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剑折庄空
进入“空剑山庄”时,他们见到了在庄内的数十名丐帮弟子。首先发现山庄之惨状的正是丐帮弟子,他们发现这一点时,已是在血战后的第二天了。这也很正常,“空剑山庄”地处幽谷,平时又极少与外界来往,若不是因为是在一年一度的“品剑大会”期间,恐怕就是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发现此事!
丐帮第一次见到的现场,便是尸首遍地。当然,这其中已没有杀人坊的人了,这时候,丐帮的帮主麻小衣也在附近一带,于是便立即告诉了麻小衣,麻小衣来“空剑山庄”看了之后,发现其中有宁勿缺、叶红楼的尸体,他便让人看守好“空剑山庄”,然后急速赶到风雨楼,没想到在途中恰好遇见“无牵无挂”边左城,边左城是把方雨送到风雨楼去。
自然,宁勿缺与叶红楼的尸体是假的,乃杀人坊做的手脚,以后,他们再悄悄杀了宁勿缺与叶红楼,那么就没有人会知道宁勿缺与叶红楼并不是在这一战中丧生的了!
只是杀人坊并不知道叶红楼真的已经死在银月夫人剑下了。
此时,向长安所带风雨楼的四百多人到达了“空剑山庄”之后,丐帮的人便撤走了,他们已经接到麻小衣的令谕,让他们在见到风雨楼的人来到之后,立即撤走。
这是麻小衣与房画鸥商议之结果,而且也颇合情理,在死者中有一个是风雨楼的弟子叶红楼,还有一个是为救风雨楼弟子方雨而死的宁勿缺,他们比丐帮更有理由留在“空剑山庄”。
安顿下来之后,向长安便让手下四处布防,他的武功不如叶红楼,但对阵式却比叶红楼精通,很快整个“空剑山庄”便已形成有效的防守系统。现在,只要丁当的女儿还在庄内,就别想脱身!如果真的是把剑留在了庄内,那么他们只要一回来,就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
让向长安不解的是,“无牵无挂”边左城对遍搜“空剑山庄”的事似乎不感兴趣,他几乎不闻不问,一味由向长安安排。不过对向长安来说,他倒乐得如此。
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向长安心道:“空剑山庄果然名符其实,在庄内找不到一把名剑,找到的都只是寻常兵器。”他知道只要找到了那些名剑,就不愁“剑匠”丁当的女儿不自投罗网。
向长安住在“空剑山庄”西庄,“无牵无挂”边左城住在东庄。
夜色开始降临。
“无牵无挂”独自一人在“空剑山庄”慢慢踱步。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丐帮帮主麻小衣已经被骗过。连麻小衣都被骗过,那么江湖中人大概永远也别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边左城心想:“如果那天动作能够再快一点,紧随宁勿缺那小子一起进去洞中就好了。”当时的小小失误,竟使得他现在要多费这么多周折,宁勿缺、丁凡韵、银月夫人进了石室之后,边左城略略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先杀了“剑匠”丁当,还是先追入洞中,尽管这样的犹豫只有极短的一瞬间,却成了一个天大的失误!
他没有想到身受重创的“剑匠”丁当最后仍能毁去机栝开关,虽然是以生命为代价,但在这一点上,输的一方应该是“无牵无挂”边左城!
“剑匠”丁当被他的“惊血神镰”削得血肉四溅、不成人形的时候,正是石洞洞口轰然封上之时!有一个杀人坊的人一跃而下,刚好被卡在洞口封板边缘,立即被压挤得粉身碎骨!
洞口封板厚达七尺,“无牵无挂”边左城费尽心思,仍是无法打开封板!如果用火药炸,自然能够成功,但一来这样做所耗的时间太多,二来声响太大,都有可能使事情过早暴露,权衡之下,他只好撤了出来,撤出之前将其中两具尸体化装成宁勿缺、叶红楼的模样,又做了其他手脚。之后,他派人设法将丐帮的人引入庄内,让天下第一大帮的人看到他们布置过的血战现场,从而令天下人相信是“剑匠”丁当做的孽!
