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鹰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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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苗王萨蛮

“是蛊虫!”有人惊呼。

蒙面人的神色更是大变,不住地向后倒退,可是蛊虫却若草坛中的草,密密地蔓延过来,五颜六色的,细小繁多,还不住地发出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低叫。

有人在吐,吐了一大堆东西,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在吐,仍是一堆堆的,可是后来却只吐出一些淡黄色的水。

味道刺鼻至极,连云寨的弟子竟不得不捂上鼻子,没有人愿意再闻这种让人恶心的怪味,但是,他们却惊呆了。

不是因为有很多蒙面人在蛊虫之下化为白骨,而是因为那些蛊虫竟围着那一堆堆蒙面人所吐的脏物结成一大团一大团,而且越来越高,越来越让人心惊。

笛声更加尖厉,但那些蛊虫却并不越过那一摊摊黄色的胃水。

苗一爪对蛊虫有很深的认识,他看出来了,那些嗅到刺鼻怪味的蛊虫全都死去,不过蒙面人的损失也是巨大的,地上竟平添了十几具白骨,当蛊虫走过之时,那些蒙面人根本就退不出去了,因为四面八方全都是蛊虫的阵地。

“苗一爪,你们苗人的蛊虫也不过如此而已!”一名蒙面人额上流下两行冷汗,不服气地道。

“你们和付春雷是什么关系?”苗一爪怒问道。

“哼,你没有必要知道,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多大好处。”那蒙面人不屑地道。

“朋友,你太狂了吧!”苗一爪强压着怒火淡淡地道。

“这个世界是狂人的天下,若是不狂如何能成大事?”那蒙面人毫不相让地道。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够狂到什么地步,敢在连云寨中来撒野!”萨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大王!”连云寨的众弟子似遇到了救星一般欢呼起来。

萨蛮那高大如山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先让这些朋友尝一尝我们苗家的物产。”萨蛮的声音不愠不火地道。

“嚓嚓……”萨蛮身后的弟子立刻围成一圈,劲弩对准被围在蛊虫尸体中间的蒙面人。

“射!”萨蛮毫无感情地道,同时自己也张弓暴射出数箭。

蒙面人神色大变,低呼道:“散开!”

“哼,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萨蛮声音无比冷厉。

“呀!”一阵惨呼,蒙面人立刻有近十人中箭,但也有人抓住射来的箭当暗器反射回去,更多的则是以暗器向连云寨的弟子进行无情的还击,可惜,暗器不能及远。

“杀!”蒙面人一声暴喝,踏上被那些怪异气味熏死的蛊虫尸体向萨蛮逼到。

“很好!”萨蛮眼中厉芒暴射,长矛一挥,一股若山洪般汹涌的劲风立刻在矛头形成一种雪山崩塌的气势。

空气便若撕裂了一般,发出一种沉闷的低啸,向攻来的蒙面人撞去。

“呀!”几名蒙面人一声厉喝,身子从不同的方向,以暴烈的劲气向萨蛮逼去。

“果然有几下子!”萨蛮低呼道。

“轰——”几件兵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在虚空中爆开。

萨蛮的长矛竟出乎人意料地折断,可是那蒙面人却面色大变。

就因为萨蛮的断矛,断矛竟变成了两根矛,两根不算短的矛,动作比刚才更要灵活数倍,更快、更猛、更绝。

没有任何招式可以概括这两矛的轨迹,因为他本就没有任何招式,有的,只是最佳杀人的路径,那样绝。

那六名蒙面人本就被萨蛮那狂猛的劲气击得有些回不过气来,又如何敢再直对这两矛。

萨蛮比想象中的更厉害、更凶悍,简直是让人可怕。

有人看见了萨蛮眼中的怜悯和凶厉,有人看见了萨蛮脸上的嘲弄和不屑,可是这些人并没能看清这两根短矛的轨迹,杀人的轨迹。因此,这些人死了,死在萨蛮的两根矛下,惟一留给世间的只有两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使人的心全都揪拢。

那尖厉的笛声仍在响起,可是却并不比这两声惨叫更惊心动魄。

萨蛮出了一脚,很粗壮的脚,但却是那般灵活,有力是肯定的,只听那涌动的暗流便知道这一脚的功力是如何强猛。

“啊——噗——”

萨蛮的脚踏在一柄剑面之上,然后身子便飞了起来,有自己的力,也有那名蒙面剑手的力道,因此萨蛮飞起来很迅速。

“呼!”一柄刀狂扫而至,有秋风扫落叶之势,气势有些凄惨,但杀伤力却更让人心寒。

不要别的,只要斩下萨蛮的一双脚,只此而已。

萨蛮在空中一声冷笑,让人有些心寒,对那一刀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因为他的靴底竟冒出两截刀刃,很快,而且很准。

很准地迎上了那扫来的刀,那一切显得如此默契,如此灵活。

“当——”一声暴响,然后,那名拿刀的蒙面人眼珠都变了。

那是因为萨蛮的一杆劲矛,在萨蛮的下身被扫得扬起之后,上身便自然地下扑,手中的劲矛很自然也很狠辣地破开那刀手的头顶,插入他的体内,因此,这蒙面人不仅仅是眼睛变了,连嘴巴也变了,那一声使黑夜都为之惊颤的惨叫,使他的嘴巴变了形。

萨蛮也趁下身抬起之时,仰翻而出,避开了一剑,但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因为在萨蛮的背后传来了一股可以让人血液凝成冰块的冰寒杀气,还夹着一道绝对可以将萨蛮一击致死的劲气。

萨蛮疏忽了,也不是萨蛮疏忽了,而是这人太绝了,而且其功力绝不会比萨蛮差,如此潜伏着,便若一只觅食的金钱豹,一直静伏,静伏,只等猎物在眼前出现,找到一个最好的机会,才会一击致命。

