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离思篇（11）
过了两天洪公子来了，第一面的确如县令所言仪表堂堂，一身藏蓝色的衣服衬得他多了几分温润的感觉。
只是……不管他收拾得再如何人模狗样在顾慈筝眼中都没有区别。
简单的介绍了一遍后县令就笑着下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一早便听说过顾小姐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半句不假，顾小姐秀外慧中令我倾心不已，对于令尊的撮合我是乐意之至的，不知顾小姐……”
洪禹穴试探的问，但眉眼间却是很自信的，一把折扇在手中轻轻扇着。
“我不愿。”
他的手猛地一顿，嘴角的笑意也僵住了。
“顾小姐说……什么？”洪禹穴只怀疑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我不愿意嫁给你，你走吧。”
“不知在下可否问问这其中缘由？”
“无可奉告。”
洪禹穴：“……”
她的一颗心已经全给了那个人，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她不想欺骗自己过这虚假的一生，这对于眼前的这位洪公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对不起。”
留下一句道歉她就匆匆离去，流苏满眼惊慌，她万万没想到一向知书达理极听老爷话的小姐居然会……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
“那也用不着你管！”顾慈筝打断了她的话，眸光也不似往日那般温和，而是带着失望。
“小姐……”流苏心虚的垂下头。
这两天她还是无法相信萧停云的那些话，细细想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流苏那日看见了萧停云，是她向她爹告的密，所以萧停云才会态度大变。
现在只是一个试探她便露出这般表情……
顾慈筝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种心情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县令的耳朵里，他气冲冲的走过来扬手就甩了顾慈筝一个耳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逆女！你知道为了这桩婚事为父花了多少的心血吗？就这样让你给毁了！”
“洪公子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他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顾慈筝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下。
是她天真了，她的婚事……果然从来就不由自己。
萧停云啊萧停云，你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后悔吗？我……会成为你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存在吗？
在拒绝了顾慈筝的请求后，萧停云再也没见过她，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酒疯子，家里到处都堆着酒坛，都已经快没有落脚的地了。
他一下沧桑了好多，邋里邋遢的再也看不出那令无数女子趋之若鹜的俊脸了。
再次得到顾慈筝的消息是——顾慈筝要和洪禹穴成亲了。
这晚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手臂横在眼上不一会就湿了，也不知是哪来的伤心泪。可是……跟着谁都比跟着他好。
第二日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悄悄的躲在角落里，只望能看顾慈筝最后一面，但终究，他没能见到。
锦州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锦州县令之女秀外慧中，性情温柔，却在大婚当日割腕自杀，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还未开始的喜事就这样变成了丧事。
那盆被顾慈筝的鲜血染红的夕颜被下人晦气的丢了出来，就算萧停云拼得满手鲜血也终是拼不回去了。
顾慈筝棺椁下葬的那一天萧停云去了，却只敢远远的看着，他怕她不想看见他，毕竟他说了那样的话。
他爱她！他怎么会不爱她！他曾经也想过就如她想得那般带她走，什么都不管，可……
县令找到了他。
“我知道你和我女儿之间的事，但你们是不可能的，你能给她什么？爱能让她吃饱穿暖？我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你根本就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也反驳过，“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那你说，你能给她什么？”
“……”只这简单的一个问题便让他哑口无言。
他现在的银钱只够维持自己最基本的生计，他突然发现，他连一块好的手绢都买不起，这样的他真的能给那么好的她幸福吗？
他不确定了！
就是这个犹豫让他最终失去了她。
“后来我去了白马寺……”他说。
在姻缘树下驻足很久，却也难在这么多的红绸中找出那根属于他们的了。
之前给他们解释签文的师父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节哀。”
萧停云苦笑一声，“师父，早知如此，是不是当初我就不该让您把那根红绸给她，这样……或许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阿弥陀佛，施主，缘分乃是上天注定，一如你们的签文，这，是老衲无法干预的。施主还是看开些的好。”
“师父，给我剃度吧！”
“施主想好了？”
“是！”
他跪在菩萨面前听着一遍遍佛经，心却久久无法静下来，脑中不停的浮现顾慈筝的脸，她开心的、伤心的表情全都历历在目。
两根竹片从他袖中掉出。
那被折断的已经被他黏上了，他立刻紧张的把它们捧在手中。
主持见此放下剃刀，“施主，你还心有牵挂，不宜入我佛门。”
“主持，我是真心想入佛门的！”
“阿弥陀佛，施主，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吧，你也可以先修道把心静下来，施主现在的心太乱了。”
萧停云看着面前的菩萨，微阖双眼，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他还是能清晰的看见顾慈筝的脸。
自这之后，他便穿着道士服只吃素。
他经过美丽的花丛时看见再美的花都无法勾起他的心绪，但他知道自己依旧没能静下心来。
现实世界中没有了顾慈筝，什么都没有了趣味，他每日最开心的就是在梦中，在梦中他能看到顾慈筝对他笑，一如往昔。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故事说完了，梦珏递过来手帕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舍姬饶有趣味的看着萧停云，从他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没想到是真的。
现在萧停云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她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客人，你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现在，她就在你身边坐着呢。”
“什么？”
萧停云紧张期待的看着身旁的位置，手不停的抓着，可就是碰不到任何的东西。
“我，我要怎样才能看到她？”
舍姬使了个眼神梦珏立刻上前取了他的三滴血，不多时舍姬便把红骨伞递给他。
“只要打开这把伞你就能看到你心爱之人了。”
“谢谢！谢谢！”他身旁的女人也投来感谢的目光。
舍姬挥挥手，“不必言谢，毕竟我只是个生意人。”
她含笑坐了回去，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萧停云在房中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红骨伞，一缕青烟飘散构成一个人影，正是穿着红嫁衣的顾慈筝。
看见彼此的第一眼他们的泪水就这样决堤了。
萧停云不管不顾的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想让她离开，“筝儿，筝儿……”
“我在，我在！”
“我好想你，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傻瓜，我从未离开过你啊，这两年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从未离开。”
或许是舍欲楼的环境让她能暂时附身在萧停云身上，用她的角度说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筝儿，我后悔了，若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带你走！”
“我知道。”顾慈筝温柔的笑着给他拭去泪水，“停云，我爱你，你要相信，就算你看不见我我也一直陪着你的。”
“筝儿……”
顾慈筝的笑颜慢慢消失，无论萧停云怎么抓都抓不住！
“筝儿？筝儿！筝儿！”
她的身形彻底消散……她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此后，萧停云换下了道士装扮，过回了他自己的生活，就是他有时总是对着空气说话让人有些费解。
诺愿皱起眉头，“舍姬舍姬，我怎么看不见那个姐姐啊？”
舍姬没有说话。
你自然看不见，守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她已经耗光了魂灵，苦苦撑到现在怕是就为了让萧停云走出来吧。
她呀……
已经彻底消散了。
也没有来世。
舍姬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那是你看错了，我们进去吧，梦珏又做了你最爱的糖葫芦。”
“好耶！”诺愿开心的拍起双手，笑得眯起了眼睛，两条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
舍姬看着曼殊，眼中闪过一丝愁绪。
“不知道下一位客人什么时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