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圣郭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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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箫声

独眼乞丐二人寻到上岸的台阶,又施展轻功轻轻跃上,迎面一条大河,极为宽阔。只见河岸左侧向西百米外处,有零星一丝火光。

“独孤大哥,你瞧!”姓赖的乞丐指着地上的石板。

“嘿嘿,竟有人在此处捕鸟!”独眼乞丐说着便弯腰将扣着的石板慢慢挪出,借着月光瞧去,一只斑鸠已被石板砸晕,“他娘的,可算能开一次荤了。”

“这应该是方才那对男女留下的!”

“管他娘的,先吃饱再说!”独眼乞丐嘿嘿一笑,忽然脸色一变,喝道:“什么人,出来?”

柴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心想自己终究是逃脱不了了,正准备起身,忽然被郭威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这才没有站起。

姓赖的乞丐被他猛然间一声大喝,吃了一惊,“有人么?”

独眼乞丐使了一个眼色,缓步朝不远处的土丘处走去,“好啊小丫头,原来你躲到这里了,害的老子一顿好找!”

柴莹见独眼乞丐朝自己躲藏之处走来,早已吓得险些要叫出声来,苦于被郭威的小手堵住了嘴,这才没能喊出声来。

“独孤大哥,你莫不是眼花了?哪里有那小丫头的影子?”姓赖的乞丐见独眼乞丐疑神疑鬼,笑着说道。

独眼乞丐怒目朝姓赖的乞丐瞪了一眼,“他娘的,小丫头当真躲在这,听见你说话,也不会出来!”

听到此处,柴莹本已跳到喉咙眼的心脏,这才安然落下,心想,“想不到小雀儿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内心忽然一阵欢喜,却也是莫名至极,也不知因何欢喜。

“这......这怎么能赖我?”姓赖的乞丐反问道。

“赖兄弟,不是老夫教训你,你江湖阅历太浅,连一个小丫头也不如。”独眼乞丐无奈道,“倘若小丫头当真躲在这草丛之中,被我这么威言恐吓,早就吓得跳了出来。但她听见你说‘哪里有她的影子’时,便知咱们是在诈她,懂了么?”

“是了!怪我,怪我!小弟一时间没能体会到独孤大哥的用意,这才误了大事!”姓赖的乞丐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道。

忽然,方才的哭声又传来过来,他二人对目一看。

“独孤大哥,咱们要不要先去瞧瞧,这大半夜的,是谁死了老婆不成,哭得这般伤心!”姓赖的乞丐问道。他话刚一出口,想起方才独眼乞丐所说自己的妻子自尽一事,忙伸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骂道:“瞧你这张破嘴,胡乱讲话!”

“好了!”独眼乞丐一摆手,“你去那边土丘上拾些柴火,咱们先拿这只斑鸠垫垫肚子,旁人即便是哭丧,咱们理会作甚?”

“是,是!”姓赖的乞丐应声朝土丘处走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将斑鸠剥个干净,在水中稍微清洗,烤过之后,将斑鸠撕成两半,分别吃了。

郭威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斑鸠被他们两个吃了,闻着香喷喷的肉香之气,早已在心里将他二人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

忽然间,一阵啸声自远处传来。长啸之中,满是一股凄凉之意。

过了不大会儿,啸声甫歇,又是一阵萧声响起。

郭威从没听过萧声,这时一阵凄凉的萧声在寂静的夜空婉转悠扬,只听得如痴如醉。

萧声时而高亢,又时而低沉。如一个寂寞深闺的女子在唉声叹气,又好似月中的嫦娥思念吴刚,幽怨不已。但那萧声飘忽不定,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令人捉摸不透。

忽然一个雄壮的声音喝彩道:“好一曲《春江花月夜》,久闻盐帮苏左使善于吹箫,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之人中气充沛,显然内功不弱。

萧声忽然一顿,一个声音传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浦江天不胜愁。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浦江天不胜愁。”但他连连念了两遍,第一遍像是感慨,第二遍又像是在自暴自弃。跟着那声音又一阵哽咽,忽然又是一顿,“不知阁下是什么人?”

郭威一听这人说话声音,心中极为欢喜,“是老爷爷!”