这是一只手,一只泛着异样颜色的手掌,在黑夜中,在火光下,让人想呕吐,就为这只手掌呕吐,没有人可以想象,人类的手掌可以是这样的颜色。

淡淡的灰黄中夹着一种隐隐的惨绿,但却光莹如玉,只是掌中散发的那淡淡的臭味大失玉的光彩。

是那将苗一爪击伤的蒙面人,这便是他的手,聚集了全力,快捷无比,从那树上滑下来,竟若鬼魅一般,他已算准了萨蛮的这一处空当儿,因此,萨蛮在他的眼中已是个死人,他从不相信自己这一掌会击不死一个人,至少他不相信这一掌击不死萨蛮。

萨蛮有些绝望地狂嚎,因为他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臭味和一股灼热的气息,双矛反刺。

那蒙面人的眼神再变,变得有些气恼,甚至是有些失望,不是因为萨蛮反刺的两支劲矛,更不是萨蛮的临死反击,因为那一切已全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惟一没有算到的只有一点,那是一个人,一个不要命的人。

是苗一爪,苗一爪便是那个不要命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最要命的时候,在萨蛮就会成为掌底游魂的时候,苗一爪吼了一声。

绝望而悲愤的吼,然后他的身子便成了一颗炮弹,穿过一柄刀,毫无痛苦地穿过一柄刀,那柄刀斩下了苗一爪的一条手臂,于是他真的变成了一爪,可是这一刀并未斩下苗一爪的身体,苗一爪仍是一颗炮弹,带血的炮弹。

“噗!”一声闷响,夹着一声凄厉的惨呼,和萨蛮悲愤的狂吼,苗一爪变成了一堆骨肉渣,可怖的骨肉渣。

这一切本应是由萨蛮承担,但却全都由苗一爪代劳了。

萨蛮没死,苗一爪却死了。

“闻天熊,你这卑鄙狗贼!”萨蛮一声悲愤的厉呼,身子若陨石般加速落下,手中的双矛化成漫天的寒星,罩向那斩去苗一爪一只手的蒙面人。

“叮……哇……”一阵暴响中夹着一声惨呼。

萨蛮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名刀手的生命,同时翻身跃开,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似地望着那个蒙面老者。

“萨蛮,想不到你仍这么不长进,我闻天熊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卑鄙了?既然是蒙着脸,自然算是一个贼喽!”那蒙面人淡淡地笑道,同时双手很自然地搓了搓,动作无比的潇洒。

“我连云寨对你天妖教并没有过不去之处,你们为何要一直咄咄逼人?”萨蛮渐渐压下心头的仇恨,语气很平静地道。

那蒙面人赞赏地望了望萨蛮,笑道:“果然不愧为苗王,如此快便可以把心情平复,其实道理很简单,你们不该在这里建起你的寨子,而我教想向西发展的话,便必须先拔去你连云寨,你最错的是不该和君全权相勾结,这便等于与本教为敌,因此,连云寨必须在江湖中消失。”

“天龙镖局的镖是你们所劫?”萨蛮沉声问道。

“你是指哪一次?”闻天熊淡淡地笑问道。

“梓潼地六十五万两白银!”萨蛮冷冷地问道。

“不是我们,不过这次劫镖让我们也很不解,不过,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查出是谁干的。”闻天熊坚决地道。

“那这世上,难道还会有如你手下这帮杀手,具备各派的武功?”萨蛮惊疑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因为你今晚必须死,连云寨也只能从这个世上消失。”闻天熊声音变得无比冷厉地道。

“哼,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吧!”萨蛮不屑地道。

“那我就要看你这二十年来是否有太大的进展啦!”闻天熊淡淡地道。

“我寨中的机关,是你所毁的?”萨蛮又问道,神情很是肃穆。

“不错,若不毁去你寨中的机关,想来林峰那小子也不会很容易地把人救走。”闻天熊道。

“你和林峰是一起来的?而他是你指使的,救人只是一个幌子,对吗?”萨蛮冷冷地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这小子是本教中后起之秀,倒是个人物,也傲得紧,感情用事。”闻天熊毫不掩饰地道。

“很好,江湖中传言说,天妖教左护法闻天熊是闭关修练绝世武功,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修练了什么绝世神功!”萨蛮两支劲矛微微一摆,霎时生出两股强烈无比的气劲漩涡,在虚空中形成一种有实无形的气势,四周的沙石和被击落的树叶、碎肉竟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牵扯,向两支劲矛之间飞旋而来,填充了那股漩涡。

闻天熊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眼神似两柄锋锐的刀,双掌缓缓提起,竟罩上了两股淡黄和惨绿色的气流,在双掌之间若电芒般波动不已,自然而然地产生强大的攻击气势,与萨蛮的气劲形成相抵抗的局面。

有风在旋,有叶在飞,衣袂在飘动,立在四周的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火光辉映下,两人便若两尊魔神,静静地立着,立成可怕的死寂。

地上,血仍在流淌,血腥味是这里主要的充斥者,所有人的心完完全全地聚在两人的身上,战斗停止了,是因为这两团死寂的气势感染了所有的人。

有人鼻尖出了汗,有人额头在淌汗,可是这里的风很大,那是围绕在萨蛮和闻天熊两人身边飞旋的劲气流。

“朋友,何必装得那样神秘,一切虚伪的装束都是没有必要的。”林峰淡淡地笑道。

“痛痛快快地把你那遮羞布给撕下来吧。”孙爱人“哈哈”大笑道。

“你就是林峰?”那赤衣人冷冷地问道。

“难道你还有什么疑问?”林峰哂然一笑,向那蒙面人紧迫了两步,淡淡地道。

“很好,果然是个人物,也不枉我跑这一趟。”那人淡漠地道,眼中闪出一种异芒。

“朋友大老远跑来,便是为了说这句话吗?”林峰淡淡地笑道。

“你果然够狂,能杀死梦非子的人也的确有资格狂妄,不过你的光辉历史到今晚便可以结束了。”那人声音冷厉而充满自信地道。

“哦,真是这样吗?你似乎对我知道得很多,能告诉我什么来路吗?”林峰惊讶道。

“在你死的前一刻我会告诉你的,你不要急。”那人神情有些木然地道。

“你好像比我更狂,却不知你是否有真实本领能放倒我,我真想尝尝被人杀的滋味是什么感觉,若是你真的能够杀死我,我会感激你的。”林峰神情无比的从容笑道。

那蒙面人扭头向韩秀云几人望了望,淡淡地道:“杜夫人容颜更胜往昔,真是让人大为怜惜,不忍伤害,杜小姐更是天仙化人,唉,真是可惜呀可惜!”

