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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们这帮家伙杀害的千织,是我的女儿。
守须恭一叹息着,再次从玻璃矮桌上拿起这封信。他靠床而坐,把脚放在灰色的长毛地毯上。
“被你们这帮家伙——杀害的——千织——”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着排列在信纸上的印刷字体,心乱如麻。
去年一月,推理小说研究会新年会的第三轮酒会上,守须和同年级的江南中途提前离开后,发生了那起事故。
信封背面的寄信人是“中村青司”,就是半年前在角岛被杀害的那个人。对守须来说,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穿过O市车站的繁华地段,靠近港口有一栋名叫“巽”的单身公寓,守须住在五楼。
守须把信纸放回信封,轻轻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七星烟。守须一点也不喜欢烟的味道,却始终无法拒绝尼古丁的诱惑。
“角岛上的那些人,在做什么呢?”
他把视线投向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一角。
墙边的画架上挂着画了一半的油画。几座摩崖佛像被退了色的林木环绕,悄然注视时间的流逝——这是在人迹罕至的国东半岛看见的风景,眼下仅仅在木炭素描上淡淡地抹上了一点颜色而已。
烟吸进喉咙几乎难受得要吐出来,守须把只吸了两三口的烟揿灭在装了水的烟灰缸里。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说不定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电话铃声响起。
“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人……”
犹豫了几秒之后,守须拿起了话筒。
“啊,守须。”
不出所料,果然是江南孝明熟悉的声音。守须松了一口气。
“啊,道尔。”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吗?——我中午也打过电话给你。”
“我骑摩托车去了国东。”
“国东?”
“唔,去写生了。”
“是吗?对了,守须,你有没有收到一封奇怪的信?”
“中村青司的信吧?我三十分钟前打过电话给你,想跟你说这件事。”
“果然你也收到了。”
“唔。你在哪里?方便来我家吗?”
“就是有这个打算才打电话给你。我在你家附近,想和你谈谈这封信,听听你的高见。”
“我没有什么高见。”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啊,我还有一个朋友,可以带他去吗?”
“没问题。我等你们来。”
“我认为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尽管不知道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守须轮流打量着放在桌上的两封信,“上面写了‘你们这帮家伙’,所以我认为这封信应该不仅寄给了我。”
“你这封信看上去是复印件,也就是说我收到的是原件啊。”江南拿起自己收到的信,“寄到阿东家里的信内容应该一模一样,我打电话确认过。中村红次郎先生也收到了一封以中村青司的名义寄来的信,内容稍有不同而已。”
“中村红次郎?”守须皱起眉头,“中村青司的弟弟吗?”
“啊,那封信上写的是‘千织是被杀害的’。我今天去别府拜访了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岛田先生。”
守须再次向江南介绍过的岛田行了个礼。来这里之前,岛田和江南去了好几家酒馆喝酒,瘦黑的脸上泛着红晕。在酒精的作用下,江南也呼吸急促,双眼充血。
“按顺序一件一件说吧。”
听到守须的要求,江南借着酒劲,把今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你还是老样子,好奇心那么重。”守须愕然地看着江南,“也就是说,你从昨天开始就没合过眼?”
“是啊——很蹊跷吧?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到处寄这种信呢?你怎么看?”
守须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双眼紧闭。
“告发、威胁、唤起大家对角岛事件的再度关注——唔,我觉得是个不错的观点。尤其是希望大家再度调查角岛事件的意图,尽管我觉得有些牵强,但这个推理很有意思。那起事件确实值得深究。请问,岛田先生——”
不知何时,岛田靠在墙壁上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听到守须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像猫一样搓着脸直起身来。
“岛田先生,我有一事请教。”
“啊,唔,请讲。”
“去年发生角岛事件时,中村红次郎先生在做什么?”
“是调查不在场证明吗?”岛田睁大眼睛,咧嘴一笑,“这个问题很尖锐啊。有道理,杀害青司跟和枝夫人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不用说,就是阿红。”
“对,请原谅我的唐突,但是最应该被怀疑的难道不应该是红次郎先生吗?”
“守须,你别忘了,警察不是白痴。阿红的行踪当然被调查过了。很遗憾,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情况?”
“从九月十九日晚上到第二天早上,阿红一直和我在一起。那天,他难得打电话约我一起喝酒。我们在别府喝到半夜,后来我就留宿在阿红家里。早上得到警方通知时,我们也在一起。”
“确实很完美。”
岛田点点头。“守须,我想听听你的其他意见。”
“是。我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发现,但是,自从在报纸上看到相关报道后,我一直对其中一点耿耿于怀。”
“什么?”
“我说不出原因,但是直觉告诉我——”守须强调了这个前提后,表明自己的意见,“在我看来,和枝夫人的左手从现场消失了——我认为这才是事件的关键点。如果找到夫人的手,就会真相大白。”
“唔,手的去向啊。”
守须和岛田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下来。
“对了,守须,你知道研究会那些人去了角岛吗?”江南问。
“唔。”守须回过神来,“他们也邀请了我,但是我拒绝了,觉得很无趣。”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从今天开始在岛上过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啊?住帐篷吗?”
“不,他们找到了赞助商,住在十角馆。”
“这样说起来,红次郎说他把房子转手卖了——唔,我感觉大事不妙啊。在死者寄信来的同时,他们出发前往死者生前居住的角岛……”
“让人不安的偶然啊。”
“是偶然吗?”
“也许不是。”守须再次闭上眼睛,“我们有必要和参加了第三轮酒会的所有人的家里取得联系,确认除了阿东,是不是大家都收到了那封信。”
“有道理。”
“去查查看吗?”
“啊,反正放春假没事做。趁这个机会,玩玩侦探游戏也未尝不可。”
“不愧是江南。那么,顺便进一步调查角岛事件如何?”
“你说调查,具体怎么做呢?”
“比如说,去失踪了的园丁吉川家拜访。”
“这个,但是……”
“江南,”岛田在一旁插嘴,“这个提议不错。我不是说过吉川诚一住在安心院附近吗?他的妻子应该还在那里,而且他的妻子曾经在角岛的中村家工作过,也就是说,她是知道中村家内部情况的唯一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很值得走这一趟。”
“知道地址吗?”
“查一下就能知道。”岛田摩挲着消瘦的脸颊,笑呵呵地说,“这样吧,江南,你在明天早上之前确认是不是所有人都收到了信,下午我们开车一起去安心院。怎么样?”
“OK——守须呢?你也一起去吧?”
“唔,我倒是想去,但是现在手头有事走不开。我说过我现在忙着去国东写生吧?”守须瞅了一眼挂在画架上的画布。
“国东的摩崖佛像啊?我记起来了,你爱好画画。准备参加什么比赛吗?”
“不是,没这个打算。不过偶然有了兴致,想描绘出花开之前的景色,最近我每天都去那里。”
“是吗?”
“再说了,我原本也没有你那么活跃,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明天晚上再打个电话给我吧,晚一点也没关系,我也很期待你们的进展。”守须靠在床上,点燃了明知道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香烟。“暂且让我体会一下当安乐椅神探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