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效仿太公垂钓,浣纱妇人怜王孙
五月的淮河边,阳光明媚,草木青葱,百鸟鸣唱,河中游鱼可数。河畔有许多少年在钓鱼。当时是公元前3世纪末期,大地和山川没有受到严重的污染,山林中禽兽成群,空中飞鸟不断,河川湖泽中水族兴旺。人们不必耕耘纺织,单靠渔猎也可谋生。这些钓鱼的少年,都精于钓鱼之道,河中的鱼产十分丰富,不但有常见的黄鳝、鲫鱼、鲤鱼、鳙鱼、鲢鱼,而且有名贵的鲂鱼、斑文鱼、鲈鱼、大马哈鱼、鲮鱼、鲴鱼、四足鲵鱼、鲶鱼、鳊鱼、鳜鱼、鳢鱼,等等,名目繁多,不可胜数。技巧高超的钓鱼人,不消一个时辰,就可钓满一筐,携至市集,换几个铜钱,用来买柴买米,一天的生活就无忧了。但也有些笨拙的钓鱼人,不懂引诱鱼上钩的窍门,钓了半天,鱼儿总不来上钩,结果日上三竿,饥肠辘辘,一尾鱼也没钓到,只好望河兴叹。
殷商末年,有一个姜太公,在渭水边用直钩钓鱼。他一天到晚孤坐水边,总是一尾鱼也钓不着。原来他钓鱼是装模作样的,他一边钓鱼,一边思考天下大事,心中想的是怎样运筹帷幄,帮助周文王打败殷商帝国,建立周朝。他用钓鱼作幌子,冒充隐士,好使文王来寻访他,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没有钓到鱼,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要紧的是别错过了与文王的会见,他要钓的是周文王西伯这条大鱼。所以后人有诗曰:“短杆长线守墦溪,这个机关哪个知?只钓当朝君与相,何尝意在水中鱼!”
八百年后,在南方的淮河边,也有一个姜太公式的钓鱼人,这就是青春年少的韩信,他生性不喜欢为生计奔忙,对于种田、纺织、做生意、渔猎采集等发家致富之事,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头脑里思考的事情只有一件——兵法,也就是将帅们指导战争、组织战争和发动战争的方法。他从小就热衷学习此道,把一部《孙子兵法》背得滚瓜烂熟,还精读了楚国军事家吴起写的兵书《吴子》,魏国军事家尉缭子写的兵书《尉缭子》,齐国军事家司马穰苴将军写的兵书《司马法》。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姜太公的《六韬》,反复精读,他认定这部书是上古兵书中的集大成之作。书中文武兼备,既包括政治谋略(文韬),也包括军事理论(武略),而且保存了极为丰富的秦代以前的军事史料。
韩信用心学习《六韬》的同时,也十分敬佩姜太公的为人。姜太公在渭水边钓鱼被周文王访到,交谈后相见恨晚,同载而归,拜为军师。后来,太公帮助文王的儿子武王起兵伐纣,进军朝歌,经过多次激战,终于在牧野打败了纣王的军队,灭了商朝,建立了西周王朝,周王室为了酬谢太公的赫赫战功,把物产丰富的齐地分封给他,授给他征讨五侯九伯的特权,地位在各封国之上,所以姜太公又是齐国的开国之君。他的后代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的霸主。
韩信也想建立与姜太公相类似的功业,希望能遇到一位明君,拜他为大将或军师,而他也会像姜太公一样,替天行道,吊民伐罪,辅佐这位明君,兴仁义之师,讨伐无道,扫除秦朝的暴政。而这位明君为了奖赏他的功劳,也会将一块与齐国相等的土地分封给他,并授给他征讨诸侯的特权,于是,韩信将成为新的齐王,他的子孙将成为新齐国的霸主。
韩信一边钓鱼,一边做着当齐王的美梦,因此,即使有鱼来咬他的钓饵,他也没有发觉。等他发现了,提起钓竿时,鱼早已跑了。就这样,他钓鱼简直是白费光阴,毫无效益可言。每天临到中午,天气炎热时,渔人大多收起钓具,回家休息去了,可韩信因为午饭钱还没有着落,他必须继续坐在河边钓下去,希望侥幸能碰上一条大鱼,或者有某个周文王式的明君来寻访他。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不但周文王没遇着,一天到晚鱼也没有碰上一条。所幸,他在河边遇上了一个好心的老太婆,就是漂母。
所谓漂母,就是在河边替富户人家洗衣、浣纱、漂洗丝絮之类的佣人,漂母的社会地位是很低的,工作也很艰苦,不论寒暑,都得在河边搓洗和捶打衣裳。偏偏是她这样的穷苦妇人,对穷困潦倒的韩信产生了同情心。正当韩信饿得头晕眼花,想要离开河边的时候,这位漂母走近前来,对他说:“年轻人,看你钓了一上午鱼,一条也未钓着。日头已经偏西,也没见你吃什么,肚子饿不饿啊?”