“你是魏符山?”韩秀云一惊,厉声问道。

那蒙面人一惊,惊讶地道:“杜夫人何以见得?”

“你那双眼睛,只有‘摄魂术’练到了你那种地步的人才会具备你那种眼神。”韩秀云神色有些惊变地道。

“杜夫人果然好眼力,既然杜夫人如此说,我也不想再否认!”那蒙面人哂然一笑道。

“那么张汉成便是你了!”韩秀云脸色有些苍白地望了望魏符山身后的高大蒙面人平静地道。

那高大的蒙面人神色有些惊异,但却不置可否,并不回答。

林峰整个人便若浸在冰窖中,眼神渐渐全都冻成了冰条,变得无比冰寒,声音也变得无比冰寒地道:“你们两人是‘天妖教’天地两大圣者?”

孙爱人和冯过客面色也变成死灰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兵刃竟有些颤抖。

“不错,因此,你只有死路一条。”魏符山冷冷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雅兰让你们来的?”林峰声音寒得让人心都有些被冰水漂洗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莫名的寒意。

魏符山“嘿嘿”两声冷笑,道:“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便该死也瞑目了。”

“你们害死了雅兰和教主?”林峰杀气立刻弥漫了全身,声音中透出一缕抹不去的杀气。

“你身为本教内堂副总管,本来应该有权知道这些事情,不过现在,你却没有必要知道了。”魏符山冷冷地道。

“冯过客,孙爱人,你们是要继续和我立于一条阵线,还是接受魏符山的管制?”林峰声音变得很和缓地道。

冯过客和孙爱人的额头滴出了汗珠,面色几乎完全失去血色,望了魏符山和张汉成一眼,又凝目望了望林峰,咬了咬牙,沉声道:“副总管陪着我们出生入死,把我们当兄弟看,我们岂能不义于你,像你这般人物,教中仍容不下,看来‘天妖教’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要死不如死个痛快,我们跟定了副总管。”

“很好,两广六怪个个都那么讲义气,希望你们两人不要后悔就好。”魏符山阴阴地道。

“哼,人生在世,讲的便是一个无愧于心,我入‘天妖教’是因为惟才是用和快意恩仇,可是现在却完全变了意义,再留下来也是无益,我又何必苦苦守候!”冯过客大义凛然地道。

“疤老三,你是否仍和林峰一起对付本圣者?”魏符山冷冷地道。

疤老三那满疤痕的脸上泛起一抹淡红,却只淡淡地问道:“圣姑现在可好?”

众人全都为之一震,都想不到疤老三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得愣愣地望了他一眼。

“我刚才说过,这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魏符山淡淡地道。

“很好,那圣者准备待会儿把我击杀吧!”疤老三倔强地道。

“好样的,要死大家一块死,浩浩荡荡地连阎王都会害怕,那多痛快。”林峰豪爽地笑道。

疤老三露出苦涩的一笑,向林峰的身边靠了一步,冯过客和孙爱人也坚决地退到林峰的身前,怒视着魏符山。

林峰灿然一笑,扭头望着寇方圆和寇政道:“这便是你们的主人是吗?难怪你们会不怕‘五魁门’来找你算账啦。”

寇方圆脸上显出一些不自在却又有些得意。

林峰淡淡地扫了那十几名蒙面人和走过去的几名曾与林峰一起过来的天妖教弟子一眼,莫测高深地一笑。

魏符山的脸色大变,就因为林峰这一笑吗?

不是,是因为林峰闪电般地击出两指,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两指,但却有寇方圆和寇政的两声惨叫。

谁都没有想到,林峰会如此狠辣,谁都没有想到林峰会出如此之快的两指。

寇方圆和寇政两人都没有死,但眼神和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怨毒,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林峰为他们散去了所有的功力,几十年的修为全都毁于一旦,从今往后永远也没有再恢复的可能,这是何等残酷,何等可悲之事,比杀了他们二人更让他们难过。

林峰拍了拍手,不理众人的惊异和愤怒,淡淡一笑道:“没有人可以帮你,你就算是请来了天下所有的高手,你们的命运都不可能改变,因为你们不该犯那个大错误,更不该来惹我,因为我有个原则,便是我死了,也会有人为我垫底,知道吗?”

韩秀云和杜娟脸上有些不忍之色,但事已成定局,已无法挽回,只好顺其自然。

“魏符山,张汉成,是你们两人同时上还是怎么样?”林峰霎时傲气冲天地淡然道。

冯过客和孙爱人及疤老三受林峰豪气一激,立刻也充满斗志,杜威更是无惧地大踏两步与林峰并排而立,仍有稚气的眼中露出冰寒而无畏的杀气。

“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张汉成不屑地道。

“哈哈……”林峰一阵狂笑,扭头向杜娟望了一眼,却多了几分关切和爱怜。

“张汉成,那就由本夫人来领教一下你的绝学吧。”韩秀云淡淡地应道。

“很好,我倒是很想再领教一下杜家的武学,夫人的提议很中我心。”张汉成冷冷一笑道。

林峰向前大大地跨上两步,目光竟变得无比的深沉,便若一潭很深很深的水,根本便无法窥见其内心的世界,同时整个身体便若燃起了一团无形的火,向外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燥热由林峰身上扩散,热得很邪门。

的确很邪,因为此刻的天地间多的尽是寒意,露水很重,可是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露水的沉重和冰寒。

山风在吹,树林中传来树叶沙沙的轻响,却挥不去夜的寂静,挥不去一股欲爆裂而开的杀机,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的是一道白练,一道魅影,没有风响,没有实质,但确确实实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在夜风中,在火光下,在人的眼里。

