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
一个既富有又看得见的阶级。可能是大银行的主管,还喜欢参与国会某委员会的事务。他们贪图安逸,有时还很有趣,家中宾客川流不息。但有一点:他们对思想和精神生活毫不关心。
顶层往下的一个等级,上层阶级,在两个主要的方面与“看不见的顶层”存在差异。首先,尽管这个阶级的财富中有很大一部分得自继承,但他们自己也从工作中挣得相当多的财富。通常,如果不做一些非常吸引人的工作(干起来很轻松),他们会深感无聊甚至羞辱。他们的工作极有可能是控制银行或历史悠久的公司,主掌智囊团和基金会,或与联邦政府的行政部门(通常是国会)一道忙于支持较古老的大学,帮忙处理外交关系顾问委员会、对外政策协会或经济发展委员会等机构的事务。在由外行担任外交官的年代里,外交官里的大部分是从这个阶层中挑选出来的,而很少出自“看不见的顶层。”其次,上层是人们看得见的,他们经常惹人注目地表现自己。这也就是说,“看不见的顶层”已经远离了凡勃伦所说的那个铺张炫耀的结构,而留给上层阶级来扮演自己以前的角色。当你走在街道上或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只要经过一座外观相当醒目的房屋,你就知道那里住的肯定是上层阶级的一员。白宫恐怕是最好的例子了。它的居民当中,哪怕曾经有过富兰克林·罗斯福或是肯尼迪家族这样的人,能被列为“看不见的顶层”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只有“上层阶级”而已,这座周身纯白,刻意座落在高地上的建筑简直太过显眼,而对它的大部分居民而言,在这里的短暂居留通常意味着落魄和失势。这地方无可救药地也只能属于上层阶级——或者甚至更低,比如在哈里·杜鲁门居住时期。
当然,人人都无一例外地属于所有这些等级当中的一种。不妨想一想威廉·鲁道夫·赫斯特和他在圣西米恩的住宅。从地理位置上看,这“屋子”属于“看不见的顶层”的风格,因为你从高速公路(离宅子最近的公共道路)绝无可能瞧见它的尊容。一旦你穿过绵亘数里的户外公园和“动物园”,看到迎面而来的大宅,便会感到主建筑的正面设计原来是为了唤起敬意,或不如说敬畏,这时你就会明白,这种假贵族的作派,完全无法掩饰赫斯特的真实身份:他根本不是个“看不见的顶层”。他太操心自己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了。他在排场奢华的宴会上使用纸餐巾的举止倒有可能体现出一个真正贵族的怪癖,但他让自己住所的正面引人注目的用心——看起来活像埃维拉大教堂,包括其他几座风格雷同的建筑——却暴露了他的秘密,只有中上层阶级会在小男孩才会有的炫耀方式上栽跟头。
像其他所有阶层一样,上层阶级也有它自己独树一帜的标记。例如,它会在《社会名流纪事》上出现,而中上层阶级却不可能,尽管垂涎三尺。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条街道也很可能标志一个人的上层身份,但至少必须用姓氏。如果用名字,比如凯希街(Cathy Street),你就是个中产阶级或者更糟。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尽管这语言与你的实际生活、事业或兴趣等毫无关系,也是上层的标志。自然,避免过于正确或完全“法式”的口音也很重要。
完全不吸烟是很有上层阶级风格的,不过一旦让人注意到这风格是经戒烟得来,你便立刻下降到中产阶级。家中“访客”川流不息是上层万无一失的身份标记,因为这意味着大量空闲的卧室,以及一应俱全的饮料、食品、游戏、派对等等,可以让客人们随心所欲地休闲娱乐。在上层阶级的成员面前,你必须注意不要随意夸赞他们,因为那会被视为不恭——那里的一切理所当然地美丽、昂贵、耀眼,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不需特意提及。只有中产阶级才习惯性地回报别人的恭维,因为这个阶级需要从恭维中获取信心。
上层阶级从不置疑一件物品的价值,因为毋庸置疑。某位青年艺术家拜访一对祖上来自英国古老家族的夫妇。走进餐厅时,他忍不住赞叹说从没见过如此精彩的赫伯怀特椅子。没过一会儿,他就被主人逐出门去。他们这样对别人解释:“那个家伙居然夸奖我的椅子!无礼得可恶!”与上层人物一同进餐时,一般也不要夸奖食物的美味,因为女主人上好的品味自然不会有错。况且,这也不是出自她的厨艺,家里的厨师当然是一流的。另外,如果你把酒洒了,也不要惊慌,仆人自会过来将一切收拾干净。
对马的热爱——买马、养马、骑马、赛马、骑在马背上追猎小动物——仍然是相当值得信赖的上层阶级的标志。尽管在中上层阶级学会了仿效之后,这种生活方式已不再是上层的独占,这情形有点像此前的双陆棋戏,在日渐流行后也就丧失了等级。不过,美国的上层与所有贵族共享一种一望而知的特性:他们对形形色色的思想无动于衷,毫无兴趣(这也是“看不见的顶层”的标志,科尼里斯·文德比尔特·惠特尼拙劣的文字表演就曾证实过这一点)。马修·阿诺德之所以把他们称作“野蛮人”,正是由于他们对思想的漫不经心。他明确地将他们的安详归咎为“从来不让任何人的思想烦扰自己”。尽管如此,他们仍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阶级。只要对任何才情焕发、独树一帜的说法闭目塞听,他们的生活就是舒适、优裕甚至妙趣横生的。
我们现在该谈一谈中上层阶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