当然,“无牵无挂”边左城对“剑匠”丁当的师父无极颇为忌惮,但他知道无极为人极具侠骨正气,如果让他相信“剑匠”丁当是行不义之举时被人杀死的,那么他就绝对不会为他的徒弟报仇。否则,恐怕连边左城的主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现在,“无牵无挂”边左城必须去做的事就是设法进入“空剑山庄”的地下墓穴!
正如宁勿缺所猜测的那样,在“空剑山庄”的地下,的确是吴越争霸的古代越国范蠡留下的地下墓穴,在这地下墓穴中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但对“无牵无挂”边左城个人来说,这些举世惊人的奇珍异宝并不能构成诱惑,因为没有哪一个人会需要这么多的财富!范蠡被人称为朱陶氏,他留下的财富,可使人立即富可敌国!可边左城并不想成为一个超级富翁!
他对这个神秘的地下墓穴下手,是听命于他的主人,他知道他的主人正在酝酿着一个天下最大的阴谋!
如果这个阴谋能够成功,那么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世界都将为之而改变!
作为有功之臣,“无牵无挂”边左城也会成为一个最大的收益者,而夺取千百年前的这座地下墓穴,就是这个阴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对他的主人,边左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不仅仅是因为其主人的绝世神功,更是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有超人的雄才大略及智慧!单单是让南北二十六大镖局合并一处这一件事,就足以证明他的主人是一个天才的阴谋家!
如今,“无牵无挂”边左城终于设法使自己可以合情合理地在“空剑山庄”中为所欲为了,他可以让人将“空剑山庄”翻个底朝天,这样做在江湖中人看来,也是一种义举,因为他是为了对付“空剑山庄”余孽!
从“剑匠”丁当手中幸得“空剑山庄”已不容易,没想到要进入地下墓穴比这个更难!
“无牵无挂”边左城默默地思索着该如何顺利地进入地下墓穴,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将“空剑山庄”一分为二的那条河边。
边左城的眼中开始闪出一种类似于狼一般的目光,因为他觉得这条河的存在实在有些古怪。它的建造者为何要让这么一条河存在于庄内呢?难道是为了取景吗?这条河岸如此的直,显然是人工凿成的,只不过做得不露痕迹罢了。既然如此,让它绕庄而过,岂不更美?
倏地,他察觉到身后有微风掠过,他的手便已经贴在腰际了——不愧是一只老狐狸!
人影一闪,一个蒙面人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由那诡异的目光可以看出此人是曾屠杀“剑匠”丁当的金丝杀手,也就是来自扶桑岛国的忍者!
“无牵无挂”边左城的手便离开了腰际,蒙面人向他施了一礼后,便以生硬的汉音道:“我在这条河边发现了一只鞋子!”
“无牵无挂”边左城的神色一变,沉声道:“鞋子?”
扶桑忍者伸手在怀中一掏,果然掏出一只鞋来!
无疑,这是一只女人的鞋!边左城的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方道:“带几个人,沿着这条河一路查下去!一旦找到丁凡韵、银月夫人等人,立即杀了!”顿了一顿,他的眼中闪着绿绿的光芒:“所有看到的人,全杀!”
声音冷得像一把毒刃!
扶桑忍者悄然隐去!
边左城心中思索开来,这只鞋子虽然浸了水,但上边没有任何青苔及河中常有的寄生之物,所以鞋在水中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而在这三天中,除了地底下的丁凡韵、银月夫人之外,“空剑山庄”内没有任何女人!而这条河上游就是绝谷,不可能有人到上游去。所以,这只鞋子一定是银月夫人或丁凡韵所遗留的!
那么地下墓穴就一定存在着一个与这条河相通之处,这个口子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因为银月夫人或丁凡韵也许是整个人都到了河中后才遗下这一鞋子,也可能是她们仍留在地下墓穴中,单单这只鞋子因为某种原因到了这条河中!
无论如何,边左城决不会让她们有生存下来的可能性!他相信扶桑忍者能够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无论是银月夫人还是丁凡韵,都不可能从扶桑忍者这样的超级杀手刀下逃脱!
而他自己要做的就是查明这只鞋子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能不能顺着这一条线索找到进入地下墓穴的道路?