那是林峰的刀,是从所有人的感觉上划过,而不存在于眼中,对于这一刀,只能凭感觉去看,也只有凭感觉出刀才会这样绝。

在这千万分之一秒钟内,不知道魏符山是否有过想法,因为刀太快,快得犹如一道突现的魅影。

于是一连串的狂嚎,杜威的剑也出手了,冯过客的烟袋,孙爱人的双短枪,疤老三的刀,最烈的最快的却是韩秀云的剑,杜娟的剑也不慢,可是却少了韩秀云的那种狠辣、狂野、猛烈、凶霸。

这是一个女人的剑?天哪!真难以想象。

女人也可以使剑法达至如此地步,所有的人都心惊了,所有的人神经全都绷得很紧。

可个别人例外,林峰便是,魏符山可能也是例外,因为林峰的刀太可怕,这几乎不叫刀,什么东西都不是,而是一种虚渺的摄魂之物,其根本就完完全全地融入了林峰的心神和灵魂,完完全全地变成了活物,具有灵性,更多的却是魔性。

“当——”一声清脆而嘹亮的暴响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没有人看见魏符山是怎样掏出那根玉棒,不知是玉还是什么质地,但的的确确十分可爱,在火光之下,莹润无比,乳黄色,似是琥珀之精华,但其坚韧程度却让人心惊。

林峰的刀并未能将其斩断,但却更为狂暴,狂暴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魏符山的脸色变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林峰体内有一团很狂很猛的火焰在燃烧,使得林峰的眼神变得无比妖异邪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是修行摄魂之术的人,可是在林峰那种眼神的逼视下,心头竟似有千万条毛虫在爬动。

林峰似乎并不在意魏符山是否可以挡得下他的刀招,只知道有自己的刀,而不知道有对方的棒,整个人是那般狂野,是那般疯狂,比韩秀云的剑却又多了一些粗野、惨烈和蛮横。

“叮叮……”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相击,没有人数,也没有人能数得清楚,张汉成只能凭自己的感觉知道至少回敬了二百一十八剑,只此而已。

韩秀云便若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飘飞开去。

张汉成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端庄贤惠的女人会如此厉害。

对于“五魁门”的力量到此刻魏符山不得不承认低估了,的的确确低估了,谁也想不到杜刺身份如此之高,竟会有偏见,对那些外姓弟子会只传杜家一些外层功夫,真正的功夫却在杜威和杜娟的剑上展现出来。

杜威只一出手,便有人失去了一只手,当然这是因为那人的粗心大意,低估了他,可多的却是因为杜威本身的可怕。

杜娟的动作相对来说却显得优雅,可是却更具一种勾魂慑魄的力量,因为她的美,使任何人都狠不下心来伤她,甚至有想伤她的念头都觉得是犯罪和残忍,所以她一出剑却可以让一个人死去,但那样却已经足够了。

好景不是很长,天妖教这一起来的人无一不是好手,所有人的武功全是各派中最上乘的武功,每个人的修为之高,足以与各派中第一代好手相比,各派中的人才凋零很严重,想聚集这样一批高手几乎办不到,可是魏符山却带来了。

“当当当!”林峰的刀在魏符山的棒上斩了三下,很猛,却爆出了几点火星。

林峰没有退后半步,魏符山的心都有些凉,他想都想不到林峰的功力之深已抵达这种地步,让他没有半点优势。

魏符山知道,林峰体内的魔性正在不断地激发,体内的劲气正在不断地吸收,转化,但是谁也没有办法抑制,谁也无法完全了解林峰体内魔性的特征,“三针制功大法”并不能取到很大的作用,那或许对于正道清纯之气有效,可是魔气千变万化,根本就不可能受制于三针制功大法,因此林峰虽然尽量避免练习功力,可是每一天都在无形中增长功力,从天妖教总坛出来,他的功力都在不断地增长之中,是谁也无法预料的,林峰也不知道,魏符山更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杜家三人的武功也会这样可怕。

虽然有三人缠住杜威,另外再有三人缠住杜娟,可他们仍是攻守兼备,而韩秀云的动作一改刚才的狂猛,变得飘忽不定,张汉成根本就无从捕捉她的剑式,虽然对韩秀云的攻势并不怕,但韩秀云偶尔向那些蒙面弟子刺出几个杀招,够人头痛的了。

“呀——”林峰一声狂吼,一道悠悠的云彩在夜空中掠起,四周插于地上的火把都闪了闪,竟全都暗了下去。

是林峰的剑,就像林峰自己一般,具有一种惊人的魔力和妖异气氛,那条轨迹是如此神奇和绝美,便和林峰刀一般让人心动、心寒、心惊、心碎。

不知什么时候,魏符山竟觉得林峰完全不存在了,的的确确地不存在,而虚空中只有一柄刀,如雪的刀,一柄剑,如霞的剑,这便是所有,所有的危机,或许这已是林峰另一种存在的形式。

再加上一根怪玉棒,这便成了魏符山的所有,连自己也不见了,那是一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生命完全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存在,说不出是惊险、刺激还是痛快,但一切都充满了生与死的气息,这是完全不能够否认的。

生与死,或许是一种解放,自我的解放,便若林峰的剑,那便是一种形式的解放,在虚空中不断地扩大、扩大、幻化,竟成了整个天,的确,地便是林峰的刀,那变得有些不成形式的刀势,而棒呢?

林峰不知道,魏符山也不知道,只有棒知道,棒便是魏符山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和灵魂,棒是天与地之间存在的气息,虽然流动呼吸很不通畅,但他不可否认地还活着,还存在,还在运动。

“轰——”一切全都似虚幻地爆成粉碎。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人类生命的形式存在。

棒仍是那根奇异而可爱的玩物,剑仍是那泛着紫红色的宝物,刀若一泓秋水在流转,但仍不过是死物。

活物是人,是林峰,是魏符山,现实都是很残酷的。的确,魏符山的手在滴血,那莹润可爱、琥珀色的玉棒沾上了一道红线,是魏符山的血痕,但血却并未滴在地上,而是渗入了玉棒之中。

这是很奇异的玉棒,它竟真是活的,要不怎还会吸血?