此时,这个漂母的家人正好送饭来。饭篮一打开,饭菜香味扑鼻,韩信强忍住要流下的口水,但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咕噜”的叫声早泄露了他的秘密。
“不要不好意思,今天分点儿吃,明天老妇会要他们送双份来。”
于是,韩信也不客气,拿起漂母递来的饭食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漂母待他吃完后,开口问道:
“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漂母,不瞒您说,我家祖先是已灭亡了的韩国的王族成员,家父原是楚国春申君属下的一员虎将,曾领六国之兵,在函谷关抵抗秦军。春申君失势后,家父被解职在家,郁郁不得志,不几年就病故了,当时我才九岁。”
漂母露出怜惜的神情,她继续问道:“你父亲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产业吗?”
韩信答道:“家父为官十分廉洁,没有置下什么产业,原有几亩薄田,也被秦朝的官吏夺占去了。”
漂母不免对他产生了同情心,便继续询问下去。
“你母亲还在世上吗?”
“家母也于前年病故了。母亲在我心中是最神圣的。父亲去世后,她靠针线活养活全家,一天到晚除了做针线活外,还要做饭、洗衣、缝补、打扫院子。父亲死后,她把女佣全辞退了,什么活都自己干,结果累得吐血,病倒在床。我熬汤煎药,侍奉床侧。但母亲的病实在太重了,药石无效。临死前执着我的手说:‘信儿呀,你一定好好读书,继承父业呀。’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永远辞别了人世。家中一贫如洗,连办丧事的钱都没有。我只好卖掉祖传的老屋,才埋葬了母亲。”
漂母被感动得掉下了眼泪,她用衣角揩了揩眼睛,称赞道:“你能卖掉老屋,埋葬母亲,称得上孝子了。”又问道:“你把你母亲埋葬在什么地方?”
“就葬在城南的首阳山上。”
“啊!首阳山!那是贵族才能进入的坟地,你母亲怎能进去呢?”
“我发现首阳山有一个上等坟地,地势高旷,十分干燥。地仙说是龙脉之旁的绝地,潜伏着一座可出将帅之才的青龙穴。山上尽是青松古柏,周围环绕着大片良田沃土,可容万户人家居住以奉祀。于是我将办丧事后剩下的钱全部投入,打通关节,终于获得了这块贵族才有权占有的好地,埋葬了母亲。”
“看你小小年纪,志向还不小,用万户人家奉祀你母亲,那只有王侯以上的大人物才能办得到,你认为自己能达到这样高的地位吗?”
“世上无难事,只要有恒心。”韩信很有信心地说。
漂母扑哧一声笑了,她的笑声中既包含几分嘲讽,又带有一些惊讶。她又说:“哦,我刚才忘记问你的名字了,你姓甚名谁呀?”
“我姓韩名信,今年十八岁。”
“我看你相貌,日后也许会成大器,望好自为之。”漂母说道,“好吧,今后每天都来这里钓鱼吧,我供你中饭吃。”
以后,韩信每天仍来淮河边钓鱼,漂母每天在同一地方浣纱,漂母天天供应韩信的中饭。
有一天,韩信听到淮河边一个少女的哀婉的歌声:
我仔细梳洗打扮自己一番,
独自依靠在望江楼栏杆上,
我面前一千艘帆船已驶过,
惟独没有我所盼望的那艘,
夕阳的斜晖投射在水表面,
江水十分徐缓地悠闲地流,
我心碎肠断地盯着白苹洲。
歌声悠长婉转,不绝如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起幽谷之潜蛟,泣孤舟之寡妇,韩信深受感动。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秦始皇的巡游车队,经过阳武县(今河南省原阳县)博浪沙时,遇到刺客:一个大力士操铁锤狙击始皇,误中副车,没有伤着秦始皇,但使秦始皇受到很大的惊吓。大力士当场被擒获,立即处死。但有一个少年同犯潜逃不知去向,秦始皇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大搜十日,凡是在外面冶游无业的少年人都要受到拘留审查,韩信听到这个不好的风声,便赶紧离开了淮河边,到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暂避。
临行前,他向漂母告别,道:“我将来一定重重地报答您!”
没想到这句话反倒叫漂母生气了。
“老妇只是看你的风度和气质,像是世家子弟,出于怜惜之心,供你吃了几顿家常便饭,哪有什么图报之心?”