方才那声音雄壮之人答道:“老夫严啸天,有礼啦!”他口中说着“有礼”,但他说话的口气却极其无礼。

“西海派第一高手严啸天?听闻你三十岁成名西海,曾一人力挫西域摩尼教三大长老,从而威震西域是不是?”苏千里语气平淡,“想必阁下也是为了那五万两黄金而来吧?”

“哈哈哈......”严啸天大笑,“老夫近来听闻大梁皇帝悬金五万捉拿苏左使,本来嘛,老夫也是即将入土之人,本不该如此心热身外之物,可谁知,年纪越大,越是心热,说不得,也只好走一遭啦!”

“若单凭阁下,嘿嘿,忒也小瞧了苏某!”苏千里冷哼一声。

“阿弥陀佛!贫僧法会,见过苏檀越。”山岭处一个灰袍僧人缓缓转出。

“空见智法,乃少林子弟,你法号法会,想必是少林派新一代弟子了?”苏千里凝眉问道。令他出乎意料的并非是惧怕少林派,而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少林派结下了梁子。

“苏檀越见多识广,连我少林弟子的辈分也如数家珍,小僧佩服!”法会双手合十,缓缓而言。

“想不到少林派清修之地,寺中高僧竟也染上一身铜臭!”苏千里冷冷哼了一声。

独眼乞丐听着他几人对话,低声朝姓赖的乞丐说道:“是盐帮苏左使。听闻朱温悬金五万,要取他项上人头,今日却教咱们弟兄撞见了。且教他们两虎相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晋王那边......”姓赖的乞丐恐怕自己二人不能将柴莹带回,而被晋王怪罪。

“放心,晋王不过是以姓柴的小姐要挟柴东升,咱们只要有银子赚,多干一票,误不了大事!”独眼乞丐阴笑道。

他二人低声议论之时,只见两道人影已掠过方才灯火明亮之处。

“瞧瞧去!”独眼乞丐知道是严啸天和法会二人,便同姓赖的乞丐悄悄赶去。

他二人悄声赶到二十丈外,藏身躲在草丛之中。拨开草丛只见一个年纪约五十多岁的老者,正跪在一座坟前烧纸。左右两边各站一人,一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和尚,约莫三十余岁,慈眉善目,样貌极其仁慈;另一人满头白发,双目隐含煞气,冷冷的盯着苏千里。

“善哉善哉。想不到昔年名震江湖的上官十二郎竟葬身此地!”法会最先开口。出家人定力一向极好,但此时却是他最先沉不住气。

“名利本就身外之物,大师乃佛门有道高僧,难道也为尘世名利所扰?”苏千里边拨弄坟前的冥纸边说道。

法会道:“出家人生死都已参透,又岂会在乎名利?”他仁慈的目光,望向苏千里,“皇甫静雪之墓?苏左使原来是个多情之人,夤夜至此,竟为了吊唁一个女子!”

苏千里幽幽的叹一口气,“皇甫姑娘与我有恩,数十年来,我年年来此吊唁,大师想必是知道的,若不然又怎会寻到此处?”

“不错!小僧不过是听些江湖人的传言,这才赶来至此。但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天下苍生?嘿嘿,大师究竟是以苍生为念,还是心系黄金五万?”

“唉......我佛慈悲。”法会叹一口气,“钱财一身铜臭,出家人又怎敢妄起贪心?”

“大师既然不是为钱财而来,又口口声声的说是以天下苍生为念。莫非老夫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现如今大梁朱皇帝有吞并四海之意,可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而苏檀越一心要刺杀朱皇帝,令他寝食难安。若是苏左使一朝得手,天下势必又将大乱。我佛常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僧也只好杀苏檀越一人受罪,而造福天下苍生了。”法会双手合十,一脸凝重的神情。

“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苏千里忽然厉声长笑,“那老夫就领教领教大师神功了!”说着便已缓缓站起。

一旁的严啸天见他二人啰里啰嗦,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大声道:“久闻苏左使一手庖丁解牛剑甚是了得,老朽不才,倒想见识见识!”

苏千里眉毛一挑,“听闻严大侠的软鞭功夫出神入化,在下倒想一同领教!”