林峰的眼睛有说不出的狠厉和可怕,便像他身体中燃烧的魔焰一般,他的衣服有些破,是被那玉棒划破的,露出了胸口那结实的肌肉,上面有一道红疤,是那横玉棒所走的轨迹,但林峰仍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倒下的意思。

“果然英雄出少年,可惜你生错了时代,在这个世界上容不下你这种优秀的人才,所以你死并不能怪我。”魏符山有些惋惜地道。

林峰笑了,笑得很灿烂,出乎魏符山的意料之外,他居然笑了,还笑得那般灿烂,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在其中。

在魏符山感觉到寒意的时候,林峰说话了,道:“魏符山,是否很出你意料之外?我还可以笑,还可以和你说话!”

“这,这不可能!”魏符山的眼神中多的是不敢相信,少的是惊慌。

“你以为棒子中那一点点小玩意便可以致我于死地吗?你也太天真了,虽然这根棒子的‘琥珀噬血蛊’很厉害,可是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丝毫作用。”林峰淡淡一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琥珀噬血蛊’?”魏符山神色大变。

“世间各种生命的确让人难以完全了解清楚,不过若是和兵器相结合的奇异生命体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医隐者家中便有一本书记载了这种异物——‘琥珀噬血蛊’,它们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寄生于琥珀之中生存,同时也使琥珀变成了至坚至韧的异宝,只是这种琥珀也太过残忍,每天都必须让他饮血,而人工培养这种蛊则至少要花十数年时间才能够培养出你手中的这样两尺多长的琥珀棒,这种琥珀棒可以与主人心心相通,当接触敌人身体之时,棒中的‘琥珀噬血蛊’便可以从人的毛孔钻入人体,在两息之间便要使受害者面皮僵化、喉咙阻塞、声音变形,可是这却是伤不了我。”林峰不愠不火地道。

魏符山的神情更是让人同情,像是望一只怪物一般望着林峰胸口肌肉上那渐渐消失的红痕,有些丧气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是‘琥珀噬血蛊’练成的琥珀棒?”

“就是在你划破我衣服接触到我皮肤的一刹那。”林峰毫不掩饰地道,同时有些同情而怜悯地望了望魏符山,笑了,笑得很阴险,的确,阴险的笑容使魏符山感到了危机。

是林峰的刀,林峰习惯用这种手法和手段出刀,一个高手相斗绝不能有半丝松懈,更不能有半丝气馁,那便等于已经死了一半。

林峰便喜欢在人死了一半时再痛下杀手,对魏符山是这样,对任何敌人都是这样,这是一种死亡的游戏,绝对没有同情心可讲,同情心只是对已躺在地上的尸体才会有,因为那是不会有危险的。

魏符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比林峰的那抹刀光更可怕,不过他不是一个认死的人,因此他的棒依然挥了出去,可是他已经找不到那种将生命形式转化的方法,他的心神不能够完全地投入到棒中去,仍有一种自我的思想在心中、那是恐惧的慌乱。

林峰成功地制造出了他心灵的破绽,因此魏符山不能够达到人棒合一的武道禅境之中。

而林峰则不同,他眼下只有刀,只有剑,自己的生命似乎完全不存在,心中,意念之中,眼中、脑中只有刀,只有剑,那便是生命的所有,再加上一个意念杀死对方,便代表了宇宙中的全部。

魏符山此刻才体味到林峰的可怕,那是一种人的感觉,当人的生命形式完全融入兵器之时,便不会有存在这种恐惧、可怕的理念,那便会达到一种无畏、无生、无死的至勇至猛的自由灵境,而此刻人的那种潜在思维影响了魏符山的心理,因此他根本就无法再凝神于棒之上,面对着林峰的攻势,他只能凭着思维去支配动作,所以林峰的剑无情地割开了魏符山的衣服。

“呀——啊——”魏符山的叫声很凄厉,而林峰的叫声很痛苦。

林峰没有刻意去避开魏符山的那一棒,因为若想避开魏符山的那一棒,便失去了杀死魏符山的机会。

魏符山也没想到林峰会这样狠,狠得几乎是同归于尽都不怕。

林峰惨然一笑,他的剑不仅划开魏符山的衣物,而且还割开魏符山的胸膛,简直有些可怕,那道凌厉的剑气将魏符山那流出的肠子割成了很多段,胸肌也破开,胃壁也被割破,很恐怖。

魏符山没有倒下,因为林峰在支撑着他,林峰肚子插着那根琥珀棒,破开肚子有一个洞,像是林峰肚子上生出一只可爱的物体一般,魏符山的手仍握着棒子的一头,所以没有倒下,眼睛却瞪得好大好大。

林峰艰难地伸出手中的剑,斩下了魏符山的手,于是拄刀蹲在地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阿峰!”杜娟一声关切的惊呼,手中的剑有些乱,却完全无法冲出三个人的包围,而且形势更为糟糕。

林峰心神一震,转过痛苦得有些扭曲的脸,微弱地道:“我没事,你小心!”

