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十六)一个扫兴的结果
接连几场雷电之后,祠堂前那颗泡桐树上的黑窟窿越变越大,不少人建议将其砍掉。村里有位年近九旬的白发老人听说了,硬是拄着拐杖出来,劝道:“大家伙,听我说两句,这颗树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听上辈说我没出生,它就在了,它已经是树神了,不是树了,不能砍,砍它的人必招灾。”她的声音缓慢,但清晰,透过了所有在场人的耳朵,祠堂前顿时鸦雀无声。
当然有人觉得这是迷信的说法,也有人认为老人说话不是没道理的。有人并不想砍掉这棵树,因为每年春天它如期开花,缀满枝头,煞是好看。单从这点看,这颗泡桐树并不是老木已朽,而是生命力旺盛着呢!
所以聪明的村长朱前就当场借着白发老人的话,说:“大伙,既然我们村老寿星都说了,我就不想多说了!这颗泡桐树不砍了!”
人群中女人们都附和着,提议的那个年轻人看了看周围,心里似乎还愤愤不平,不过也不言语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大泡桐树算是逃过了这一劫,如今它还是安然无恙,享受着阳光雨露的馈赠。
自此之后,祠堂前的这棵泡桐树便作为一颗树神的存在,便不再有人去打扰。
一连琢磨了半个月的来贵满心欢喜地去了一趟王老师家,但是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很失落,一个人无聊地在空旷的大马路上走,很快他把雪糕的那根冰棍舔了舔干净,丟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他并没有一直走大马路而是中途选择了一条田间小道抄近走。他要在天黑前赶回家,免得爷爷奶奶担心。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边的山岚上了,只是靠近小路的这座小山挡住了来贵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太阳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霞光洒满了西边的天空,田间沉甸甸的稻穗,在金色的霞光下变成金黄,仿佛此时的田野铺上了一件闪光的袈裟;清澈的水沟里的泥鳅游来游去,往上游漫溯。
他无心欣赏此时田间的美丽风景,加快了脚步。突然,他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城里的二爷爷朱爱新来,当初这祠堂的对联便是他二爷爷定的。就因为他这二爷爷是读书人,面子大,村里人都比较听他的。
来贵想着,想着,差点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驼背老头,他左边肩膀扛着锄头,右手牵着一头大水牛。
“小畜生,走路没长眼呀!”驼背老头厉声呵斥道。
“对,对不起!”来贵一脸惊愕,连忙道歉,赶紧绕到另一条小岔路上,飞奔回家。
五天后的傍晚,太阳已经落尽了余晖,天已经凉快下来,何梅和朱爱明刚出门,把地里晒得快蔫了的青菜、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豆角浇浇水,叮嘱来贵在家煮粥等他们回来吃。来贵看他们带着瓢和桶走后,蹑手蹑脚打开抽屉找到电话簿,拨通了二爷爷朱爱新的手机。
朱爱新刚吃过晚饭,正在阳台上抽烟,赶紧深深吸了一口烟,便准备叫老大,没想到的是,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吞吞吐吐,不过他马上辨认出来电的是来贵。
“来贵,怎么是你?”朱爱新吃惊地问,赶紧把烟朝墙边抵了抵,夹在右手上。
“二爷爷,我,我,我……”来贵的脸涨的通红,还是说不出来。
“别紧张,别紧张,有什么事慢慢说。深呼吸。”朱爱新安抚道。
来贵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说:“我就想说祠堂前的那颗大树。”
朱爱新一听,把刚才还没完全熄灭的烟重新放进嘴里,吸了吸,慢条斯理地问:“你说什么,那棵树怎么了?”
“那棵树可以画成树爷爷!”来贵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朱爱新。
朱爱新听后,哈哈哈大笑。“你这个想法不错。”朱爱新赞赏道,并答应帮助来贵实现这个想法。于是他给自己熟悉的园艺设计师,也是城里一位非常有名的邓先生打了电话,说明情况。看在人情的份上,邓先生说可以让自己的徒弟冯园艺师去看看。
朱爱新又给村长朱前电话,看看他的想法。朱前说只要不要村里出钱,美化大泡桐树他没有意见,他也会说服村里人接受新事物。
为了实现小侄子来贵的小小愿望,朱爱新答应自己出资,算是为家乡建设做贡献。
两天后,骄阳似火的上午,何梅从小溪边刚回来,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朱爱明和村长朱前坐在院前大柳树下乘凉抽烟,来贵在一旁抚摸着大黑狗,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突然,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驶进了朱家村,把车停在村头,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子,戴着黑色的圆顶帽子,走了出来,抬头望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阳,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身上背了个黑色的背包。他就是那位姓冯的园艺设计师。
在村头接待他的人就是村长朱前,还有来贵、朱爱明和何梅。
“你看你这个小孩,大泡桐树长得好好的,非要搞什么造,造,造型。”朱爱明结结巴巴地说,他似乎还在责怪来贵,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歉疚。
“他没错,我们一起去看看!”非常有艺术气质的冯园艺师说完,一口气把手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干净,然后把空瓶子扔到大宝家院前大柳树根旁。他似乎有点着急去见识那颗神奇的大泡桐树。
在村长朱前的带领下,几个人一起往祠堂方向走去。村里有人看见了这一幕,也跟在后面瞧热闹。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冯园艺师盯着眼前的这颗大泡桐树,眉毛上锁,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颗什么神奇的树,要想设计出一个完美的造型,他还是没有头绪。按照一般的大树精灵来设计,根本无法设计,要么就要增加更多人为的东西。
冯园艺师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远看近看,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他无能无力,当场给师傅邓先生电话。邓先生只好让他拍几张照片先回城再说。
真没想到,这是一个令人扫兴的结果。
看着冯园艺师开车走了,何梅把来贵骂了一顿:“看你把大家折腾得!你二爷爷也是一时糊涂,怎么信你这个小屁孩的话?”
“来贵,你以后别麻烦你二爷爷了!你小孩子做事,答应你不好,不答应你也不好!”朱爱明在一边劝道。
来贵之前一路高涨的心情,此时一下子又跌入了深渊。
“你老二,这么做,有他道理。他一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村长朱前倒是解释道。
来贵看了看村长,狡黠地笑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并不认为自己错,他只是觉得这个园艺师大概还是水平不够。村长朱前说完,用手抹了抹额头的大颗汗珠,就回屋喝茶去了。
只剩下朱爱明、何梅和来贵三人站在村头,额头不停地渗出汗来,胸前早已溪流成片了。
不一会,送客到村口的大黑狗奔回来了,不停地吞吐着舌头,喘着粗气。何梅招呼大家进屋,来贵低着头跟在后面,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