他相信即使现在宁勿缺仍活着,也应该奄奄一息了,光是饥饿也能将宁勿缺折腾个够!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些异常,一抬头,猛然看到向长安正隔河望着他。
河并不很宽,只有二三丈,黑暗中看不清向长安的神情,但可以感觉到向长安的惊讶与疑惑。
“难道这小子已看到我与扶桑忍者在一起了?”边左城思忖着。
两人默默相视片刻,然后各自转身离开了河岸。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事实上,向长安心中是极其震惊的,扶桑忍者与边左城相见的情景恰恰被他看到了,让他惊讶的是这样一个神秘的蒙面人潜入“空剑山庄”中,而他的四百号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
这个人是谁?他与边左城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边左城真的是被宁勿缺的侠义之举打动了,而来“空剑山庄”的吗?向长安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但为什么师父却没有看出其中有何可疑之处?
向长安一向对房画鸥极为敬仰,他相信师父让自己与边左城合作,一定有他的理由的,自己只需对边左城多加留意便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向长安与边左城相见时,似乎两人都已忘记了昨夜的事,不过边左城提出的要求倒是让向长安吃了一惊:边左城要向长安让他的四百号人不分昼夜,立即沿着“空剑山庄”西侧院墙外挖出一条河道,然后逼使“空剑山庄”庄中的河流改道而行!
向长安实在弄不懂边左城的用意,但表面上,他仍是服从了边左城的意见,让他带来的四百号人开始开挖河道。
但暗地里,他已让人将此事告诉了他师父房画鸥,让他决定是不是真的按边左城所说的去办。
派出的人回来时,带给向长安的只有一句话:一切按边前辈所说的去办!
向长安觉得很难接受,但仍是不得不接受了。他从来没有违背过他师父的意愿。
四百号人分作四组,每组一百人,其中一组留守“空剑山庄”,其他人便轮流在“空剑山庄”西侧挖渠河道——向长安觉得这实在有些滑稽!
同时,他也为自己感到可悲。三师弟叶红楼每次奉师父外出时,做的莫不是扬善惩恶、快意恩仇之事,而自己第一次挑大梁,却是来此处挖河道!
这一带的硬石较多,所以挖掘河道的进程并不快。到了三天之后,河道方完成大半。
向长安久候丁凡韵不至,自然有些焦躁不安,但边左城比他更为焦躁不安。因为他派出去的扶桑忍者至今还未向他回复!
按理,花了三天的时间,扶桑忍者早已该查明一切了,如果真的有人顺着这条河道潜出了“空剑山庄”,那么他一定能够将她找出来,无论是死是活;如果两个女人还在地下墓穴中,扶桑忍者就更应该回来了。
莫非会出了什么意外不成?边左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倒不是担忧扶桑忍者的生死,而是担心事情会不会出现什么漏洞。
幸好明天便可以打通新河道,逼使原来的河流改道了,边左城希望能从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夜深人静时,边左城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有庄西侧的金石相击之声隐隐传来,那是风雨楼的人在连夜赶工。
倏地,一声暴响,从他的窗户中突然飞进来一件东西,来势极猛!
边左城一惊之下,身子突然凭空平平飘升,如同一片毫无分量的柳絮!身子一拧,伸手一抄,那件黑糊糊之物已被他抓在手中!
咦?怎么有些粘乎乎的?
蓦地,边左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人头!”不由骇出一身冷汗!他强自定神借着月光一看,心便沉了下去!
原来是扶桑忍者的人头!
便在此时,窗外响起一声“咭咭”的怪笑!声音古怪难听,竟让人难以分辨出发笑之人是男是女!
“无牵无挂”边左城神色一变,不及细想,双足一点,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窗外!
身形甫出之际,他的全身神经已绷得紧紧,随时准备迎接来自任何角度的袭击!
但袭击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生!
待他落地之时,骇然看到五丈之外的一棵古木下立着一个黑衣人,乱发蓬松,身瘦如柴,宽大的黑衣迎风飘动,说不出有多诡异可怖!
边左城定了定神,沉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一阵怪笑,嘶哑着声音道:“取你狗命之人!”边左城心中无名之火顿起,但他相信此人武功修为一定极为可怕,而且尚不知是什么来头,所以他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焰。
正这当儿,留守“空剑山庄”的人已被惊动,从几个方向同时向这边冲将过来,其中几个反应较快的已发现树影下的黑衣人,立即齐齐扑了上去!
却见对方身形一晃,未能看清是如何出手,那几人已惨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身在空中,便已喷血气绝!
