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凭空消失

小茉莉一生气就会凭空消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月光知道。月光是一只猫的名字。

“喂，你可以出来了。”每次，月光都对着那面墙说。

墙是一面古旧的墙，橡木色，中间是一幅很大的胡桃木挂画，画里有星空、森林、古井、河流，以及远方隐约的城堡。画框的旁边挂着一盏橘黄色的花灯，灯的旁边有两只飞蛾、一只壁虎。

如果你以为月光是对那两只飞蛾或者壁虎说，那么你错了，她只不过是对着墙上那幅画说：“时间快到了，当心出不来。”

毫无动静。

于是，月光从柔软的沙发上警觉地站了起来。她走到墙角，抱起那座古铜色的钟，“嘀嗒，嘀嗒……”古铜色的钟发出一成不变的声响。月光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还差一分钟，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第七秒钟——

一个小女孩蓦地出现在房间里。她穿着一件大大的小碎花纯棉布裙，看上去皱巴巴的，脚上是一双系着小铃铛的长筒袜和一双圆头小皮鞋，头上的马尾辫扎得高高的，毛糙糙的，很凌乱。

月光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道：“你比上次又晚了一秒钟。这是很危险的。”

“可是我的气还没有消呢！头发里有气，眉毛上有气，裙子和袖子上全都是气。”小茉莉说。

“是吗？你气什么呢？”月光淡淡地问。

小茉莉想了想，好一会儿，她茫然地说：“我不记得了。”

她使劲地拍了拍衣袖和裙摆，一缕淡绿色的气从衣服里飘散出来，然后她又捋了捋头发，飘出一点儿蓝白相间的气，但转眼就消散不见了。

“看上去你度过了一段并不坏的时光。”月光说。

“并不完全是这样。”小茉莉说，“我不喜欢那些地瓜精，他们老是打哈欠，嘴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古塔爷爷家晒的坏了的小干鱼的味道。他们兜售美梦，说半石山里有神奇的事物……”

月光看着她的眼睛，以确认她的话里有没有说谎的迹象，然后，月光严肃地说：“你不要试图进入半石山，那样你会回不来。”

“知道了，不过——”小茉莉看了月光一眼，“地瓜精说半石山里有不一样的星空和大地……”

月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直直地竖起尾巴，问道：“你去了半石山？”

“没有。”小茉莉马上说，“我只是……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就回来了。”

“连看都不要看！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当心迷失在阿巴图！”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不过是想看一眼。我每次不都回来了吗？”

“当然，不可能每次都回不来，人们出事的时候总会说，我这是第一次遇到麻烦！”月光的眼睛射出一道严厉的光，“记住，所有的路口朝右，不要去半石山。听到我的声音马上抱住一棵蓝木，把右手的大拇指握在拳头里，闭上眼睛，不要回头。”

“我都记住了。不过……老是往右……在地瓜精的山丘上一点儿也不好玩，我都知道每一条道路、每一棵树的位置了，我闭着眼睛都数得清有几个土屋堡……我说过了，那里总是散发着鱼腥味和臭椿树的味道！好了，你别这样看着我。”

月光把眼睛往下垂了垂，发出一声冷冷的叫声：“不论怎么样，你记住我的话，在阿巴图不要到处瞎走。”

“可是生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并不能控制我的脚往哪里走！而且，你觉得一直往右就会让人快乐吗？”小茉莉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我没法回答你，但至少你不会有危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每次都会比上一次晚了一秒钟。”

小茉莉正偏着头扯着头发上的几片花瓣和枯叶，她长筒袜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她没有回答月光的问题。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月光冷冷地看着她。

小茉莉好不容易把头发上的枯叶扯了下来：“真可恶，地瓜精的草丛里总是有这种粘人的东西。哦，你说为什么晚一秒，这个我怎么知道呢？我只不过在半石山的边上站了一下。”小茉莉哼起了一支她新近学的曲子。

“你要懂得，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月光说，“哦，你不应该在我说话的时候哼一些该死的调子。我希望你不要像阿德木匠的儿子一样回不来了！”

“阿德木匠的儿子？”小茉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我不认识他。”

“他叫桃木郎，他家住在古瓦城，他已经消失很多天了。”

“哦。那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因为，你也可能像他一样，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