韩信只好说了声“是”,很难为情地离开了。
离淮阴不远有一个青龙镇,镇上有一口水井,水质清甜可口,远近闻名。据说水中曾有青龙出现,还有人说凡在此水井饮一口水,便可寿延一载,引得天下慕名而来之人不计其数,青龙镇亦因此而名扬天下。
井旁有一酒家,名叫“寒士酒店”,其店名的来源取自“韩氏”的谐音,因店主人姓韩。店主为人厚道,待客有礼,来往客商多喜在该店住宿。
韩掌柜是韩信的远房亲戚,韩信因躲避风头,跑来投靠韩掌柜。秦时法令甚严,住旅店必须要证明,没有证明就要送往官府衙门讯问,凡是来历不明的人都当做逃犯处理,送往骊山服苦役。
凡是到骊山服苦役的人,大都难以活着回来。即使不干活累死,也会因为营养不良或经受不住北方的气候得病死亡。
韩信身上也没有过硬的证明,他证明身份的凭证早已过期,也没有去更换。韩掌柜为人慷慨大方,特别喜欢聪明的韩信,给他报了临时户口,让他在家中住了下来。
韩掌柜见韩信认识字,人又灵活,便吩咐韩信帮助他检查来往人员的证件。韩信在店中闲着没事,有时也帮着招待客商。
秦朝推行法家政治,而法家认为搞活市场经济的商人是五蠹之一,乃社会的蛀虫,必须严加打击。当时的生意人都是偷偷摸摸地活动,若要搞长途贩运,只能昼伏夜行,因而有不少生意人白天投到寒士酒店来歇脚,睡一个午觉,夜间就离开。
有一批贩卖丝绸的商人也常在店里宿脚。其中有一个名叫灌婴的,生得魁梧高大,膀大腰圆,目光炯炯,声如洪钟。他饭饱酒足之后,便口若悬河地谈论各种事情,而且谈锋甚健,在座者都喜爱听。他讲述自己平素与秦朝官府捉迷藏的有趣经历,他善于使用钱财行贿,使秦朝的官吏对付不了他。他还讲述自己在经商路途中的探险,怎样跨度充满危险而令人入迷的戈壁大沙漠,韩信听了,十分着迷,动了念头,也想出外试试做生意。
一次闲谈中,灌婴神神秘秘地告诉大家说:沛县丰邑中阳里出了一个异人,这人姓刘名邦,长相不凡,相面者常说他的面貌贵不可言。他的确身躯高大,而且前额宽阔,隆鼻长耳。他待人十分宽厚,喜欢施舍,性格豁达大度,行为放荡不羁。他不事农业生产,让父母和两个哥哥养活他。但他广于结交,显示出干练的办事才能,因而被推举为地方官吏。
灌婴还说,刘邦生于周王室灭亡的那年,年龄只比秦始皇小三岁。但当地流传着不少故事,似乎刘邦就是真命天子。有人说,刘邦的母亲刘媪怀下刘邦时,曾梦见与神遇。当时正是大雷雨的时刻,刘媪在一个大泽边午睡,她丈夫刘太公的确看见一条蛟龙若隐若现浮在云端。还有人说,赊酒给刘邦的酒店主人常常看见醉卧的刘邦身上有龙。去年秦始皇东游时,听说沛县丰邑地方有出生帝王的祥云瑞气,因此在县衙门前筑一高台,下埋宝剑、丹砂,名叫“厌王台”,以厌天子气。秦皇认为如此一来就可以破坏这里的风水,就不会再出“天子”了。
“灌兄,”韩信开口说,“请问这个刘邦现任什么官职?”
“他在秦始皇二十三年就做了泗水亭长,至今仍担任这个职务。”
韩信是个聪明人,他心中算了一下,这个刘邦当上亭长的那年,正值秦军攻占了楚国淮河、泗水以北的全部土地,在这一带建立秦政权的年月。当时秦朝设立了以相县为郡城的泗水郡,丰邑、沛县皆为该郡的辖地。刘邦被任命为泗水亭长,却是一个重要的职位。亭长虽小(只管理十里以内),但当地老百姓打官司,抓小偷,都要亭长来管。特别是泗水亭位于泗水郡的中心区域,不可小觑。由此可见,刘邦的宦运是随着秦政权在楚地的建立兴起的,他可以说是秦国统治下的既得利益者,这人对秦政权的憎恨是不深刻的。特别是,他出身农民,不是六国旧贵族出身,他干吗要仇恨秦朝呢?
韩信因此推断,即使刘邦真的是真命天子,能幻想成真,取代秦朝,夺得政权,他绝不会对秦国贵族和民众实行报复性的虐杀,也不会更改秦朝原有的规章制度。
韩信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又问灌婴说:“刘邦身边有没有辅佐他的能人?”
