但小胖却是在信中还提到了一件秘事，那就是南蛮王曾经和当今太后拜过把子，私下里以姐弟相称。
当今太后曾经是武林人士，江湖人称鬼见愁屠三娘。昔年在武林中，屠三娘除了以美貌著称外，更是擅长使用毒药机关。尤其是机关一道，几近登峰造极。机关与毒并用，令人防不胜防，因此才被人称作鬼见愁！
对于这些，柳乘风早有听闻。可小胖调查来的讯息，却还是让柳乘风吃了一惊！
原来，屠三娘曾以研究毒药为名，向南蛮王索取过大量的南柯黄粱散！
也就是说，普天之下，能拥用这种毒药的，除了南蛮王之外，还有当今太后屠三娘！
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其中，到底是屠三娘在搞鬼，还是南蛮王设的计？
这二位可都是不缺钱的主儿，根本没有理由把手中的南柯黄粱散卖给别人。所以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两人中必然是有一人在暗中作祟，惠妃等人，在柳乘风眼里，充其量只是喽啰般的马前卒。
但不论是两人中的哪一个想置凤儿于死地，对于现在的柳家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消息。无他，柳家虽然在朝中没有权利的接替，但前朝降臣以千百计，柳老爷子在世时，无不以柳家马首是瞻。
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试问，如果当今皇上连一个退出权利中心养老的降臣都容忍不了，又怎么会容忍其他风华正茂手握权柄的前朝众臣？
前朝诸臣向柳家靠拢，不是因为柳老爷子能保住他们的性命，而是柳老爷子就代表了他们的命运。一旦皇上针对柳家，整个前朝降臣集团便会人人自危，到时必然会危及国家统治。
柳老爷子死后，柳乘凤入宫为妃。作为柳家的代表，要是她在宫中遇害，那和皇室间接想对前朝降臣动手的举措无疑。不要说是什么意外，关系到自家性命利益，没有人会相信意外。
所以在柳乘风看来，无论是太后，还是南蛮王，都有对凤儿下手的嫌疑。如果是太后下手，那恐怕就是已经密谋好了铲除前朝旧势力集团的打算。
而若是南蛮王动手，则是想坐山观虎斗，引发前朝势力和皇室的对抗，企图再掀动乱，欲趁乱，谋帝位。
但前朝势力代表着柳家在大梁的利益保障，凤儿今后想在宫中好过，前朝的势力集团就不容有失！
虽然按理说，太后想要对前朝势力集团下手，是不应该针对凤儿打草惊蛇的。但屠三娘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来论断，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秉性，在屠三娘教导的好儿子李志凡身上，就很是明了的凸显了出来。
曾经几次与李志凡交手的过程，都让柳乘风记忆犹新。三江军中机关诡计，奇人方士层出不穷。对战方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很明显就是江湖中人小人算计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屠三娘周围那帮江湖人士想出来的拙计。
先拿下凤儿打草惊蛇，这种把戏别人不会傻得去做，但屠三娘可未必不会。
放下了手中的密信，斜扫了一眼最末端的‘锦儿’两字，柳乘风抛去了那些杂乱的思绪。
为今之计，在不明白幕后黑手的情况下，只有按部就班一点点的去掀开梳理，慢慢的去找寻对策了。好在这次已经提前预知了诡计，只要自己能代替凤儿在宫中好好的活下去，那样幕后之人的第一步计划就会无功而返。
只不过，想要凤儿以后在宫中长久安宁的话......
柳乘风眯起了眼，想要破局，怕是还得从李志凡身上谋算！
紧紧的盯着信件上的‘锦儿’看了一番，似是无意，柳乘风伸手碰翻了案几上的茶杯，茶杯翻涌，茶水打湿密信。密信上的字迹一点点的消散，彻底的变成了一张白纸。
柳乘风抬头，屋外艳阳高照，不知不觉已从晨曦坐到了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