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芝麻绿豆阿南公(2)
3.允朵朵和奶奶
小时候，允朵朵最喜欢到奶奶家玩。
奶奶家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满各种瓜果花草。
牵牛花爬上房檐，凤仙花红红艳艳一片还能染指甲，小灯笼似的西红柿躲在绿油油的叶片里，抬头还有葡萄架，挂下一串串紫莹莹的葡萄，看上去热闹极了。
奶奶会把一个喷水壶交给允朵朵。奶奶告诉她，植物们渴了，需要喝水。允朵朵便认认真真地给每一棵植物浇水。当一层层晶莹如露珠般的水滴洒落叶片后，那些小植物仿佛立刻就鲜嫩有生气起来。奶奶夸奖允朵朵真能干，允朵朵特别自豪。
奶奶会做各种好吃的小点心：珍珠丸子、玉米松糕、八宝饭……奶奶做的八宝饭特别好吃，晶莹的糯米饭鼓着一个“大肚子”，里面塞满甜蜜蜜的红豆沙，外面撒上红枣、蜜豆、红绿丝，好看又好吃，允朵朵每次都把自己的肚子吃得像个小山包。
奶奶喜欢叫她小云朵。每次一听到奶奶叫“小云朵，快来”，允朵朵就知道，奶奶一定是要把自己藏着的好东西拿出来给自己了，她总是兴奋地丢下手头的活儿，一迭声应着：“唉，唉，唉，我来啦！”
夏天的晚上，他们就坐在院子里乘凉。大人们聊天，允朵朵趴在奶奶膝上看星星。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梦里，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轻盈的萤火虫，飞到天空，也变成了一颗星星。冬天的晚上，奶奶早早地关好门窗，允朵朵和奶奶睡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听奶奶讲古老的故事。奶奶的声音很柔软，轻轻的，糯糯的，像奶奶做的八宝饭，一直甜到心里！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因为爸爸妈妈要去国外工作，他们把允朵朵送到奶奶家，让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刚开始，允朵朵觉得真不错，奶奶那么疼爱她，一定不会像爸爸妈妈那么严厉。可是渐渐地，允朵朵发现，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没劲透了！
奶奶年纪大了，有点儿耳背，允朵朵和她说一句话，常常需要重复，特别麻烦。奶奶又特别喜欢和允朵朵讲话，喜欢听允朵朵讲学校里的事。允朵朵嫌烦，常常找借口溜掉，躲回自己房间里去。
而且，奶奶的思想总是“老一套”。允朵朵想穿牛仔裤和T恤衫去学校，奶奶说，女孩子就应该穿裙子，扎马尾，看上去美丽又可爱。允朵朵觉得奶奶真是太老套了，谁说小女孩一定要走甜美路线啊，女孩子也可以酷酷的嘛！
奶奶舍不得把剩饭剩菜倒掉，每天早上都喝稀饭，吃酱菜，她说这是传统早餐，还说允朵朵吃面包喝牛奶是学洋人，气得允朵朵差点儿把牛奶从鼻子里喷出来！
最讨厌的是，好朋友来找允朵朵一起去上学，奶奶总会走出来，在门口不停地叮嘱：“小云朵，热了不要着急脱衣服，要着凉的！中午要喝点儿热汤……”每次听到这里，允朵朵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在同学面前叫自己的小名，还要吩咐这吩咐那，像对一个小毛头一样，真是太糗了！后来，允朵朵干脆和同学约好在路口见面，再一起上学，免得奶奶再啰里啰唆。
去年开始，奶奶又多了一个“毛病”——她总是忘事。手里拿着钥匙，还到处找；刚和允朵朵说，她要去买菜，没过一会儿，又说一遍，一直会说四遍五遍却不出门。可是过了一会儿，奶奶的脑筋又特别好了，她不许允朵朵吃巧克力，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早上允朵朵已经吃过一块巧克力了。允朵朵扭头就走进自己房间，咚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允朵朵和爸爸妈妈通电话，他们听了奶奶的情况，可紧张了。因为担心奶奶会不会真得病了，他们决定过段时间就回来一趟，要带奶奶去看医生。爸爸妈妈还叮嘱允朵朵，要看好奶奶，有什么事情马上向他们汇报。
允朵朵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她继续和奶奶玩“捉迷藏”。她觉得，自己比奶奶聪明多了，奶奶一点儿也猜不到自己的小心思。允朵朵对此非常得意。
昨天早上，奶奶说这几天天气不好，傍晚可能又要下雨，她打算在允朵朵放学的时候去接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回来的！”允朵朵连连摆手。下雨多好啊，她可以和好朋友一起在雨中散步，慢慢走回家，多棒！
奶奶说：“不行，我还是去接你吧，免得淋了雨得感冒，耽误学习！”
允朵朵嘴上不说，心里暗暗想好了主意。
放学的时候，天真的下雨了。允朵朵想到奶奶的话，就先在校门口侦察一番，当她发现奶奶撑着雨伞，在马路对面东张西望的时候，她就躲在同学身后，混在一群放学的人里，快步离开了学校。
允朵朵和好朋友在细雨中漫步，看着树叶轻轻飘落在地上。雨丝斜斜地洒落，密密地落在她们的头发上。她们站在街头的橱窗玻璃前，看到自己的头上仿佛戴了一顶银色的雨的皇冠，闪闪烁烁，动人极了。后来雨下大了，她们便一路踩着雨花，嘻嘻哈哈跑回家。瞧，这是多好玩又多浪漫的一件事啊，要是奶奶接自己回家，哼，统统泡汤！
允朵朵回到家，奶奶还没回来。她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啃。她又从冰箱里拿出冰冷的果汁喝了一大口。看到冰箱里的巧克力冰淇淋甜筒，她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个吃。