只有这六个字,却让林峰出了一身汗,因为那根琥珀棒仍在吸食着他体内的血,那种痛苦是可以想象的,但是却不能够抽出来,抽出来则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林峰在忍,在等,他坚信,这根琥珀会在今天变成死物,就因他的血。

韩秀云和张汉成都震了一下,但是谁也不敢松懈,松懈那便只会有魏符山一样的下场。

但有人可以抽出手来,“天妖教”的弟子仍有人可以抽出手来,皆因这几人对疤老三仍有一分感情,不忍心下杀手,一直都未曾出全力,可是这一刻出手杀死林峰却仍然可以,因为没有人敢想象与“天妖教”作对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们不敢与疤老三同流合污。

“呀!啊!”两声低吼,两柄刀若雪花一般向林峰飞斩而至。

林峰心底感到一阵无奈,一阵绝望,可在这个时候,那根琥珀棒逐渐变红,还有血水从伤口流出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可是林峰却丝毫没有生的希望,魏符山的劲气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林峰的刀阻去了其七成功力,可是仍然有着绝对的杀伤力和摧毁力,几乎已把林峰的内脏给绞碎,不过却可以清楚地知道,有两截肠子被绞断。

林峰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他还有劲弩,可是此刻射出两支箭在那两人的眼中变得很好笑,那简直像一个小孩子对一个大人开了小玩笑。

林峰射出的两支箭被他们轻易抓住,而且还反甩了回来。

“当!呀!”一支箭甩在林峰的胸口,却刺在了神铁之上,撞得林峰横飞而出,而另一支箭又插入林峰的肚子。

伤上加伤,林峰的意识之中已经完了,但仍是清楚,至少仍感觉得到痛苦,他听到了杜娟的惊呼和闷哼,还听到了两柄刀拖起的强烈劲风,但是他又听到了两声轻响。

是劲箭的声音,应该是属于一种超强劲的弩箭,这声音是多么熟悉,更熟悉的还有那一声童稚的悲呼和一声怒吼。

林峰以为是在梦中,艰难地睁开眼,却见到一条高大的身影从头顶掠过,还有剑鞘裂开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一声娇弱而凄惨却充满童稚的悲呼传入林峰的耳朵,还有几颗滚烫的泪珠落在林峰的脸庞,一双温暖的小手揽住林峰的脖子,而另一只手却盖住林峰的胸口,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林峰。

林峰竟感到一阵舒坦、安详,那双小手竟似有着大山一般的力气,让他似乎有了依靠有了庇护的感觉,似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但林峰知道,这不是,这是一种很坏的兆头,他在心中不断地叮嘱自己,“不能,不能虚弱下去,你不能睡下去。”

“大哥,你不要吓我,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那稚气的声音充满了莫名的悲哀。

想到了死,林峰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那张已挂满泪水,清秀而又充满悲伤的俏脸,他笑了,笑得很痛苦,笑得很凄然。

“大哥,你不能抛下皓月不管,你一定要活下去。”那张充满稚气而悲伤的脸霎时又充满了喜色和暖意。

林峰心中一暖,嘴角边露出一丝淡淡的慈爱的笑容,惨然笑了笑,微弱地道:“傻孩子,大哥怎么会死呢,大哥有九条命的,所有坏人死完了,大哥还会活着,而且活得比谁都好,大哥死不了,看你还像个小孩子,流泪……”说到这里,眉头不禁一皱,脸上又牵出一丝痛苦之色,那箭头上有毒。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有事的,阎王都怕大哥,小鬼怎么敢惹大哥呢!”皓月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水,有些天真地道,但却禁不住多了几缕担心。

“皓月,讲个故……故事给大哥听,不……不要让我……睡着了!”林峰痛苦地笑了笑道,同时手也不禁将那刀柄抓紧了一些。

皓月心头一酸,禁不住又掉下了眼泪,但却咬着牙拼命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大哥,你,你别睡,皓月给你讲最好听的故事。”

“好,皓月……乖……大哥……听着……不睡就……就是了。”林峰神色有些疲惫地应道。

“我爹曾给我讲个故事,说是在百年前,太宗皇帝在信雄州知州贺令图的劝说下,要去攻打一个叫辽国的地方,当时,辽国承无太后专政,叫什么韩德让的掌握大权,国家内部不稳定,而太宗皇帝便派曹彬和崔彦两位大人当东路军大元帅,从高阳关出发,而且垂大人又为中路军大元帅……”

“这个……不好听,不好听。”林峰微微摇了摇头,苦涩地笑道。

“好,大哥,不好听,我再讲别的,还有故事,你千万不要睡觉啊!”皓月急得泪水都流出来了道。

林峰心中一阵歉然,但却感到一阵虚弱袭上心头。

“我刚进周家庄的那一天,那周少爷捏着我两个小辫子,笑道:‘你这好像狗尾巴,’我却转过身去踩了一下他的脚,也说,你这好像猪蹄子……”

林峰禁不住淡淡一笑,心中充满了一种温柔,虽然笑容很牵强,却的确少了一些睡意,虚弱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皓月望了林峰的神色一眼,心中一喜,忙道:“后来他脸都气红了,挥拳要打我,我那时候可不怕人,又在他的脚上重重踩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他那么胖,跑不过我,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下可糟了,我只好走过去。因为我爹说,到那里去要听话,不能再调皮,所以我只好回去了,周少爷见我又回来了,竟又凶起来,大吼着要来打我,我便对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一个大男人竟打小女孩,这一下子,他真的呆住了,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

“呀——”一声惨叫传了过来,接着是一声闷哼,立刻转移了林峰的注意力。

“是依那兄来了,皓月,你去帮依那先生把那个人干掉。”林峰有些虚弱却能够将语气连贯起来道。

“大哥,你好了一些,太好了。”皓月一惊,转喜道。

“林兄弟,别为我担心,像你一般,我死不了,这一个半人我还可以料理。”依那情朗透出强大自信地道。

“大哥,你还是先来听我的故事,等你好了再说。”皓月催促道。

“我现在已过了最危险的时刻,那箭头的毒全都化去,体内组织恢复状态,必须先把这些人尽快杀死,去找个大夫治伤。来,皓月,把大哥扶到靠树坐着。”林峰虚弱地笑了笑道。

皓月见林峰执意如此,只好依照吩咐把他移到树边靠好。

林峰的身体很沉,却不能有丝毫动弹,只累得皓月额上有汗珠流下,也幸亏皓月练习内功很勤,力气比平常人大多了。

林峰抬头向场中每处的打斗望了一下,低声道:“皓月,你把毒弩拿出来为大哥护法,看大哥让这些见不得人的人早些死去。”