“有呀,”灌婴回答说,“他广于交游,又十分热衷参加一些民间的社会活动。丰邑城中有一个‘粉榆社’,是战国时期建造的一个土地神庙,中阳里的百姓每年都定期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祈祷人寿年丰,刘邦就是这一活动的组织者。通过参与民间的一些社会活动,刘邦广泛接触到社会上的各个阶层,结识了不少朋友。他最要好的朋友有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和卢绾。”
“这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韩信问道。
“这些人都非等闲之辈,”灌婴说,“萧何长期担任沛县的功曹掾,主管县衙门的总务、人事,通晓刑法律令。刘邦为平民时,萧何已经在衙门里做事了,刘邦每次违犯法律,萧何都替他打通关节。刘邦当了泗水亭长后,萧何也经常帮助他。曹参也在沛县衙门里当狱吏属员,与刘邦来往密切。周勃是手艺人的头头,用芦苇或竹子编织养蚕器具,或吹箫给人家办丧事,膂力超人,能引强弓。他常常替刘邦办事,是刘邦的死党。樊哙是沛县人,凶猛非常,以宰狗为职业。他与刘邦是连襟,都娶吕家的女儿为妻。卢绾也是沛人,平易近人,结交豪杰,与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的友情非寻常人可比。除以上诸人外,还有一个夏侯婴,是个好车把势,也是沛人,与刘邦亲近,私交甚笃。”
韩信听了灌婴这一番叙述,心向下一沉,半晌没有说话。开始他听说刘邦是异人,很想去投奔他,在他手下做事,日后建立一番功业。可现在听说刘邦已有这么多生死之交,这些人已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故旧集团。他感到很失望,他认定,刘邦今后纵使能成大业,也摆不脱这个故旧集团的控制。这是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本地人集团。从外地参加刘邦事业的人员,必然会遭到这集团的排斥和打击,对这个集团来说,外地人本事再大,贡献再多,也是一种异己力量。
“灌兄,”过了好一会儿,韩信又开口问道,“您刚才说,刘邦和樊哙是连襟,都娶吕氏的女儿,这吕家是何方人氏,这桩亲事是怎样结下的?”
灌婴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好吧,我就长话短说,简单扼要地把这桩婚事的经过告诉你吧。山东单父县有一个姓吕的大财主,他与秦国的宰相吕不韦是远亲。此人和吕不韦一样,善于经商,靠贱买贵卖,发了大财。人人都尊称他为吕公。这吕公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名吕雉,次女名吕媭。都长得如花似玉,既知书达理,又秀灵可爱,方圆百里远近闻名。后来,这吕公与另一门富豪结了仇,吕家人丁不旺,无力抵御仇家的进攻。他只好舍弃自己庞大的家业,携带家眷躲避仇杀,投奔到江南沛县县令处以求保护。沛县县令与吕公原是好朋友,便妥善安排了吕公一家,让吕家在沛县安家落户。沛县的官吏豪杰听说县令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都纷纷前来致贺。县令在公堂上大摆盛宴款待前来祝贺的客人,县功曹萧何受县令委托负责接待。他面对一批批前来祝贺的客人,不住地高声叫喊:‘贺礼不满千钱者,须坐堂下。’刘邦这时也前来致贺,因为他与县里的官吏十分熟悉,就一本正经地递上贺笺,同时故意大声说:‘贺钱一万!’实际上他一文不名。然后,便大摇大摆地向大堂走去。吕公听说来了贺钱上万的贵客,又惊又喜,急忙将刘邦迎进大堂。他端详刘邦仪表不凡,心里越发敬重。萧何见刘邦这恶作剧有些过头了。于是,他悄悄地对吕公说:‘此人专好说大话,贺钱一万,恐无实事,请吕公明察!’听了萧何的话,吕公稍一迟疑,随即装作没听见似的没有理会萧何,又恭敬地劝刘邦吃菜喝酒。等到酒酣席散,客人走空,吕公单独留住刘邦,对他说:‘老夫从小学习相术,一辈子给许多人看过相,但相貌如你之人,老夫从未见过,希望你日后自珍自爱,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前途,未可限量。听说你尚未婚配,老夫有一小女,愿许配给你,不知你愿不愿意。’刘邦欣然应诺。事后,吕公的妻子生气地对丈夫说:‘你真是老糊涂了,竟把女儿许配给这样的人!你常说女儿生时有些奇兆,长相又端庄美丽,日后必与贵人相配,沛县县令三番五次求娶不允,如今竟把女儿终身许给刘邦这个无赖。我问你,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吕公并不生气,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你不懂就别瞎嚷嚷,我自有眼光,断不会有误。’就这样,吕公毅然将自己美貌如花的女儿嫁给了年过三十、没有家产的刘邦,还陪上了一大笔嫁妆。你说奇不奇怪?”