边左城暗道:“不好,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可是个强敌!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不能意气行事!”
于是虽然对方举手投足便杀了几个人,边左城仍是不肯动手。
那人一声冷笑:“边老贼,你怕了吗?”
“无牵无挂”边左城道:“我边某人何曾怕过谁?”其实他心中是颇为担忧的,他担心的是对方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众多高手,那样一来,自己这边恐怕就难以应付了。因为他不曾估想到会有强敌袭庄,所以并未通知杀人坊的人前来,而向长安的属下人数虽然众多,但高手却少得可怜!如果来者是九幽宫之人,恐怕就麻烦大了!
那人怪笑道:“边老贼,你不是想找一个年轻女人吗?”
边左城神色大变!
那人说完此话,身形突然一晃,已如一抹淡烟般飞了出去,射向庄外。
好可怕的轻身功夫!
边左城来不及细想,立即紧随而上!他别无选择,因为从对方的口气说明他一定知道了一些东西,极可能是边左城要找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的行踪,此人是知道的。而且为此事扶桑忍者还冒犯了他最后死在对方手上!
所以,他必须直追而上,他不能让知道真相的人活下去!
当然,他也想到这可能是黑衣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当自己追赶黑衣人时,他的同伙会乘机出手,但边左城别无选择,他希望四百条人命能尽可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从四面赶来的风雨楼中人,所看到只有黑衣人与“无牵无挂”边左城电射而去的背影,如此快捷的身法,让他们吃惊不小!
边左城一路急追,他已将自己的轻功提至最高境界,已是快如鬼魅掠空,无奈对方轻功竟也不在他之下,边左城追出了足足有十几里路,仍是无法将距离缩短丝毫!
边左城心知不能再继续追下去了,如果离“空剑山庄”太远,恐怕有些不妙!
正踌躇准备要回转时,前边的人突然一下子收住了去势!
事出突然,边左城一惊,急忙左足一点,右足腾空,身子急旋如陀螺,这才化去巨大的惯力!看样子,对方轻身功夫已在他之上了,对方可以停走自如,而边左城却有些勉为其难!
黑衣人转过身来,望着边左城怪笑道:“边老贼,你可认得老身?”
边左城一愣:对方怎么自称“老身”?
因为从对方的声音听来,实在不像一个女性的口音,对方武功如此高强,又自称“老身”,加上行事古怪,该是谁呢?
倏地,灵光一闪,边左城沉声道:“你是‘捉鬼老妪’?”
一声怪笑,那人道:“不错,正是老身!”
边左城心想:“真是霉头!怎么会招惹上这个老怪女人?”但他知道“捉鬼老妪”一向独来独往,所以“空剑山庄”那边倒是不会有事了,心头反而稍定。
“无牵无挂”边左城心知“捉鬼老妪”乃“红鬼黄魅”的师姐,武功尤在双怪之上,所以不是逼不得已,他是不愿与“捉鬼老妪”发生冲突的。
当下,他强捺心中怒火,道:“我与你素无冤仇,为何今日要强插一杠?”
“捉鬼老妪”一声怪笑道:“我的确与你毫无冤仇,但我孙女与你可有深仇大恨!”
边左城一愣:“这老妖婆从未嫁过人,哪里来的孙女?莫非是在胡诌?”当下,他便道:“哈哈,老夫从未听说过你还有孙女,恐怕你是在寻我开心吧?不过就算你平白无故杀了我的人,我也不会记仇,只要你将你所说的年轻姑娘之行踪告诉我,那么我可以把发生的不愉快之事一笔勾销。”
“捉鬼老妪”怪笑一声,道:“一笔勾销?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杀了我孙女全庄上下多少人?难道就这么一笔勾销?”
边左城心头一震,暗忖:“她所说的全庄上下是不是指‘空剑山庄’?如果是,那么她说的年轻女人自然就是丁凡韵了,可丁凡韵又怎么可能是‘捉鬼老妪’的孙女呢?”
边左城有些糊涂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捉鬼老妪”所说的女子真是丁凡韵,那么“无牵无挂”边左城就别无选择的必须与“捉鬼老妪”决一死战了,任何见到丁凡韵的人都必须死!