皓月惊疑地望了林峰一眼,顺从地拿出毒弩,上好弩箭,目不转睛地扫视着场中,同时耳朵倾听着周围的每一个动静。

“娟妹,左三分刺他环跳,回撤削屁股,踏离位,海底捞月。”林峰低低地道。

杜娟先是一愣,继而毫不犹豫地照林峰所说的去做。

“咦——”那三个蒙面人一惊,顺着杜娟所刺的方位,狼狈地跳开,似乎若是依照原来的招式击出,竟是自动送到杜娟剑上找死一般。

“潜龙寻凤,攻足三里为腰腧,踏坎位斜挑曲池,腿扫震位,移身震位,反复推敲以剑柄击左边三寸之处,空刺右两尺之处……”

“呀——”一声惨叫,竟是一只手飞向林峰这边。

是杜娟一剑所斩,林峰把那三名蒙面人每一处破绽都明确地提前指出来,怎不叫人心惊,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林峰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了若指掌,这些人的武功虽好,可是对林峰来说,全都早知后着,而此刻林峰的武学思想更是比他们不知高了几个层次,对于那些破绽自然能清楚地指出来。

皓月素手一挥,轻易地把那只断手挡了开去,却有数滴鲜血洒在林峰的脸上。

林峰淡淡一笑,伸出舌头舔掉嘴边的血渍,望着那些惊恐的蒙面人。

“娟妹,平沙落雁倒使,定乾位,反削足踝……”

杜娟对林峰的话几乎已达言听计从之地步,刚才林峰所说的那一式,令她大为吃惊,那剑柄于左肩井穴三寸之处,而剑尖指向右两尺之处,那明明毫无意义的一招,可却刚好一个人伸拳来不及缩回,击在剑柄之上,推得剑身前刺,至右边两尺之处,而另一个人挥刀来斩,却是变成了挺臂挨斩之式,以至将那一只臂给斩了下来。

“大哥真厉害,不用动手,已经让他们只有哭爹喊娘的份。”皓月拍手道。

“呀!”一名蒙面人放开冯过客,向林峰扑到,他不能给林峰机会,因为他从林峰的话中听出林峰对他们所学的武功有很深的了解,而且所有的破绽也全明白,此人不除,他们只会一个个死去。

“小心,副总管!”冯过客一声惊呼,横上烟袋挡开那柄缠上来的剑,便向那攻向林峰的人扑去。

“哼,想走,没门!”攻向孙爱人的两名蒙面人中握刀的立刻扫出一刀,又把冯过客拦了回来,形成三个对两个的局面,死死地缠住孙爱人和冯过客不放,虽然两人微微占些上风,却无法脱身。

林峰望着那名气势汹汹的蒙面人,淡淡地道:“皓月,用我的剑!”

“嗖嗖……”皓月手中的毒弩立刻标出。

“叮叮叮!咝!”那名蒙面人连续挡开皓月的三支毒弩,而第四支毒弩却划开了衣服,惊得那蒙面人倒翻回去。

皓月一声冷哼,以脚挑起林峰手中的剑,劲弩立刻又射出两支弩箭。

那蒙面人一声怒吼,却又无可奈何,这毒弩的机括之力已使他手臂有些酸麻,哪里还敢再接,只得再飞身退开,却被划开了裤腿,擦破了一些皮肉。

“哼,别以为小孩子便好欺负,凭你还不够资格。”皓月嗤之以鼻地道。

这下可把那蒙面人气得七窍生烟,但对她手中的毒弩也无可奈何,同时心中暗惊,因为伤处,那股麻痒的感觉竟愈来愈强。

“小心,皓月,他要用暗器了。”林峰低声道。

皓月神色一阵紧张,盯着那蒙面人,突然用稚气的声音道:“喂,你还不把受伤的地方挖去,那可是有毒的哦,再过一会儿,毒入心脏,你便没命了,要是想要命的话,便要和我们合作,怎么样?”

那蒙面人正要发出暗器,听皓月这么一说,竟真的不敢动了,惊疑不定地望着皓月。

“傻瓜,还不点住伤口四周的穴道,血液流入心脏,带着毒汁进去,你便真的死定了,连解药都没用的。”皓月低喝道。

那人果然先伸手点中脚上几个大穴。

“嗖!呀!”

几声劲弩破空之声响起,那名蒙面人却惨叫一声,仰天倒下,至死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皓月。

皓月一阵颤抖,颤声道:“大哥,皓月杀死人了,他那样看着我是不是要回来找我?”

林峰淡淡一笑道:“傻孩子,难道你想他杀死你大哥呀,他怎么敢回来找你呢,你有毒弩呀,我不是跟你说了,鬼怕恶人吗!”

皓月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狡黠的笑容,笑骂道:“喂,你们这一群见不得人的家伙,笨得像头猪,全都是笨猪,把脚上穴道点了,不就变成了本姑奶奶的箭靶子吗!又不能动,真是笨得不得了。”

“小妹妹,真有你的。”杜娟不禁笑赞道。

皓月凝神向杜娟打量了一眼,又转头向林峰问道:“大哥,这位就是你一直想念的杜家三小姐吗?”

林峰想不到皓月会问这样问题,不由愣了一愣,脸色微微红了红,道:“不错,今后就叫她娟姐姐。”

皓月立刻欢颜道:“娟姐姐,你好美呀,怪不得大哥每天都会念着你呢!”

