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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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过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何梅坐在床上想着过年还缺少新鲜的鱼。年年有余,鱼是过年必须有的。她正愁着大年三十的下午要不要去镇上去捡些便宜,买些年尾收摊货,忽然听见桂花和晓跃在门外喊,便起身穿好蓝布棉袄去开门,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桂花认为这样做不吉利,马上去了小卖部电话丈夫刘建红上午送两条鲫鱼过来。刘建红虽然在家忙活,但是也爽快地答应了。

何梅幸亏有了桂花,她当初嫁给刘家村最穷的刘建红,没料刘家人处处并不计较。蓉花嫁给秦同华后,对家里救济的不多,是因为秦家人根本就没有主动性,蓉花说话也不管用。何梅也从没指望他们。

大年三十的上午,朱家村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对联,这是过年的习俗。不会写对联的人家有的去街上买回来直接贴上,有的会买些红纸请村里原先的小学民办老师朱志安先生(先生是村里人对有文化人的敬称)帮忙写对联。

何梅本打算今年买副现成的金字对联把新房子大门贴上,这样看起来气派点。然而到了最后还是让大宝家写几副对联贴上算了。大宝打小就没好好练过毛笔字,写起毛笔字来就是稚嫩得像小学生,竖不直,横不平。不过家里年年的对联都让他写。

小宝选对联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堂屋里端着饭碗边吃早饭边看,期待着带来新一年好运的对联。晓跃一看毛笔可以画字开心得不行,又蹦又跳地说:“舅舅,我要写,我要写。”说完想去抓大宝手中的毛笔。

桂花赶紧放下饭碗,在一旁劝说女儿别把衣服弄脏了,等长大了再写对联。端着饭碗的何梅一听,赶紧接道:“这对联哪能女的写,这可是贴大门的。小时候,我让你们俩写对联了吗?”

桂花知道母亲重男轻女的意识很深,不想辩驳。可是晓跃一听,问了好几遍为什么,何梅也没给出答案,才不情愿地走开了。桂花看晓跃走开了,便问:“妈,你自己是女的,怎么看不起女的呢?”

“桂花,我说的都是老祖先定下的规矩,就像贴对联一定得男人贴,就像你嫁出去了必须回婆家过年。你今天下午还得带着晓跃赶回去。”何梅回答,似乎有点强势。

“妈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在家过年看看,有什么不好?”桂花有点赌气地说,她就觉得这老祖宗定的规矩到底能怎么样。

何梅觉得大年三十桂花是在抬杠,便放下手中的碗筷不吃了。小七一看气氛不对,便对赶紧拉了拉桂花的胳膊,示意她停止争论。可是这次桂花还是不依不饶,说:“妈,怎么你不让我和晓跃在家过年?我偏要在家过年。”在一旁的大宝和小宝都表示欢迎桂花带着孩子在家过年,只是何梅觉得那样做的话,村里人肯定在背后说闲话。小七在一旁听着,不敢插话,她不知道一直和睦相处的母女今天怎么僵住了。

“桂花,你想在家里过年就在家里过,想回去也行,不过你不回去过年你公公婆婆不开心,建红也不开心。你要是在家里过,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朱爱明的一番话让桂花听着舒服。

“爸这话说得还在理。那我等会去打个电话回家,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提前给公公婆婆拜个早年。再说,我自从出嫁后到现在都没有和你们一起过个年。我好怀念小时在家过年的日子。”桂花满眼幸福地看着通达人意的父亲说。

“那就今年在家过一次,下午帮你妈做年夜饭。”朱爱明擅自做了一个决定,子女们一下子都倾向了老来开窍的他。

“老头子,就你知道做好人,你这样把规矩搞坏了。”何梅还是不想因为女儿在家过年被别人说闲话,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无奈地说。

“就你这死脑筋,规矩也是人定的。哪一天我们也成为祖宗了。”朱爱明半开玩笑地说,子女们都心照不宣了。

何梅正想辩驳,就在这时,刘建红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来了。何梅喜形于色接过鱼,然后把建红拉到一边,和他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让建红把桂花和晓跃领回去过年,大年初二再过来。刘建红听了把头直点。何梅看着刘建红答应了她,便自己去井边打水收拾鲫鱼去了。

刘建红送鲫鱼过来的时候,本来想中午顺便接桂花和晓跃回家过年。可是听何梅这么一说,便知道母女肯定有过争执,只是劝了几句,并没有执意带她们回去。桂花今年本想在娘家过年,但还是犹豫不决,但是因为母亲何梅刚才的一句话让她觉得今年非要在娘家过年不可。何梅看刘建红没有劝成桂花,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刘建红独自一个人回刘家村。

何梅收拾好鲫鱼之后,又去看看家里的畜生,还有几只鸡和鸭,没舍得宰杀,心想还是留着平日里下些蛋,给朱爱明补身子,要是开春小七真的怀孕了,也要补身子,鸡和蛋少不了的。这样就把年过了吧,即使日子过得再艰苦,何梅还是想把最好的留给小七,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

到傍晚时分,雪花开始飘了起来,慢慢地面上有了积雪。天还没黑,朱家村有的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开始放鞭炮祭祖了。何梅还在紧赶慢赶地忙着年夜饭,也差不多了。要不是桂花在家,这年夜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呢。

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开始亮起了灯,希望把每盏灯都点亮,平时再节约电的人家这天晚上也是将堂屋和厨房的灯早早点亮。大宝家也不例外,何梅吩咐他今年把新房子的灯也亮着,尽管一家人还是在老房子里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前,按照旧俗,必须祭祖。摆上满桌的菜,九套杯筷,然后倒满白酒,在屋子正中央摆好跪垫,屋角堆满纸钱,屋外点燃鞭炮,便标志着祭祖正式开始,列孙们开始列队欢迎,仿佛列祖们都成群结队而来,何梅嘴里念念有词。屋内的纸钱开始纷飞起来,列孙们跪拜感恩,酒过三巡,算是祭祖结束。列孙们便把列祖们请到茶几中央喝茶。

祭完祖,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桌旁吃饭。吃完年夜饭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围着一台黑白电视机看春晚。对于看春晚,这是中国人特有的情结,尤其是中国乡村人的特有情结。每个人都对春晚充满着期待,每个人都愿意为它通宵达旦。

何梅吃过年夜饭,让桂花和小七帮忙收拾,去了厨房。她今天也要看春晚,平时这台电视机似乎是大宝、桂花和小七的专利,朱爱明也会偶尔看看,何梅她实在是没空,每天都忙到夜里八九点,累得只想上床睡觉。她一年到头就今天晚上真正看一次电视,从头到尾看一次春晚。

“晓跃,小宝,来,来!”何梅偷偷给了他们一人十元的压岁钱,故意躲着不让小七看见,钱一直不能与她沾边的,当然小七也假装没看见,视线表面上一直没有离开那台黑白电视机。然后一家人围着一台黑白电视机看到夜里十二点,还精神抖擞。

“当,当,当!”随着春晚电视上的新年钟声敲响,家家户户的开门炮就陆续放起来了,朱家村里噼里啪啦声一片。大宝出门也放了一串鞭炮,然后回屋接着看电视,其他人已经撑不住了,陆续回屋睡觉。

何梅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山顶干儿子朱小虎,今年手头特别紧,忘记给他们送些年货。往年她送些年糕、丸子和蜡烛到山顶给他们过年。今年因为小七的到来,她把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她计划着大年初一去山顶烧香,顺便带些食品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