只听得“捉鬼老妪”道:“你若想知道我孙女是谁,不妨随我去看看。”
边左城缓缓地道:“不必了!她肯定是丁当的女儿。”说这话时,他暗暗观察“捉鬼老妪”的神情,以判断自己所猜测的正确与否。
却听“捉鬼老妪”冷声道:“知道就好!既然她认了我这个奶奶,我就必须为她讨回公道!我不懂得侠义之道,但杀人偿命我还是懂的!”
边左城的心中一惊:“果然是丁凡韵!”却不知丁凡韵怎么会成了“捉鬼老妪”的孙女?真是节外多生枝!
如此情景,别无选择,只有——死战!
边左城一声不响,突然发难,身形闪晃之下,已与“捉鬼老妪”近在咫尺!
“捉鬼老妪”冷笑一声:“来得好!”
左掌一错,向后暴挥!
“无牵无挂”边左城只觉一股强劲的旋劲突然将自己的劲气扯向前去,身形不由失控!
这正是“捉鬼老妪”的成名绝学:空虚掌!此掌法与寻常掌法大相径庭。寻常掌法以掌力招式来猛击对手为目的,而“空虚掌”却或吞或吐,吞时则可将千万重物以内吸之力引向己身,吐则可摧枯拉朽!
“无牵无挂”边左城本就快捷如电,如今突然加上“捉鬼老妪”的“空虚掌”吸扯之力,猝不及防之下,招式便已走位变形,身不由己地向前一个踉跄!
“捉鬼老妪”的右掌已如电般切向边左城的咽喉!
那一只手掌竟已不像是血肉之躯,竟泛着幽幽之金属般的光泽!
大惊之下,边左城急忙挥动“惊血神镰”,疾戳对方心口!同时强提一口真气,身形急挫!
“嗖”的一声,“捉鬼老妪”的右掌堪堪从他的头顶削过,边左城的一头白发,竟被对方的凛厉掌风削去近半!头顶便平添了一份凉意!
同时,“捉鬼老妪”的左掌已如毒蛇般疾扣边左城的右手脉门!
边左城大惊之下,“惊血神镰”倏地一颤,顶端飞镰已疾然飞出,切向“捉鬼老妪”的左手!
“捉鬼老妪”冷哼一声,双掌一错,两股力道完全相反的“空虚掌”掌力汹涌而出,急旋的飞镰与之一接触,竟突然倒旋,向边左城这边倒射而回!
边左城又惊又怒,左手猛然疾挥,“当”的一声,飞镰与他手中之短棍暴撞之下,双双飞出十几丈之外!
边左城与对方只接了几招,便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何不惊恐万分!
对方之“空虚掌”掌风如雨而至,仍是一吞一吐!
若是寻常之人在这一吞一吐之诡异力道的牵扯下,定会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落入尴尬之境,最后被对手所伤!
却闻边左城暴喝一声:“无牵无挂!”
他的身躯便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飘然而起,似乎全然没有了分量,竟由得“捉鬼老妪”的两股力道任意牵扯!
这便是边左城的应敌之绝招,名为“无牵无挂”,其核心精髓,与“无为而治”之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面对“捉鬼老妪”忽吞忽吐、此吞彼吐之掌力,若是强行与之相抗衡,一定会使自己的武功招式大受对方牵累,不能做到招由心发,因为在你出招之后,对方本是狂攻之掌力突然变为一股吸扯之力,那么这一招势必会变形,如果要竭力保持不变形,却又会呆滞迟缓,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而边左城却任对方牵扯,随劲而安,随劲而去。
“捉鬼老妪”也不由暗赞了一声:“了得!”不知多少人对她这种有悖常理的运劲之法无所适从,终不免要吃大亏。没想到这边左城竟能以怪治怪,用如此刁钻的方式来对付“捉鬼老妪”的“空虚掌”。
因为对方的身形是顺势而动的,所以“捉鬼老妪”在发功之时,不得不斜着点,否则一不留神吸扯过猛,对方顺势而进,便是引火烧身了!
对方斗转星移,疾如惊电,恶斗上百招,竟仍是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蓦地,“空剑山庄”方向传来一阵尖锐惨厉的箫声!虽然此去“空剑山庄”有十余里,但仍清晰可辨,显见吹箫之人内功修为极其不俗!