韩信听了说:“这的确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他沉吟了半晌,又说道:“这个吕公不愧是一个相术专家,许多达官贵人,在他眼中,只不过平庸之辈,而一个名声不好、行为不端的无赖亭长,他却看中了,认定此人日后必将发迹,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这是一场赌博,将吕氏家族的前途都押在刘邦这个赤手空拳的年轻人身上了。”
灌婴又说道:“这些事还不算奇怪,奇怪的还在后头呢!吕公的女儿吕雉嫁给刘邦后,给刘邦生下了一子一女。因刘邦家贫,吕雉必须带着一双儿女从事田园耕作。有一天,刘邦公事完毕,回家看望正在田中劳作的妻子儿女,吕雉告诉他:刚才有一老人路过田头,向她求水喝,她就请老人吃了一顿饭。饭后老人给她相面,说她是‘天下贵人’,她于是又求老人给一双儿女相面。老人看了看她的儿子,说:‘夫人之所以是贵人,是生了这个男孩的缘故。’老人又看了看吕雉的女儿,随口说:‘此女也是贵相。’刘邦听了,十分高兴,忙问老人走了多长时间?吕雉说,刚离开不久,还追得上。刘邦顺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追去,见到老人,要求他为自己相面,老人说:‘你生就一副帝王之相,贵不可言,我刚才在田间所见的夫人子女,想必就是你的眷属了。刚才我不知道那双儿女的贵相那么好,其根源来自何处,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的富贵,根子就在你身上啊!’刘邦听了,既高兴又感激,深施一礼,对老人说:‘我要是将来真如老丈所言,决不忘德。’这段相面的故事很快就在周围群众中传开了,你说奇不奇怪?”
“这事并不蹊跷,”韩信不屑一顾,“刘邦、萧何和曹参等很可能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叛乱集团。他们推举刘邦为首,大造言论,制造刘邦是真命天子的神话。你叙述的各种传闻,什么刘邦出生时天空出现蛟龙呀,什么刘邦吃醉酒后身上有真龙附体呀,还有吕雉和刘邦看相的故事呀,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他们还派人到处游说,宣扬这些神话,蛊惑人心。许多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了他们的义务宣传员,足下也是其中之一。”
灌婴听了,脸红了一阵,说道:“鄙人的确与刘、萧等有私交,我做生意的本钱也是他们帮衬的。眼下,他们正在到处招兵买马,不知道韩小弟是否有意愿加入?”
韩信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犹豫不决。秦始皇即位后,对内平定六国,对外不断开拓疆土,没有一日不用兵,死人如乱麻,无辜的百姓暴骨长城之下,车道的两旁随处可见他们的头颅。人民负担极重的徭役,除了筑长城、凿灵渠、修驰道、直道、开五尺道之外,还有数百万人成年累月地从事建设穷极壮丽的阿房宫和骊山墓等工程。男子壮丁都披着甲胄赶往戍地,女子都忙于把粮米和其他军需物资输送到京师及边境地区。留在家中的孤寡老弱不能相养,死者相望。秦朝政治的苛刻,刑法的残酷,都是罕古未曾有过的。除承袭了商周时期的刺面、割鼻子、剁左右趾、割生殖器、砍头五种肉刑外,还创造了许多新的刑罚,如榜掠、鬼薪、黥为城旦、谪、籍没、在市井中当众斩首、腰斩、车裂、活埋、五马分尸、灭族、夷三族等。后来又增加了剖腹、凿顶、抽胁、镬烹等酷刑。扩大株连范围,是秦法的一大特色,老百姓五家为保,十保相连,一人犯法,共同承担刑事责任。在这种严刑峻法之下,城镇乡村都笼罩着一片恐怖的气氛,在道路上走的人,有一半是受过肉刑的人,城市的广场中,被处死的人的尸首堆积成小山,无人收尸。为了逃避刑罚,许多人都离家逃亡,聚集山林之中,靠抢掠为生。老百姓都引领而望,悲号仰天,希望有一个救世主出现,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刘邦具有成为救世主的条件。他出身平民,深谙民众的痛苦,同情广大劳苦农民。但他出身太卑微了,缺乏神秘色彩,没有号召力,这就是萧何等为他编造出许多真命天子的神话的原因。”韩信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些神话可能是编造出来的。”灌婴吐实情说,“我与刘邦打过交道,他是一个极为平常的人,没有神秘气息,连贵族味都没有。他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他常常到小酒店饮酒,可是从不付钱。他在泗水亭,身为亭长,却常常打架斗殴,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有一次,刘邦酒醉,与夏侯婴斗殴,把夏侯婴打得鼻青脸肿。县令追查这次酗酒闹事事件,夏侯婴为了袒护刘邦,指天画地,对神赌咒,一口咬定是自己坠马所伤,与刘邦毫不相干。最后,他独自承担这次酗酒闹事的全部责任,坐了一年多牢房,舍命回护了刘邦。”