严啸天哈哈大笑,“若我二人齐上,传出去难免令江湖中人耻笑!”话音一落,只见点燃的冥纸一闪,一道火光闪过,刹那间夜空中已有数十张点燃的冥纸从空中落下。而严啸天已经双手束在背后,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根本没有人见到他如何出鞭,如何将软鞭在空中抖动,更没人见到他如何收鞭,这一切只在眨眼间,便一闪而逝。

“好鞭法!”苏千里赞道。

别说是苏千里称赞,就连躲在暗处的独眼乞丐二人也是吃惊不小,“威震西域果然名不虚传!布天王名头在他之上,想必武功比他更高。”

苏千里忽然喝道:“什么人?出来!”

独眼乞丐二人听见苏千里喝问,知道自己已经败露,心想:“果然好耳力,我不过是呼吸稍一急促,便被他察觉了。”

正准备站起,只见苏千里灰影一闪,手中一道白光,朝自己右手侧之处刺去。

苏千里这一剑之势,如同奔雷,快如闪电,忽然眼前现出一个女子及两个小孩,不由得大吃一惊,忙运力顿足,幸亏他武功高强,剑法早已练得极熟,这才千钧之际收剑而止。

“怎么是你们?”苏千里满怀疑问。

郭威一指独眼乞丐藏身之处,“老爷爷,那边藏了两个人,要暗中偷袭你!”

苏千里回眸一望,并未见有他人,但他知道小孩子不会撒谎,更何况今日于这小孩儿有恩,当下朗声道:“不知是何方神圣,还请出来一叙!”

“嘿嘿......”独眼乞丐知道再也藏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站起,“在下独孤鹤,这位是九龙神刀手赖清云,有礼,有礼!”说着团团作了一揖。

“原来是独眼侠丐,久仰久仰。”苏千里曾听过独孤鹤的名头,知道他混迹丐帮数十年,颇有威名,一手狂风神剑,曾打遍无数江洋大盗,但这人一生贪恋钱财,不分是非,江湖同道背后常叫他“独眼瞎丐”。

独孤鹤笑道:“好说,好说!”

苏千里见今夜众人都是冲着自己的人头来的,心中顿时一阵冷笑,“想不到苏某面子竟这般大,今日撞见这许多高手!”

“高手?嘿嘿!”严啸天一脸冷笑,“凭他也配得上高手?”伸手一指独孤鹤,显然是认为独孤鹤武功一般。

“严大侠久居西海,看不起老叫花子再正常不过!”独孤鹤微微一笑,忽然间一道亮光闪过,他周围的草丛已被他齐齐削断。他出手之快,江湖中人实在罕有敌手。而他露这一手功夫,也是回敬严啸天轻视自己。

“嘿嘿,可惜,可惜!”严啸天轻轻叹一口气,显然是未将独孤鹤这一剑放在眼里。

“可惜什么?”独孤鹤强忍怒气。

“可惜咱们都不是草,不会站着不动,让独孤大侠去砍!”严啸天笑道。

独孤鹤“嘿嘿”冷笑几声,“老叫花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也从不卖弄本事。严大侠看不上咱们的玩意儿,那也是人之常情,谁让咱们身份低微,是个乞丐,不像严大侠威名西海。”他做乞丐惯了,又生性爱财,今日躲在草丛中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眼见被人察觉,又遭人嘲讽,虽是心下有气,但也强行忍住。

严啸天听他语气不软不硬,心想自己今夜只为苏千里而来,不愿再节外生枝,当下点头轻声“嗯”了一声,“想不到叫花子挺有自知之明啊!”

独孤鹤不再理会,转身朝柴莹瞧了一眼,“老叫花今夜是为这小丫头而来,既然在这寻着了,那就告辞了!”说话间便朝柴莹走去。

“老爷爷,这个老乞丐是坏人,你快救救凤凰儿吧!”郭威张开双臂把柴莹挡在身后。

苏千里见独孤鹤并非为自己而来,又不识得柴莹,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夜再多树强敌,恐怕非要命丧此地不可。想到此处,不由得后悔起来。“我回冤句集结帮内兄弟投奔郢王再好不过,偏偏要来此祭奠,现下倒好,能全身而退倒也罢了,若今日毙命于此,如何对得起少帮主?”

“你别过来!”郭威大喊。

独眼乞丐轻轻挥手,已将郭威打倒在地,伸手去抓柴莹。

韩菲儿死抱住柴莹不放,向后退去。独眼乞丐抬手便是一掌,要朝韩菲儿天灵盖击去。

“别打我姨娘!”郭威大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