边左城神色大变!心知“空剑山庄”内定有突变,一分神之际,“砰”的一声,他的胯部已挨了一腿,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敢怠慢,边左城顺着一击之力,急一旋身,左掌如寒刀反切,直逼“捉鬼老妪”后颈!
“捉鬼老妪”冷哼一声,右掌暴削而出,切向边左城右肋!
孰料边左城竟不闪避!他只是运劲护体,同时左手蓦然由掌变爪,扣向“捉鬼老妪”的肩部!
“砰”的一声,“捉鬼老妪”的右掌已生生切中了边左城的肋部!一阵钻心剧痛猛袭而至,边左城知道自己至少断了一根肋骨!
但他左手也已划过对方的肩部,留下一条血槽!
边左城强忍剧痛,提气反掠而出,咬牙道:“你就等死吧!”
“捉鬼老妪”本正欲趁势而上,扩大战果,突闻边左城此言,不明其言,不由一愣!
就这么一错神间,边左城已飞速掠走!
“捉鬼老妪”突然肩上伤口有麻痒之感,不由又惊又怒,心知对方的指尖定淬有剧毒,所以在划破自己肩部肌肤时便有毒素侵入!
她想到江湖中人都说边左城有让人“九死九生”之术,毒术也一定了得,不由心头一沉,急忙自封了伤口四周好几处穴道,心中虽对“无牵无挂”边左城怀有刻骨之恨,但亦知如今局势,却不宜再追赶,还是祛毒疗伤要紧!
当下,她便向西边奔掠而去,因为她担心伤口之毒发作太快,所以她不敢过于提运真力,奔掠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走了四五里路之后,已至一片竹林之前,竹林边上,竟有一条河流,原来“空剑山庄”的那条河流出庄之后,一路迂回蜿蜓,竟到了这片竹林之中,穿林而过!
“捉鬼老妪”左曲右拐,在竹林中行走片刻,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之地,三面都是密密绵绵之竹林,惟有一侧是绝崖,绝崖之下,便是一间草庐。
“捉鬼老妪”走至草庐前,未及推门,门便自己开了——不对,是里边有人将门打开的,那人叫了一声:“奶奶,你回来了。”
此人赫然是丁凡韵!
捉鬼老妪“嗯”了一声,进了草庐,道:“你的穴道怎么解开的?”
丁凡韵道:“孩儿担心奶奶一个人前往庄中会有闪失,所以便想运劲自己冲开穴道,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成功,刚要出去,便见奶奶回来了。”
“捉鬼老妪”道:“你如此年轻,能在一个时辰内冲开我所封的穴道,也算是不容易了。我是怕对方人多势众,你跟了去会有危险,才封了你的穴道。”
丁凡韵道:“孩儿明白奶奶的一片好心,只是……只是杀父之仇,怎能不报?孩儿只盼能够亲手杀了边左城那老贼!”
她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
“捉鬼老妪”沉默了片刻,道:“你把灯点着吧。”
丁凡韵摸索了一阵,然后点着了屋内的一盏油光,又拨了拨灯芯,草庐内便亮堂起来。这时,就可看清“捉鬼老妪”的模样了。
“捉鬼老妪”的模样简直诡异可怖!“红鬼黄魅”两人已经很古怪了,而“捉鬼老妪”比他们两个更为古怪。一双眼睛小如鼠目,双颊无肉,额头高耸,鼻子很大,但似乎并没有鼻梁骨,只是一块死肉趴在脸上而已,甚至连一口牙也生得不齐整,如狼牙般交错着,让人不由会心想像她这样的牙齿,为何还不全掉了?没牙比有牙倒好看一些。
总之,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可能会做噩梦的老婆子!在这样的荒野中,孤灯下,更为可怕!
丁凡韵却坐在“捉鬼老妪”的身边,握着“捉鬼老妪”的手道:“奶奶,你见着了边老贼吗?”
“捉鬼老妪”点头道:“见着了,他的武功果然不错!”
丁凡韵还要再问什么,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捉鬼老妪”的肩上,看到一道血痕,便失声道:“奶奶,你受伤了?”一脸关切之色。
“捉鬼老妪”强笑道:“皮肉之伤,不碍事,边老贼可是断了一根肋骨!”
