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相见
飞花天，目渐乱。
梧桐叶片片落残，难除愁闷只浩叹。长空雪是愁人泪，飘飘洒洒到更阑。
寒潮阵阵，迎面对着倚栏空望的少年袭来，但他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冷凌羽认为，宫殿内比外面更寒冷。
隆冬无尽，酷雪无情，罡风仍劲，烽烟未靖。
此刻的心绪，非常沥乱，却没有一个知音人来慰解，只有风雪与孤寂相伴，则更是梦不成。
“天魔宫真的很冷，情怀冷尽，已再无一丝暖意了。”
冷凌羽伸手接过片片的雪花，细细地凝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曾经，他是父王眼中的一颗迷人瑰丽的掌上明珠，光芒映耀着万城。但在风风雨雨历百载后，便是岁月无情。
不仅是子别慈娘感到孤清，还因为父子相接而感到飘零。冷凌羽日日夜夜都思念着远在天边的亲娘，但又在这一年来难以望见近在咫尺的亲爹。
“嗖！”
一道人影缓缓地靠近，但冷凌羽却没有回头，依旧在眺望无尽山川。到了此刻，已不会有雪中送炭之人。
“羽儿。”
“父王，你可来了。”冷凌羽带着几分羞怯，颇为伤感地道。
“羽儿，你还在纠结此事吗？”冷幽风有点懊悔地问道。
“他们都说我是个孽种，命带不祥。当初父王就不应该救我，而是让我自生自灭。可最后，却神力全无，只剩下一条残命。”冷凌羽带着一腔幽咽，心里非常难受。
“唉！不要再提此事了。既然过去，就由得他过去吧！”冷幽风轻叹道，他当年的做法，实在是十分残忍。
“你可以忘却，而我却不能！”冷凌羽咆哮道。
“呃！天气冷，你衣衫单薄，还是赶快到殿内吧！”冷幽风低声劝道，显得邪魅且孤傲。
“呵！冷，我更怕父情冷暖，而心中却更沥乱。”冷凌羽苦笑着嘲讽道，雪花早已沾满衣衫与白发。
“我前段时间闭关了，你应该很清楚的。”冷幽风淡淡地解释道。
“父王并没有闭关，只是对我避而不见，我说得对吧！”踌躇了一下后，冷凌羽才直言。
“我......”冷幽风顿时无话可说，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一年来，父王对我的改变很大，这个我很清楚。如此看来，我的存在已经毫不重要了！即便我啼遍整个天宫，也不会再有人投来关怀的目光。”冷凌羽显得很绝望，很失落。
“但你也应该很清楚，事关千秋大业，我也无法可办。”冷幽风同样表示无奈，随之轻叹道。
“你说得很对！为了千秋大业，就可以抛弃一切，但最后只赢得空房独拥半衾冰。”冷凌羽讽刺道。
“羽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冷凌羽转过了身，抬眼望向前者，心绪霎时更为杂乱，就好似江河上的十里浮萍浪。
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喊冷幽风一句父王，更没有颜面把头依傍在对方的怀抱中。毕竟现在，彼此的地位贵贱悬殊，冷幽风是万人瞩目的统治者，而冷凌羽却似树倒巢倾的飘零燕。
前事依旧，往事依稀，不堪入目，不堪回首。
彼此相见，冷凌羽几乎想涕泣地牵着对方的衣袖，因为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的别情翻涌，因为自己实在是有无尽的伤心痛未休。
父子相见本来是佳期，但是却惘然地相看无语。每次试欲慰解，但觉心中更难受。虽有梦绕，但最终化怅望千秋。
“若不是我今日身受重伤，只恐怕父王也不会来看我一眼。我很清楚，在你的心目中，哥才是最优秀的，他才是天之骄子。而我，则如同废物，元气尽失，沦为凡夫。”
语气虽为平淡，但却截中了对方的心思，使得冷幽风无话可说。事实上，也就是这样。
“既然你也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怕坦然一切。若你的元气真无法恢复，父王也只能把你逐出天魔宫了。到时候任你自生自灭，也再与我无任何瓜葛。”冷幽风轻甩袖袍，显得极为绝情。
“果然是这样。”冷凌羽脸色阴沉，喃喃自语道，“那请父王记得你今日所讲过的话，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也会主动离开天魔宫，生死由天！”
“既然你早已有心理准备，我也无需再多此一举了。”少年的生死，冷幽风已不太在意，他也如卸重担。因为这样子，众长老和护法们也不会再说三道四。
冷凌羽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梅树，大喊道：“这棵梅花，就当是你我今日所立下盟誓的见证！”
声音嘹亮，惊破长空。梅花也在酷雪中怒放，粉嫩且冷艳，花瓣片片洒下，渗着雾雪，形成了一阵阵花雨，永不停歇地在下落着。花香淡淡，傲骨凌霜，如同这少年一样傲骨铮铮。
“好！”冷幽风爽快地答应了，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个废物，即便忍割这段在风雪梅花树下的父子缘，也在所不惜。