“由此可见,刘邦现在已具备当割据一方的山大王的条件了,他深得一班江湖好汉的拥护,但单凭这一点,他还是不能君临天下,必须有能人佐助,引领他朝向更高的目标。”韩信作结论说。
“刘邦并不甘心做池中物,”灌婴说,“有一次,他在咸阳服徭役,正巧碰到秦始皇出巡天下。他见了那一派壮伟景象,不禁赞叹说‘大丈夫应当像这个样子啊!’这说明他的理想已经升华,不再满足于一个小小亭长的地位,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立刻走上历史的竞技场,用拼死的奋斗去猎取耀眼的皇帝宝座。”
“通过你的介绍,我对刘邦这个人已有一个完整的印象。”韩信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他虽是一个无赖,却有抱负和理想,而且性格坚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打退堂鼓。他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物,并且不乏幽默感,将来一定有许多人愿意追随他。他真是一个成功的坯子,王者的继承人。我有心追随他干一番事业。”韩信说到这里,自言自语起来,“遗憾的是,我没有姜太公那样幸运,刘邦不会来淮河岸边寻访我。我在淮河边钓了这么久的鱼,除了漂母施舍我几顿饭外,谁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唉,我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姜尚,何时才能遇见周文王这样的明君啊!”
韩信受了灌婴这些商人的影响,也向伯父韩掌柜借了些本钱,往黄河下游去做丝绸生意。
在一处常有盗匪出没的客栈里,韩信遇见几个侥幸逃脱秦国追捕的六国贵族,一个个蓬头垢面,头发和胡须老长,当年的贵族威风,一扫而光。大家围着一堆篝火,回忆往事。一个衣不蔽体的齐国贵族说:“我的家在黄河下游的山东半岛登莱地区,那儿盛产柞蚕绸,经济富饶,是古代纪国的所在地。后来,纪国被齐国吞并,这么一来,齐国兼有渔、盐、丝绸之利,富甲天下,经济力量超过秦国,国土纵横数千里,带甲的军士有数百万。战国后期,如果齐国能联合其他五国,协力攻秦,秦国就难以吞并六国,但齐国和其他五国不团结,都争相西向事秦。五国之间又互相攻伐。秦国首先攻击的是三晋(韩、魏、赵)、燕、楚五国,齐国偏安一隅,四十余年没有兵灾。齐国的末代君王田建麻痹大意,以为秦国鞭长莫及,不会攻打齐国。他不修战备,不出兵帮助五国抵抗强大的秦国。”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一个赵国贵族接下他的话头说:“正是这样!齐王建五年(秦昭王四十七年,公元前260年),秦国急攻赵国,赵国向齐国借粮,齐国不答应。齐国谋臣周子是我们赵国的盟友,他向齐王建议说:‘我们最好答应赵国的要求,输送粮食援救赵国。假如我们不援救赵国,赵国就战胜不了秦兵,它的处境就危险了。要知道赵国对齐国来说,是一道屏障,就像齿与唇一样,唇亡齿寒。今天赵国灭亡,明天祸患就到了齐国。拯救危急的赵国,是高尚的义举,齐国援赵,打败强大的秦兵,一定在诸侯中大显威名。如果不致力于这些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却斤斤计较于爱惜粮食,这对国家来说是一种十分短视的举措。’齐王建不采纳这个建议,不供应我们赵国一粒粮食,不派一兵一卒去援救我们。结果,秦兵将赵国四十五万精兵层层围困在长平(今山西高平县西北)。秦昭王亲自到前方督战,并征发全国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送往长平,阻绝赵国的救兵和粮食。被围的赵军绝粮四十六天,开始杀战马充饥,然后捕捉老鼠、麻雀等小动物煮食,直到掘草根,吃皮带,甚至到了相互杀食的地步。赵军主将赵括把军队分成四路组织多次突围,都没有成功,他自己则在最后一次突围中奋力作战,中箭落马被秦军杀死。我们赵国这支饥饿至极、不堪一击的四十余万大军,至此群龙无首,土崩瓦解,全部投降。秦军主将白起怕赵兵寻机会反抗,把饿坏了的四十余万人一起在长平坑杀,惨无人道已极,只放走其中年少的二百四十人回家报信。这是战国时期最大的也是最残酷的一次战争。从此我们赵国精锐丧尽,一蹶不振,再也敌不过秦国了。”