丁凡韵听她这么一说,便放下心来,心想:“奶奶受的只是皮肉之伤,而边老贼却断了一根肋骨,看来还是奶奶的武功高明一些!”
“捉鬼老妪”道:“我累了,要早一点安歇。”说罢,她便起身,走向用剖开的竹片隔成的单间房中,这还是丁凡韵成了这间草庐中的一员之后才新隔成的。捉鬼老妪把床让给了丁凡韵,自己则在地上铺了一些茅草,再加上一床被子,就那么就地而卧。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要睡了,而是要呆在里边将身上中的毒逼出来。她不想让丁凡韵知道她中了毒,从而为她担惊受怕。她知道自己已深深地疼爱着这个奇迹般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女孩了。
“捉鬼老妪”席地而坐,缓缓地提运内家真力,试图把体内之毒逼出来。
丁凡韵也未曾睡,她又想起前些日子的一幕幕事情……
丁凡韵与宁勿缺、银月夫人三人被困于石室之中后,丁凡韵一直按宁勿缺所言呆在原地不动,等待着宁勿缺过去与她汇合。
但等了许久,总是等不到宁勿缺,再后来,她听到了宁勿缺与银月夫人的对话声,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汇合了,心情便略略放松了一些,因为她想既然他们聚在一起了,那么想必宁勿缺也定能找到自己。
正默默等待之际,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突然轻轻地颤了一下。丁凡韵还道这是她的错觉,此念刚起,倏地响起“轰隆”之巨响声,如同天雷滚滚而过!
而丁凡韵脚下的地面突然下陷!
猝不及防之下,丁凡韵失声惊叫——这便是宁勿缺与银月夫人听到的那一声惊叫。然后她便如空中之秤砣般直坠而下!
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落下了多深。朦胧间,她感到“轰隆”之声松了一些,不及细想,她的剑便急然划出,向身下点去!
“当”的一声,长剑已弯曲如弓!而丁凡韵则借这一点之力,缓去了不少下坠的力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地面便在这时猛然停止了下沉,如果不是方才她应变得快,恐怕是受不了这一震之力了。
“轰隆”之声渐去,四周静极了!丁凡韵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与喘息之声!
渐渐地定下心来,丁凡韵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她想起了银月夫人与宁勿缺!
于是,她便大声呼叫!
喊声一出,她便发觉不妙,因为声音根本就不能传出去,而是在一个颇为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
丁凡韵心猛地一沉,向四周一摸索,便发现四周全是严密无缝的石板,根本没有与外界相通的洞口!
这岂不是等于宣布她已必死无疑呢?而且还会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她是死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死的,又如何死的?
可怕的不仅仅是死亡,还有她再也没有机会为父报仇了!
丁凡韵希望在这狭小的石室上方能有出口,便长身而起,同时以手护住头顶,防止自己的头撞上顶板而受了伤,没想到石室甚高,自己这一跃高有丈余,却未撞着顶板!
丁凡韵不愿就此罢休,她又试了几次,但任凭她将轻功提至极致,仍是无法到达石室之顶!
看样子,与其说这是一个石室,倒不如说是一口封闭的石井!而且其深度至少在三丈以上!
每次落下之时,丁凡韵都要乘机将剑击向壁上,这样一来如果石室四周有孔洞,便可以发现了。但每次她的剑都是毫无阻碍地一划而下。
丁凡韵越来越绝望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丁凡韵突然听到了水滴滴落石板的声音。
“滴答!滴答!……”
丁凡韵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忙凝神细听,这声音却真真切切!而且越来越响。
这是怎么回事?
正惊诧间,坐在地上的丁凡韵突然感到下身一阵冰凉,大惊之下,用手一摸,才知地上竟已进了水!
丁凡韵一跌而起,急切地顺着石壁、地面摸索着,终于,她发现这股水流是沿着某一个侧面的石壁流下的——此时,她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水流大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增大了,地上的水慢慢地上升。
丁凡韵本已心如死灰,此时却因为这一股水流的出现而又重新萌起了对生存的渴望!她思忖:“有水进入,有必定有一个洞口。而这股水流是从上面流下的,说明洞口便在上面。也许,是在比自己轻功所能及的地方略高一些,因此自己没能找到那个洞口!”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出现水流并不是一定是好事,因为这股水流并不大,那么极可能进水的洞口也不大,如此一来,即使她能找到洞口,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无法脱身?如果洞口很小,当水将整个石室灌满时,丁凡韵岂不是要被水淹死!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丁凡韵决不放过!