当最后一口冰淇淋在嘴里融化的时候，允朵朵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瞧，奶奶不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做作业就什么时候做作业，真是太好了！
奶奶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允朵朵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她想吃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面，想吃香喷喷的卤肉饭，可是奶奶没回来，没得吃。允朵朵忍啊忍啊，后来实在饿了，就从冰箱里又拿了两个冰淇淋吃，结果吃得肚子疼，上了好几趟厕所。
天全黑了，奶奶还没回来。允朵朵有点儿担心奶奶的安全，但她想到奶奶是大人了，应该没问题，她觉得自己更应该担心的是吃了那么多冷饮。于是她躺在床上装睡，以逃过奶奶的追问，结果就睡着了，一直到今天早上。
阿南警官听完允朵朵的叙述后问：“你早上发现还没看到奶奶回来，所以就打电话来警局了吗？”
“是的。”允朵朵哭丧着脸说，“没有奶奶叫我起床，我睡过头了，上学也来不及了。”
阿南警官拍拍脑袋说：“哎呀，真的是，你还要上学呢！”
允朵朵一个劲地摇头：“不去，不去，今天晚上爸爸妈妈就回来了，他们要是知道我把奶奶丢了……”
阿南警官知道了，这个小姑娘现在担心得要命呢。阿南警官说：“你去上学，我去找允奶奶，你放心吧！”
允朵朵不相信，站着不动，阿南警官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保证！”
允朵朵这才点点头，拖着步子走回房间，拿来了书包，由阿南警官骑车送她去上学。
在去学校的途中，阿南警官又给允朵朵买了面包和牛奶当午饭。在学校门口，允朵朵低着头说：“阿南警官，请你一定要找到我奶奶！”说完，她又呜呜呜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速地跑到阿南警官和允朵朵旁边，一边急促地喊着：“小云朵，小云朵！你去哪儿了？”
阿南警官和允朵朵转身一看，这不是允奶奶吗？
4.允奶奶找到了
阿南警官立刻就明白了：允奶奶在允朵朵的学校门口守了一夜！
阿南警官看到允奶奶佝偻着背，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和印象中的允奶奶比起来，仿佛老了好几岁。这个善良的老人，整整一晚，她在学校门口一定不知道有多焦急。昨天还下雨，阿南警官猜测允奶奶可能躲在对面废弃的电话亭里避过雨，也有可能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奶奶，你怎么不回家啊？我都急死了！”一看到奶奶，允朵朵就哭起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下来，眼睛很快红成了小兔子眼。
允奶奶却很奇怪地盯着允朵朵说：“傻孩子，说什么呢？我送你来上学，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说着，她拉起允朵朵的手说：“好了好了，现在好了，赶快去上课，不要迟到了。”
允朵朵和阿南警官面面相觑。
阿南警官想起允朵朵告诉他，允奶奶近来很容易忘事。他也回想起来，近段时间，他有时候隔着马路看到允奶奶，本想上去打招呼，允奶奶却在东张西望找什么，接着又立刻低头朝前走，很着急的样子。阿南警官当时以为允奶奶有急事要办，现在想来，那时候允奶奶大概就在犯迷糊呢！
阿南警官对允朵朵说，他一定会安全地把允奶奶送回梨花街15号。允朵朵这才放心地上学去了。
巧的是，阿南警官把允奶奶送到家没多久，允朵朵的爸爸妈妈也到了。他们对热心的阿南警官千谢万谢，阿南警官一再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对了，你们一定要带允奶奶去看医生。”阿南警官提醒他们。
允朵朵的爸爸点点头：“对，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带她老人家去医院做检查。”
阿南警官告辞回警局，一直到下班，不再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便回家了。
一进家门，阿南警官就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
扫帚精多多乐正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看到这个情景，它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喂，喂，你也太不讲卫生了。在外面一整天，衣服多脏啊，当心把床给弄脏了！洗床单很麻烦的，要好的天气，要用很多水，太阳好的话还好，太阳不好又不容易干……”
阿南警官累得不想说话。他拎过一个枕头，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多多乐围着阿南警官的床绕了一圈，继续叽叽呱呱：“你今天这么累，一定处理了大事情吧？处理大事情就会很累，很累就是有大事发生。哈哈，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多多乐为自己的分析得意不已。
阿南警官叹了一口气：“拉倒吧，什么大事啊！不是找小狗，就是拿报纸，比在南山时做的事情还要小！”
