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红楼一梦

悟空让我用最短的语言描述一下《红楼梦》。

我没有按照鲁迅先生所说的，讲《红楼梦》是“经学家看到《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到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正如每个人看《红楼梦》都会从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我读《红楼梦》只有两个字：伤心。

悟空一直注视着我回答问题，在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一直是一对冷静的眼睛和喜怒都不形于色的脸庞。但当我说出“伤心”二字的时候，我明显看到悟空的身躯一怔，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那拿着教鞭的手也缓缓地垂了下来。

难道悟空和我一样，读《红楼梦》也是一种伤心？

我想起了我之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雪白血红》，是唐国强和谢兰主演的。他们两个扮演的马奇和丁小丽就是因为《红楼梦》联系到一起的。他们两个看《红楼梦》也都是两个字：伤心。

马奇认为自己是赋有补天之志的顽石，正像宝黛的因木石前盟而堕入凡尘一样，马奇和丁小丽也相遇了。那么悟空和我呢？悟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曾有着凌云壮志，也想要与天地齐名，虽然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又经历了西天取经的苦楚，但他心底的梦想和希望就真的全部都磨灭了吗？

悟空让我坐下，继续讲他的课。而我的心却已经不再平静。

而且我慢慢发现，我已经可以在没有外力的刺激下，自由地切换到夜露瑶的心境了，却经历夜露瑶的生活，感受夜露瑶的喜怒哀乐。只是我不知道，这样对我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马奇是狂放不羁的、玩世不恭的，正如大闹天宫前的悟空，伤透了谢冰莹的心。而经历了五百年的苦楚，特别是经历了元神与肉体的无奈分离，经历了元神以一变三之后，在悟空心底，到底能发生多大的变化呢？

思绪自然地飞走，去寻那五行山下的夜露瑶，去找那化为石头的悟空元神。

一切缘起万年以前。

……

清晨，我带着它继续出发。

而夜晚，我搂着它安然入睡。

每一次的睡前，依然讲一下我和悟空的故事。从大马猴讲到谢冰莹，每一个细节，每一种情怀，都讲透。

我告诉它，“爱就是肯为对方死。我肯为你悟空死，所以我是爱你的。而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就这样来到五行山，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到了它的身体，那真的是一只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妖。只不过，它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空洞无物。

“不，它不是悟空，”我心道：“我心目中的悟空是个大英雄，即使大闹天空失败了，也是英雄，不是眼前的这个只知吃喝拉撒的猴妖。”

我庆幸孙空空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要是看到了，会更加失望。

猴妖压在五行山底，对着我龇牙咧嘴。显然，没有意识的它，脑子里除了食物就是排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对着它说道：“但是我还是会很好地照顾你。即使你永远都只是一只猴妖，你也是我心里最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从树上摘了些野果子给它吃，又递给它一些水。尽管疯狂地它挠破了我递水的手，但我丝毫没感觉到疼。因为当心疼到极处时，肉体就已经麻木了。

喂完面前压在山下的猴妖，我又把身上的这块石头拿了出来。我知道，石头里有悟空的元神，只有这元神和面前的猴妖合为一体，悟空才能活过来。可是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们两个合为一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