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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依照光明寺美琴的指示换上了“灵衣”,将自己的衣服、鞋子、装饰品等物件,一齐装入发到手上的塑料袋里。这段时间,他们的衣物将由古峨家负责保管。
男人们当场就干净利落地换装完毕。趁着女孩儿们去另一个房间换衣服,小早川、江南和内海将食品等行李从停在房前的旅行车上卸下,搬进门厅。
全体人员再次在客厅集合时是下午五点二十分。预定进入“旧馆”的时间是六点。
“哎呀,小梢,你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
河原崎润一抚摸着自己那凹进去的长下巴调侃道。他皮肤晒得黝黑,头发剪得很短,在几个学生当中个子最高,身体也最为健壮。
“真像个喜欢恶作剧的女巫呀!去给光明寺女士当徒弟怎么样?”
“河原崎学长才是,活像个好色的黑魔法师!”
“好色二字真多余!”
“事实不就是这样么?”新见梢爽朗地笑起来,举起双臂,低头看着穿上“灵衣”的自己,“啊呀呀,这衣服又肥又大,穿在身上真难受!”
“我还想说呢!大腿间空得难受。”这衣服是用相当厚实的黑色棉布缝制而成,形象地说,很像中世纪修道士穿的那种僧袍。换言之,可以说就是件带着兜头帽和口袋的超大号长袖T恤衫,连个子高的河原崎穿上都能盖住脚了。江南也算是高个儿,穿上后下摆也要长出几厘米,在地板上拖着。大家穿着这种衣服聚在一起,场景实在怪诞。
“不过,民佐男!”河原崎回头看着瓜生说,“那个叫伊波的大妈今天怎么这么殷勤,跟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完全不同啊!”
“没办法啊!”瓜生轻轻耸一下肩膀,回答道,“不知底细的学生社团和大牌出版社的杂志编辑部相比,待遇自然不同啊!何况这次还答应会付给她相应的酬金来着!”
去年秋天,作为研究会活动的一项内容,他们曾申请过来这里实地访问。这是渡边凉介的建议,他的老家在镰仓,很早之前就听说过“钟表馆幽灵”的传闻。但当时被冷淡地拒绝了。
“话虽如此,可这老太……”刚说到这儿,河原崎突然噤声,颇为慌张地回头望了望背后的门,感觉好像有人在那里。他以为肯定是那个伊波纱世子来了,但打开门进来的并不是她。
一个穿着像睡袍一样的白色衣服的纤弱少年走了进来。他的长发乌黑松散,皮肤白得透明,说他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阳光也不过分。他那漆黑的瞳孔呆呆地望向这边,粉红鲜艳的双唇紧闭,仿佛在努力思考着什么,那绝美的脸庞上似乎带着一丝悲怆愁绪。
这一瞬间,河原崎也好,瓜生也好——不,在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少年那如同精巧的日本人偶一般的美貌夺去了目光。江南的感受也是一样的。而当脑海里冒出“他是谁”这一疑问时,已是在少年轻轻走进室内的数秒之后了。
“……姐姐。”仿若小铃摇动般纤细的声音,从少年的口中流出。
“姐姐,你在哪儿?”他喃喃自语的同时,环视整个客厅。精致的面孔上那茫然若失、宛如在梦境中彷徨的表情不见分毫改变。
“你是……”正在江南朝少年走去,想要搭话时——
“由季弥少爷!”伊波纱世子跑进了客厅,“您怎么啦,由季弥少爷?”
由季弥——也就是说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岁上下的美少年,是已故的古峨伦典的儿子,即这座宅院的现任主人。
“您怎么了?”纱世子又问了一遍。闻声转过头的少年,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徘徊于梦中的表情。他身上穿的的确是睡衣。大概正因如此,“梦游症”这个词儿才在江南脑中一闪而过。
“啊,纱世阿姨!”少年像只小猫一样歪着头。
“姐姐喊我来的,所以,我……”
“唉。”纱世子脸上现出为难的样子,走到少年身边。
“您姐姐不在这儿呀!来,快回您自己的房间去吧!”
“可是……”少年哀伤地慢慢摇头,接着默默地,将目光转向江南等人。
“这些人,是谁?”
他问纱世子。
“是客人。之前我不是告诉过您了吗?”
“是吗?他们是来欺负姐姐的吧?”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的双眸里闪现出强烈的敌意。少年的声音倏地尖锐起来:“这样的话,那让我来干掉他们!我要把欺负姐姐的家伙,全部、全部杀光!”
“由季弥少爷,别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要把欺负姐姐的家伙……”
“您弄错了!”纱世子加重了语气说道,“您弄错啦!不用担心,他们不是那种人。没有人欺负您的姐姐。来,快些回去吧!”
说完,她扶着少年瘦削的肩膀带他出门。少年微微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她走了。当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时,“田所先生——”墙壁的那边响起了纱世子的声音。
“田所先生,带由季弥少爷去钟塔里的房间吧!”
(钟塔里的房间……)
江南一下子想起刚到这儿时在外边看到的情景——那个从钟塔半腰的窗户里,一直俯视着他们的人影。刚才那位美少年古峨由季弥的面孔,自然而然地与那个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好嘞!”一个男人用粗重的嗓音答应道。
“来,小少爷,这边走。”
刚才纱世子说过“有专门干体力活儿的人”,恐怕这个叫田所的就是那个用人吧。
不一会儿,纱世子回到客厅,说了声“对不起”,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玻璃杯,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伊波女士!”江南下定决心,准备问一下,“刚才那位,就是已故的古峨伦典先生的公子吗?”
“正是。”纱世子回答道,同时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还很年轻呀。他贵庚了?”
“今年十七岁。”
“事情是这样的,江南。”小早川对这家的事似乎了如指掌,代她进行说明,“古峨伦典先生死后,他的儿子由季弥少爷继承了全部遗产,但当时他只有八岁,在他年满二十岁之前需要一位监护人。于是就选定了伦典先生的胞妹,也就是由季弥少爷的姑母足立辉美女士充当监护人,因为她是他们家唯一的亲戚。”
“这位女士也住在这里吗?”
“不,她住在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听说她老公是那边的一个什么实业家。结婚后,她一直住在那边,而且又有了孩子,就更没办法回到日本了。所以她便委托伊波女士,代替他们照料由季弥少爷。”
“原来如此。”江南弄清楚这件事后,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把视线从小早川身上转移到纱世子那边。
“伊波女士,刚才由季弥少爷提起了‘姐姐’……那是?”
“江南!”小早川打断了他的发问,沉着脸,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回头我再告诉你”。纱世子轻轻地点头致意后,推着装有空玻璃杯的小车,匆匆离开了房间。
“呀!说不定……”樫早纪子对着身旁的瓜生耳语道,“说不定这孩子,就是那时的那个小男孩呢!”
“那时?什么那时?”瓜生摸了摸头,表示不解。
“我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十年前,那时的男孩儿……喂,河原崎,你还记得吗?”听到她这么问,河原崎也和瓜生一样挠挠头,应了一声“不记得啊”。
早纪子急得直摸头发,说:“哎呀,就是那个时候啦。那年夏天集训的时候,大家一起到……”小早川故意打了个大喷嚏,打断了早纪子的话。他说了句“对不起”后,又吸了吸鼻子,接着大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最后抬起头来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说道:“噢,时间正好呀!”
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小早川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着大家说道:“差不多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