杜娟荡开一柄长剑,啐了一口,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心中甜甜的。

皓月见她一下子变成了那模样,又望着有些脸红的林峰,竟有一种恶作剧的笑意,道:“娟姐姐,你的剑术那么好,待会儿教教我行吗?让我也把这些想害大哥的恶贼全部赶走。”

杜娟心头一震,回头望望皓月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怜爱,欢声道:“当然可以。”

林峰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心中一阵感激,也有一片温暖。

“小皓月,也放几支小箭给我这边的几个恶贼尝尝,怎么样?”冯过客笑道。

“嘻,要是你不怕的话,或是刀枪不入,我倒可以考虑。”皓月俏皮地道。

林峰也不禁一阵莞尔,笑道:“帮那位小哥哥出些力气,三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太不像话了。”

皓月把头扭向杜威之处,见他虽处劣势,却仍强撑着,不住地游走,不觉一阵气愤,骂道:“你们真不要脸,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让你尝尝毒箭的滋味。”

“嗖嗖!”立刻两支毒弩标射而出,快捷至极。

“当当!”两声脆响,那两人虽挡开了两支箭,手心却被震得有些酸麻,而杜威却趁势回击,扳回劣势。

“嗖嗖!”又是两支劲弩,直射得两人叫苦不迭,这劲弩的机括劲力之强,而且全集中在一支小箭上,那冲击力绝不小于一名高手的一掌之力,又加上杜威狠辣的剑招,自然苦不堪言喽。

“好,皓月这一个多月来的练习果然没有白费!”林峰赞赏地道。

“呀——”杜娟一声娇叱,身形在那最后一名蒙面人的惨叫声中,若一只掠波的巧燕,向依那情朗身边跃去。

依那情朗一声低啸,剑芒大炽,而杜娟的剑正在此刻加入,一阵疯狂的猛绞。

“当当,叮叮……”两声长长的惨叫响彻夜空。

依那情朗一声低啸,身形向张汉成飞扑而至,剑上掠起一层迷幻的雾气,自然有一种淡漠的凄艳。

韩秀云的身形却飞退,在功力上,她始终要逊上一筹,那素洁的手臂上,染红了一片。

“轰——”依那情朗撞入张汉成的剑网之中,而张汉成因为韩秀云那一击,根本就未曾恢复过来,依那情朗却是蓄足了势,相较之下,双方劲力几乎不相上下。

依那情朗一声长啸,身形又飞了出来,但杜娟的身形也在这一刹那攻至张汉成的身前,这一剑却是无比的狠辣、凶猛,满天星星点点的剑光,几乎罩得张汉成喘不过气来。

“叮,叮……”

杜娟身形一坠,手中之剑却在张汉成的手臂上拖出一道血槽。

张汉成一声狂嘶,一掌挟雷霆之势向杜娟的胸口击去。

杜娟俏脸一红,上身后仰,反撩上一脚。

“咝!”是韩秀云的剑,那样狂猛,那样神奇,每一道剑痕都是一道完美的弧线,却有说不出的诡秘。

张汉成身形立刻倒翻了出去,面对杜娟那奔雷般的一脚和韩秀云涌动着暗潮的剑式,他根本便没有把握能够接下。

“哧!”张汉成的衣衫被韩秀云剑气绞成片片蝴蝶,剑式仍然不绝,紧逼着张汉成,丝毫不松懈,更不给任何反击的机会给他。

“啊——”依那情朗一声低吼,脚下踢出两片分裂的剑鞘,身子追在剑鞘之后向张汉成扑去,凝聚如山岳的气势在剑尖开始崩裂飞扬。

空气便似被绞成了无数的条条,有一种裂帛之声在虚空中不断响起。

杜娟的身子和剑竟在刹那间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经天长虹,向张汉成拦腰切到。

三名顶级高手,三个不同的方向,有着三种不同却同样狠辣凶猛的气势,及三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直逼得张汉成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汉成一声狂嚎,有些绝望的狂嚎,今日的结局是谁也意想不到的,他们不仅错估了林峰,还错估了韩秀云和杜娟、杜威,更没想到最后又杀出了一个依那情朗和皓月。

张汉成的衣衫全部自行裂成一条条,体内的肌肉鼓胀而出,头发竟竖了起来,面容完全扭曲变形。

“哼,张汉成,来不及了。”依那情朗嘲弄地一笑,同时劲力疾催。

“轰——轰——轰——”三声暴响几乎同时响起。

依那情朗、杜娟、韩秀云三人竟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倒飞出去,他们的剑竟似击在木桩上一般,也像在击鼓,他们的剑竟似在刹那间钝成木棍,而张汉成身上的反击力道竟让他们几乎承受不了。

“混元金身!”林峰倒抽了口凉气惊呼道。

依那情朗落地一个踉跄,面上却有淡淡笑意,望着张汉成不再言语。

而杜娟和韩秀云则吃惊地望望手中的剑,又望望张汉成,几乎不敢相信是事实,但刹那间,她们眼下出现了一幕十分恐怖的景象。

张汉成那鼓胀的肌肉,竟在霎时裂开了三道血口,然后便是三股喷泉般的血水标射出来,一支火把被那股血水浇灭,树林中又暗淡了一些。

“他的‘混元金身’尚未练成,根本不能拿来对敌,虽可以拿来救命,却太迟了,根本没有机会运用,而且这将耗去他六成功力,因此,他只有死。”依那情朗毫不为之所动地淡然道。

韩秀云惊异地望了依那情朗一眼,奇问道:“这位先生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依那情朗扫了林峰一眼,漠然道:“我知道他们来对付林兄弟后,从河南马不停蹄赶来之时,便已把每一个人最厉害的武功都了解了一些,幸好来得还不算迟。”

林峰感激地望了依那情朗一眼,对皓月淡然一笑道:“用我的剑去练习练习,把这剩下的几人宰了,最好两个小孩子联手,将三个见不得人的家伙打发了。”

皓月望了望林峰,又望了望手中的剑,一副跃跃欲试,喜不自禁的样子,笑道:“谢谢大哥,我定会让这些坏人下地狱。”说完,身形一旋,若幻影般拖起一抹霞光掠向杜威的身边。

“好身手!”杜娟禁不住赞道。

“小孩子不能夸,夸了会骄傲的。”林峰有些痛苦地一笑道。

“阿峰,你感觉怎么样?”韩秀云握住林峰的脉门,关心地问道。

“我的命很大,不要紧,不过凭感觉,似是肠子断了两截,内腑受了些震伤,可能要休息几天。”林峰痛苦地笑了笑道。

“来,这里还剩有道教疗伤圣药,吃两颗!”韩秀云拔开瓶塞向林峰口中喂了两颗药丸慈爱地道。

林峰缓缓地闭上眼,心神收到体内那两道化作甘泉的圣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