多多乐说：“不对，你如果只做这些事，不会累成这样。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啊？让我猜猜看，猜猜看！”
为了阻止多多乐继续说下去，阿南警官就把今天找允奶奶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
多多乐奇怪地盯着阿南警官，用奇怪的口气说道：“允奶奶找到了，你为什么还要叹气啊？这是好事情啊！噢，让我想想……对了，你一定觉得有人失踪是一件大事，如果你把这件大事做成功了，那你就完成自己的心愿了。可惜，允奶奶很快被找到了，只是虚惊一场！”
被说中了心事，阿南警官有点儿不好意思，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已经发誓不再做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了。”阿南警官嘟哝着，“要是我像以前那样有法术，我一定可以做出大事情……”
阿南警官忽然瞥见自己左手中指指甲盖上的红色，他就把嘴巴闭紧，再也不吭一声了。
多多乐看到这个场景，也罕见地闭了嘴，悄悄地从房间里溜到了屋外。它知道，好伙计阿南公又在伤心了。要不是退休那天迟到，阿南公一定会保留一身法力，也一定会被分配到一个重要岗位上。可现在，从土地公公变成一个小警察，还只剩下指甲盖儿这么大的法力，说不定哪天一用，法力就完完全全消失殆尽，那么阿南公就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多多乐知道阿南公这时候一定想要自己待着。它无事可做，只能一下一下地把地板扫了一遍，这是多多乐除了说话以外最擅长的了！
5.寻找记忆
阿南警官心里惦记着允奶奶，他很想去梨花街15号问问允奶奶的情况，可是小小的静水镇，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虽然细小，还是占去了阿南警官的大部分时间，所以，等到他稍稍有空，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阿南警官骑着自行车从警局出来。他打算一路骑过去，看看各处有没有什么情况，可以顺便处理一下。没错，阿南警官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小事了，但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迎头而上，不然他就觉得别扭。他的心里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在拉着，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拽不过绳子的拉力。阿南警官不知道，这就叫责任感！
阿南警官骑着车，一路不停地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地回应。在静水街拐弯的地方，阿南警官忽然看到了允朵朵和她的奶奶。
允朵朵扶着允奶奶正在过马路，允奶奶东看西看，像不认识这儿一样。她的眼睛似乎不像原先那样清亮了。
阿南警官赶紧把自行车靠边停好，朝着允朵朵和允奶奶打招呼：“允奶奶，允朵朵，你们好啊！”
祖孙俩很快就来到了这一边。虽然是春天，微风轻拂，允朵朵却满头大汗。
“阿南警官，你怎么在这里？”允朵朵问。
“我正要去看望允奶奶，碰巧在这里见到你们了。”阿南警官一边说，一边问候允奶奶。可允奶奶仿佛不认识阿南警官似的，好奇地问：“你是谁？”
允朵朵凑到阿南警官身边，悄悄地说：“奶奶真的生病了。医生说奶奶会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忘光，就连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也会马上不记得，就像金鱼一样。”
阿南警官抓抓头，唉，这可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呀！
允朵朵说，学校今天放假，她有时间带奶奶在静水镇上走走。
“到奶奶熟悉的地方走走，和认识的人说说话，说不定可以找回她的记忆呢！”允朵朵说。
阿南警官立即表示：“我陪你们一起找！”
第一站，他们三个人来到了菜市场。
菜市场真是一个热闹的地方，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颜色鲜艳；海鲜摊位上，鱼虾乱蹦。掌柜们拼命地大声吆喝，希望人们可以到他们那儿去购买。
阿南警官想，允朵朵真是一个会动脑筋的孩子。允奶奶经常到菜市场买菜，在这里，她说不定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果然，允奶奶沿着蔬菜摊往前走，这里看一下，那里停一下，有时候还在菜堆里挑拣一下。她的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当摊主问允奶奶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却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表示不要。
最后，允奶奶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来，她指着西红柿说：“这是西红柿，我要买去给我的小云朵吃。她最喜欢吃白糖拌西红柿了！”
阿南警官看到允朵朵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