一位魏国的贵族补充说:“齐王建七年(秦昭王四十九年,公元前258年),秦国包围赵国都城邯郸,齐国仍不援救,幸得我们魏国的公子信陵君窃符救赵,击破秦军,邯郸才得暂时保全。”
另一位拄拐杖的齐国贵族感叹说:“可是以后的形势,对我们齐国来说,越来越危险了。”
一位名叫姬鹏的周王室后裔说:“齐王建十六年(秦庄襄王元年,公元前249年),由于我们东周的国君与诸侯谋伐秦,秦国灭掉了东周,长达八百年的周朝从此灭亡。”
那个衣衫褴褛的齐国贵族又开口了:“齐王建二十三年(秦王政五年,公元前242年),秦国设置了东郡,治所在今河南濮阳西南,这么一来,秦国的领土就和齐国直接相连了,秦、齐之间再也没有了缓冲区。”
一个瞎了眼的楚国贵族回忆说:“齐王建二十四年(秦王政六年,公元前241年),各国诸侯担心秦国攻伐邻国的战争,无休无止,决定合从以伐秦,我们楚国的王为从长,楚公子春申君当总司令,赵、魏、韩、卫等国都派兵参加,但齐国和燕国没有出兵。五国的军队开始夺取了秦国的寿陵郡,攻至函谷关。秦国主力部队从关中出击,五国诸侯合从的军队都战败逃走。一场轰轰烈烈的联兵抗秦战争彻底失败了,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次战争中被箭射瞎的。如果齐国的数百万军队参加的话,战争也许不会获得这样的结果。”
拄拐杖的齐国贵族感叹说:“四年后,齐王为了求得‘一夕安寝’和‘尺寸之利’,看不到天下大势,竟然进入虎狼的秦国朝拜,秦王嬴政假惺惺地在咸阳设酒宴款待齐王建,暗地里却在制订灭亡齐国的计划。同时,秦国采用李斯的计谋,派遣间谍潜入各诸侯国,用金钱收买那些亲近秦国的上层人士,暗杀反秦的居高位者,还用贿赂、造谣等手段离间各国的君臣,使各国防守松懈,然后遣强兵良将把各国一一攻灭。我们齐国的相国后胜就被秦国重金收买,成为齐王身边的秦国大间谍。”
一旁的韩信听到这里,不禁插嘴说:“在下不才,可先祖也是韩国王族。韩国地处抗秦的最前线,单独与秦国作战近百年,适龄作战的男子全部战死。邻近的魏国不但不援救,反而从背后袭击韩国。齐王建三十五年(秦王政十七年,公元前230年),秦国派内史胜率军终于灭亡了韩国,俘虏韩王安,在韩国的故土上设置颍川郡。”
那个赵国贵族立刻接着说:“唇亡齿寒,韩国亡了,赵国也难保。两年后,秦国派大将王翦进攻赵国军队,杀掉赵军主帅赵葱,占领赵国都城邯郸,俘虏赵王迁,赵国灭亡。赵公子嘉带着他的宗族逃到代地(今河北蔚县东北),自立为代王。”
一位身着胡服的人站了起来,他自称是燕国将领乐毅的侄儿:“赵国一灭亡,燕国就岌岌可危,齐王建三十八年(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燕国病急乱投医,派荆轲行刺秦王,秦王发觉,杀死荆轲。第二年,秦大将王翦攻下燕国都城蓟,燕王喜及太子丹逃往辽东郡(今辽宁省辽阳市)。”
那位魏国的贵族接口说:“齐王建四十年(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秦大将王贲(王翦之子)带兵伐魏,他见魏国首都大梁城坚河深,固若金汤,便引黄河和汴河的水灌大梁,连灌三日,大梁城墙多处毁坏。王贲趁势发起进攻,魏王假和他的大臣们都做了俘虏。王贲杀了魏王假,纵兵屠城,杀人盈野,伏尸百万,魏国灭亡。秦国的侵略军到了历下(今山东济南市),离齐首都临淄不远了。”
一位高唱楚歌的短小精悍的楚人也按捺不住了:“齐王建四十一年,(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秦王政派大将王翦率六十万大军伐楚,楚国大将项燕也调动国内全部兵力来抵抗。开始王翦让军队一直不出战,只坚守营盘,楚军数次挑战均不理睬。待到秦军养精蓄税,士气高昂、斗志旺盛之际,才下令出击。而楚军此时戒备已疲,猝不及防,六十万秦兵如洪水般漫来,冲得楚军溃不成军,楚军被杀得落花流水,尸积如山,楚军大将项燕也战死于乱军之中。第二年,秦军一举攻下楚都寿春,俘虏了楚王负刍。楚国灭亡。但我们楚国人不甘心当亡国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乐毅的侄儿说:“齐王建四十三年(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秦国派遣大将王贲攻辽东,俘虏燕王喜,燕国至此彻底灭亡。接着,王贲率军攻打代国,俘虏了代王嘉。”
拄拐杖的齐国贵族又感叹说:“战局发展到这时,只剩下东边一个大国——齐国没有被秦国消灭了。这时齐王建的僚佐、宾客和参谋们都受了秦国贿赂,因而建议齐王不修攻战之备,齐都临淄成了不设防的都城。当时齐国已成了一叶孤舟,众多附着于这叶孤舟之上的人们,以醉生梦死为常态,以追求瞬间的感官刺激为时尚。他们没有看到,也不愿看到这叶孤舟正在下沉。广阔的周边正在经受着血与火的煎熬,而他们却庆幸自己的双脚总算还踏在一片似乎和平安宁的乐土上!”