冷凌羽并没有犹豫，猛然跪在冷幽风的面前，并且一番誓言。
“我负却了父王的一片期望，因此我也再无脸面留在天魔宫。待到元气耗尽之日，我会主动离开天魔宫。望天地作证，梅树作誓言。”
说完，冷凌羽重重地磕了三下响头，接着道：“既然天魔宫不容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留在天魔宫。既然父王无情，那请你从今以后都不要忘记今天的这个誓言，也请你不要有悔！”
“哼！好果断的誓言。记得你所说过的话，元气耗尽之日，就是你滚出天魔宫之日！”冷幽风并没有半点欢喜，反而一脸阴沉与愤怒，并且呵斥道。
“玄武护法有个好儿子，修为卓越，父王可要重视他，莫要再为我这个废物而操劳。”冷凌羽强压悲伤，强作讪笑道。
“此事还不轮到你管，哼！”冷幽风的脸色并不好看，身体化为一阵寒风，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山崖中。
这一年来，众人的白眼，冷凌羽的孤凄，其实是与冷幽风脱不了关系。连父亲也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外人又又怎会看好。
既然连冷幽风都视冷凌羽的生死于不顾，那其他人又何须顾及冷凌羽的颜面。更何况，天魔宫的人一向都是见高就拜，见低就踩。辉煌时则阿谀奉承，堕落时则一沉百踩。
“咳咳！”
风雪一阵接一阵地覆盖而来，沾满了少年的衣衫，但梅花就更冷艳了。一年四季，无如春夏秋冬，梅树同样傲立在风霜里。从小到大，冷凌羽都以梅树作楷模。
梅树永不倒，傲骨不屈折。
“父王，虽然我现在一朝翅折了无法飞动，但并不代表我永远都无法翱翔蓝天，你一定会因为今日的这个誓言而后悔的！”冷凌羽身手抚摸着梅树的枝干，不知不觉陶醉在花雨中。
当年就在这梅树下，结识了冷樱雪。她不是天魔宫的人，与冷凌羽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冷幽风见此女子资质卓越，仪态不凡，便把她留在了天魔宫。更难得一向桀骜不驯的冷凌羽对其倾心一片，尽吐心声。就这样，她成为了宫主。她的地位，没人能动摇。
时光如流水，一晃又是一百年，当年那个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意的小孩，转眼间便成为了今日的狂傲少年。在神界，神者拥有无尽的生命，弹指吹灰间，便是一瞬，一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或许一朝梦醒，或许不经意间。
神族由天魔宫，天仙宫，天罡海三部分组成，地域辽阔无垠，在这个小小的宫殿下，纯粹是冰山一角。
在这片天玄大陆上，强者为尊，弱者为卑。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规矩可言，谁的实力更强，谁就更有理。
多少人渴望出身在神界，追求神者的无限岁月。因为作为一名神者，必定是资质绝佳，并且拥有初始的修为。因此在漫漫的修炼之途中，可少走许多弯路。而一般的人，因为不具有神者的血脉，所以就无法得到这种神恩的赏赐。
与此同时，元气是这片天玄大陆中的主宰，作为一名修炼者，必定是与人永久相融合的，而元气流转在神者的躯体中则更尤为重要。
一般来讲，修炼者的修炼阶层可具体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练虚、洞虚和大乘。当突破大乘后，则会成为一名灵者，灵者之上，则是玄者、王者、皇者、宗者、尊者、圣者等等。
若果与凡人相比，冷凌羽生在神界，已算是前生修来的福气，这是有多少人垂盼也未必能成的。但与此同时，想要在神界之中立足，又谈何容易。
生命树挺立亭亭，岁月流逝永清清。
沉醉间，冷凌羽默默地想起了这句话，这可是天师从小教导他的话。当时自己也很感慨，那种傲视天下的气势，是有多么的至高无上。
“那种美好的生活，以后也不会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冷凌羽双眼通红，感到无尽的悲哀。所有人的弃他而去，对于他来讲，这一切都太沉重了。
这一夜，可以说长，也可以说短，冷凌羽就倚在梅树下，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一个寂寂的深夜。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被冷风吹散得一无所有。那一颗火热的心，已寸心碎尽，毫无余剩。
薄薄的衣袍难以遮挡风雪，一丝残余的元气难以续命。冷凌羽全身冰冷，但又如何，谁会看他一眼，关心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梦醒之后，冷凌羽的心绪早已惹得恨缠，从而使往事更难复见。因此只有故影暗自怜，把剩有的心声都托付于空中哀鸣的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