水缓缓地却也不停歇地向上升,当务之急,是必须保证自己能够长时间地露出水面,否则,就算上边有一个洞口也是枉然了。
丁凡韵是识得水性的,但从水面升高的速度来看,要升到三四丈高的地方,恐怕至少需要大半天!丁凡韵无法保证自己的身子可以露出水面这么持久的时间。
她紧张地思索着,然后她便拔出剑来,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用剑尖凿起石板来,可惜她的剑并不是宝剑,所以进度颇慢。
好半天过去了,她才在石壁上凿出半个拳头般大小的石坑,然后她又开始在离这个小石坑一尺距离的地方凿了起来。
待第二个石坑也完成了之后,她便安静下来。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必须节约体能。
水缓慢地向上涨着,满过了她的脚板,漫过了她的脚脖子……
当水满她的腰身时,她觉得有必要再做一些准备,于是,她便在方才凿石壁的那一块地方摸索着,她要找出一条石缝来。
找了好半天,她才找到一条极不易发现的石缝——也正因为这些石缝的存在,水才上升得如此慢。
找到了石缝,丁凡韵的手指沿着石缝而走,不过石缝是呈直线的,也就是在这条石缝的上方极可能也有石缝——与她摸到的石缝是相连的。
丁凡韵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从水中射出,高高跃起,当掠至一丈多高时,她的剑疾然向前直插!
“当”的一声,剑断了一截!
丁凡韵飘落而下,她没能插进那条想象中的石缝之中!
很遗憾,但这也是在她预料之中的,那么细的一条石缝,又是在黑暗之中,凭的完全是运气,所以失败就在所难免了。
身上的衣衫浸了水,显得有些沉,丁凡韵想了想,便将外面的衣衫悉数脱了,只留下贴身的衣物——如果有光,此时便可以发现她的身材极其的丰满诱人,比她的容貌要完美得多!
在这种时候,她已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了,何况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看到什么。
丁凡韵将衣衫扯开,再搓拧成一股,最后把一端系在了剑柄上,试了试,倒颇为牢固。
然后,她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剑又断了一截!
四次试过,她的剑只剩下不及半尺长的剑锋了!
一咬牙,她再次高高掠起,疾运真力,猛地将剑向前一插。
“铮”的一声,剑未断!她成功了,剑已全部没入石缝之中!
落下之时,丁凡韵心中颇为欣慰,她的努力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回报!
在以后的时间里,这把插进石缝中的断剑果然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当水面越升越高,终于漫过她的颈部时,她便踩着水浮在了水面上。虽然有水的浮力,但人在水中仍是要不停地踩水,才能保证自己可以探出水面,时间久了,自然很耗体力。
而现在丁凡韵却可以借助浮力,同时右手握着用自己的外衫搓揉成的布条,布条另一端系在插手石缝中的断剑上,所以她又可以从这儿得到力量。
如此一来,她几乎便可以毫不费劲地停留在水面上了!
水上升一点,她便将布条收拢一点。
断剑插在离水面有一丈多高的地方,待水满到这个地方时,已是二个多时辰之后了!
丁凡韵的身体开始觉得有些发痒了,同时凉意也越来越浓,这是长时间泡于水中的缘故!
现在,水面与断剑平起,断剑便再也无法起到什么作用了!
丁凡韵不得不借用自身的力量保持自己的身体使之不沉下去。
她已经很累了,即使是铁造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也会累疲的。何况她已很长时间未进一粒米了!
但她必须坚持!她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更要为她爹,为“空剑山庄”的人活下去!
手、脚,以致全身都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听使唤,终于,她一下子沉了下去,立即一大口水灌进了她的口中,使她马上呛了起来,这反倒激起了丁凡韵的一股力量,她奋力拍打着水,又浮了上来!
但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身上凉意越来越冰冷刺骨,到后来,凉意没了,她竟感到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渐渐弥漫于她的全身——好舒服,她很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她的神智也开始有一些迷糊了。
不可避免地,她又开始沉入水中,但这一次她几乎就要沉到水底时才清醒过来。
不!决不能就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