衣衫褴褛的齐国贵族又长叹一声说:“可这时齐王建还执迷不悟,还准备去朝拜秦王政,企图感化他,使他不出兵攻打齐国。但遭到忠于齐国的近臣劝阻而罢。”
一个齐国即墨的难民插嘴说:“我们即墨的大夫是一个坚决的抗秦派。他向齐王提出一个挽救危亡的积极战略,他说:‘齐国地方纵横数千里,经济十分富饶,国力可与秦国相匹敌,如果全国紧急动员,可募集数百万大军。秦国虽占领了五国,但立脚未稳,人民反抗烽火未熄。现在韩、魏、赵三国逃亡到齐国的贵族军官有数百人,他们都力求恢复故国,齐王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加以训练,然后让他们打先锋,引领着齐国的百万大军收复韩、魏、赵三国的失地,随即从临晋关攻入秦国本土,从北面直捣咸阳,另一方面,还可以将成百上千逃亡到齐国的楚国贵族军官组织培训,让他们引领齐国的百万大军收复楚国故地,从武关攻入秦国,从南面夹攻咸阳,这样一来,可以灭亡秦国,齐王又可称霸天下了。’遗憾的是,齐王建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唉,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
一直一言不发的韩信冷静地分析说:“以当时秦强齐弱的情势下,即墨大夫的灭秦设想也许难以成功,但这不失为一个以攻为守的良策,可以延缓齐国的灭亡。”
拄拐杖的齐国贵族说:“你说得对,兵败如山倒,优势在秦,不可阻挡。齐王建四十四年(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国大将王贲领大军从燕国南部进攻齐国,一路上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到了临淄城下。齐王听从相国后胜的话,不组织京城的保卫战。秦国派使者见齐王,假意许诺说,只要齐王肯投降,秦国将留给他五百里土地,让他继续做封君。齐王便命令守城官兵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六国的历史在这一天打上了句号。这一天是中秋节,秦国举国上下庆祝秦国统一了天下,灭亡了六国。秦王政命令发放酒类和猪羊肉,赐予咸阳城内里巷小民,大肆庆祝。”
乐毅的侄儿用讥讽的口吻说:“秦王嬴政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于是将自己的称号由‘秦王’改为‘皇帝’,因为他是秦国第一个皇帝,便称‘始皇帝’,后世以数字来表示皇帝的称号,如秦二世、秦三世等,他希望秦朝的统治能达到万世,甚至永不中断,传之无穷。可六国民众承认他吗?我看这是痴心妄想!”
那个秦国人反驳说:“我们的秦始皇可有长久统治天下的雄心,他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三川、河东、南阳、南郡、九江、鄣郡、会稽、颍川、砀郡、泗水、薛郡、东郡、琅邪、齐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代郡、钜鹿、邯郸、上党、太原、云中、九原、雁门、上郡、陇西、北地、汉中、巴郡、蜀郡、黔中、长沙、内史。每郡派郡守一人管理政治,派郡尉一个管理军事,派监御史一人负责监督和纪律检查。秦始皇收集天下的兵器,通通运到咸阳销毁,熔铸成十二个金人。又下令将全国十二万户有钱的人家迁往咸阳,以增加咸阳的繁荣景象。”
拄拐杖的齐国贵族作总结说:“可就在秦国举国欢庆天下统一的这一天(也就是公元前221年的中秋节),几匹疲惫的老马拖着一辆破旧的乘辇,驶出临淄的城门,缓缓西行。乘辇里坐着满脸沮丧的齐国末代国王建和他的几个仆从。乘辇前后数十匹高头大马上,是负责押送的秦国将士,咄咄逼人。他们的行程终点,将是距此数百里太行山下一个叫做共的小村镇。到了共地后,秦军将齐王建囚禁在山上一间石头筑的房屋里,周围只有松树和柏树,没有人供给他饮食,齐王建就饿死在那里。”
篝火渐渐灭了,寒意袭人,一番发泄和争辩之后,大家再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