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吃垮的企业
正月初八，微弱的月亮静静地散发着它的光芒，夜色没有完全撤退，朱家村还是一片安静之时，刘建红派了一辆面包车到朱家村接上大宝、桂花、朱玉和宋仁几个人，然后带着一帮刘家村的人准时出发，秦同华还是留下来继续跟在朱双全的后面干活。
正月十六，村长朱前年前说的引进桂花树种植技术，他一直只字不提。不过，朱前不想做的事情，村里的朱超能想做。这些年来，朱超能养猪已经养出规模了，也赚了不少钱。去年村里的一场猪瘟，让他想起多元化经营。他从这次卖桂花树中看到生财之道，春节一过，就拿出一笔资金承包了十亩年年荒芜的田地，开始种植桂花树苗，准备长大后把它们卖掉。他正忙着找人帮忙翻地栽种小树苗。何梅和朱爱明轮流去朱超能那里做小工，挣些零钱贴补家用。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然而正月还没过完，村长朱前开会决定在朱家村修家谱修祠堂。每户人家按照男丁人头出资。向来要让村民们出钱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不知道谁发明了“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这么一句来，其实吃饱穿暖之后才能做更重要和更有意义的事情来，物质满足之后才有精神追求。
近些年来，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建设寻根文化，修祠堂和修家谱。好几个村子都是以宗族姓氏修家谱祠堂，寻根问祖成了村里人的一项要事。
朱家村村长朱前眼看着别的村都在搞祠堂家谱，他斟酌了半天，也提出他的想法，即使村里再穷也得先修家谱，再修祠堂。他们朱氏家谱和祠堂很早以前是有的，只是被毁了有几十年了，现在几乎找不到影子了。
修家谱，修祠堂，必然需要资金。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然而女性一律不入家谱，这是修谱的规定。
这让那些没有儿子的村民们很恼火，他们家谱上就断子绝孙了。此时他们又开始想生儿子了，传宗接代的思想又复燃了。有人又开始偷着生二胎，三胎，罚款就任其罚款了。
不过最后在钱不够的时候，村长朱前开会决定，只要交钱就能写进家谱，不论男女。一开始不少人开始反对，不过也有不少人赞成，但是为了出资出力修家谱，最后这一说法得以实现，彻底地改变了家谱中女性的地位。
修家谱自然需要有文化的人，村里有文化的人并不多，这事最后就是落到民办教师朱志安身上。
刘家村今年也开始准备修家谱修祠堂了，村长刘根找到刘母让刘建红拿赞助费，刘建红便说女孩能写进家谱便拿出赞助费十万，村长说有些村民们不同意，刘建红便等生了儿子再说。
但不管怎么样，修家谱、修祠堂在各村都搞得热火朝天。春风浩荡在乡村的每个夜晚，寻根问祖也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村民们每到晚饭后便谈论家谱上有哪些显赫人物。
朱爱明更是如此，每天晚上餐桌上就着酸豆角、臭豆乳喝着白粥，眉飞色舞，讲述着祖上的显要人物。来贵在一旁就是不停地问，那些显要人物到底是什么亲戚呢？朱爱明便“嗯呐，嗯呐”说不出所以然来。
“亲连亲，连到BJ。”何梅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有时，秦同华在一旁也是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有时做噩梦，总是梦见自己背着行囊流浪。他每天吃过晚饭之后，还得去朱双全家加班加点地赶货。
阳春三月，早已被村民们淡忘的水蜜桃小树苗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不少。突然一夜间，粉色的桃花已经遍布各村的荒山顶，那情景简直是大手笔的绘制，山以绿树为眉黛，以桃花为笑靥，绝对美不胜收。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桃花的芬芳浸润着朱家村，每一口呼吸都是香浓万分，在漆黑的朱家村，只有朱双全家大院子里，热火朝天，灯火通明，人人都忙碌到深夜，才回屋睡觉。这笔订单很快就要完工了，即将兑现一大笔现金。在朱双全家的院子里，此时成功的喜悦已经随着温暖的春风高涨起来，随着迷人的花香在每个人的心头猛烈荡漾。
吹面不寒杨柳风，然而不是所有的春风都是温柔可亲的，有时这突然来了一个倒春寒，让人措手不及。何梅嘱咐秦同华每天晚上出门前加上一件厚外套。
此时，春风的脚步开始强劲起来，整个朱家村在忽冷忽热的节奏中变得日渐丰腴丰盛。何梅、朱爱明总有一人和一头大水牛行走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或弯曲的溪水边或广阔的山顶上。大水牛成了他们形影不离的伙伴。有时，大黑狗也在来回穿梭。偶尔一只白鹭掠过溪水，不一会儿就飞得无影无踪。大水牛就朝它“哞哞”地叫几声，有时，白鹭停在大水牛背上，作金鸡独立状，有时闭着双眼还惬意地小憩一会。大水牛似乎也知道这一切，也就驻足在那里，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又是一个宁静的清晨，何梅牵着大水牛站在田埂边，望着远去的白鹭，思绪飘得老远。突然回过神来，她看见马路上一个人背着一个木工木框低头走着，仔细一瞧，那人就是秦同华，何梅吃了一惊，她以为秦同华又犯大错误了，被师傅赶出了家门。她赶紧牵着那头牛往马路边走去，还没何梅开口，秦同华便道出了缘由。
原来，孙老板年前回了一趟台湾，昨天刚回到镇上，就突然宣布撤离。朱双全无论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
见人家好，就想沾点光，蹭一点好处，这大概是某一小撮人的习性。一年前，有人看着孙老板生意好，红了眼。
这税缴了没一个月，有人要他请吃饭喝酒，这是地方规矩，内地很多人都懂的。偏偏认真的孙老板不懂这规矩。最后在村长朱前的指点下，孙老板终于开始请客吃饭，这店铺便正常开着。朱双全也是很痛恨这帮吃喝的，但是他没有办法。
然而这请客吃饭，算是开了头，后面就不得不继续下去，他只好隔三差五地要请客吃饭，但是饭店年底送来的账单把孙老板吓坏了，足足可以赔掉自己一年一大半的利润。良心是企业的灵魂，利润就是企业的生命支撑，没有利润的企业，孙老板是无论如何不想再继续了。
这个台湾老板经历一年的内心挣扎还是不得不带着无奈和不舍要离开了。朱双全的徒弟们又要开始重新找工作了。
“哎，好端端的说不办就不办了！”何梅直叹气。
“要不你明年还是跟建红打工去！”朱爱明劝道。秦同华知道正月建红找他外出打工，他没有答应。现在他自己开不了口。
何梅便电话刘建红将秦同华带到工地上，工资还照着以前的工资便可。没等何梅说完，刘建红便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妈，我早知道木工不靠谱，现在还是瓦工为王。他这下信了吧。跟我干没错！”
秦同华只好将这些吃饭的家伙放在大宝家，准备一周后和师傅送别孙老板再重回工地，跟刘建红后面接着干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