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八至篇（11）
休书遇火即燃，很快便只余一堆灰烬，风吹过便混着纸钱灰洋洋洒洒的飘飞在棺椁前。
火光照亮的是方含柳坚定的神情和那颗骄傲自豪的心。
“愚蠢的女人。”那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顾霑廷写下休书就是为了让你逃走，你居然烧了。好，既然没了休书那你依旧是顾霑廷的夫人，来呀，给我把她抓起来！”
他身后的人听了这话便要上前，只是顾老爷和他的亲卫一直挡在前面让他们寸步难行。
顾老爷虽然早已不管事，但威望犹在，若是冲撞了他便相当于要和他们结仇了，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怎么？刚才不是还很傲气的模样吗？现在居然躲在公公身后，我看有你这样的夫人顾霑廷才是真的白死吧！”
“你给我闭嘴！”
顾老爷一开口便中气十足，老将军的气势压迫得他顿时哑口。
方含柳释然一笑，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牌位上顾霑廷三个字。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的名字这么好听呢。
“爹。”她含笑目光温柔的看着顾老爷，看见她这样的笑容顾老爷顿感不妙。
“之前是我不懂事，霑廷不在了，你一定要顾好自己和娘的身体，不要为我们太伤心了。”
“不可以！”顾老爷大喊，“你忘记你答应过霑廷什么了吗？你说要好好活着的！”
他大步跑过去想要拦住方含柳，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面朝棺椁，她奋力撞了过去。
霑廷，对不起啊，我食言了。只是……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
等等我。
“砰！”
鲜血从额上不断的滴落，染红了她的眼，眼前黑乎乎一片，只有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嘈杂的叫喊声。
她嘴角露出浅笑。
她不要什么自由了，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之后我便来到了这里。”方含柳说完了一切眼中只余下了哀伤和痛楚。
她之前那般否定也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太愚蠢了，她居然……撞棺自杀了。
若是被顾霑廷知道只怕又要笑她了。
“你的故事我很满意，因你是魂灵我便不要你的血了，只取你一缕执念融入伞中，得见所念之人。”
舍姬笑着捻住了落下的花瓣，花瓣化作飞灰消散，桃木桌椅也全都消失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咔嚓。”
舍姬折断了指骨，手一勾便从方含柳这魂灵里取出一抹粉色的光芒。术法不过片刻，一把红骨伞便出现在舍姬手中。
她将伞柄递向方含柳。
妩媚动人的桃花眼里泛着淡红色的光芒，红唇勾起弧度，“代价你知道。”
“我知道。”
方含柳毫不犹豫的接过伞，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这些画她必须要告诉顾霑廷，就算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既如此这场地我就借给你了。”
舍姬转过身敲了敲手上的尾戒，迈步进了房间。
桃花纷飞，万千的花瓣从她眼前飘落，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一日的十里桃林，看见了顾霑廷宠溺的目光和他折下的那朵没能戴到她头上的桃花。
红骨伞缓缓打开，一个人影慢慢成形。
他穿着一袭画着水墨青竹的长衫站在她面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和之前一模一样。
“顾霑廷！”
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顾霑廷立刻心疼的帮她擦拭眼泪。
“怎么哭了呢？乖，别哭，别哭。”
这般温柔的话又让她想起了他走前的那番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扑进他的怀里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她只知道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顾霑廷牢牢的抱着她，轻叹一声，“你呀，从来就不肯听我的话，明明答应过我的……”
“你那种无理的要求怎么能答应！”方含柳打断了他的话，“当时我是不想你留下遗憾才那么说的，其实我根本就没答应你！”
“你，真是让我拿你没办法。”
这句话成功的让方含柳破涕为笑，她得意的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顾霑廷嘴角的笑也扩大了。
“我就喜欢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
顾霑廷无奈又宠溺的轻刮过她的秀鼻，然后双眼炯炯发亮的看着她。
“柳儿，你在我牌位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你……承认我是你的夫君了？”
说起这个方含柳又忸怩起来，她连忙垂下头耳后根发烫，但这次顾霑廷不想再给她逃避的机会了。
方含柳也大着胆子直视他。
“是，你顾霑廷就是我的夫君，我心甘情愿跟着你。我……或许早就这么觉得了，只是那无聊的自尊心作祟，我其实……”方含柳咬住了下唇。
“什么？”顾霑廷紧张忐忑的问。
见他这副模样方含柳突然释然了，她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深情的看着他捧住他的脸。
“我爱你。”
多么直接明了的三个字，即使顾霑廷只剩下魂灵却依旧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不听使唤。
“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话吗？”
“不，还有……对不起。”她眼中充斥着自责，“是我明白得太晚了，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柳儿，这不关你的事，若真要追究也是我连累了你。但我们现在还要来追究这个吗？”
“不需要了，我们就是彼此。”
他们的双手牢牢紧握，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就是彼此，便是死亡都没能把他们分开。
顾霑廷目光触及身后的桃花树他摘下一朵簪到了方含柳的发间，抚摸着她的眉眼。
“总算，补上了。”
灼灼桃花，三千繁华，却似人间只有一个她。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魂灵慢慢消失，他们现在一起去走那条轮回路了，只希望下辈子能弥补这辈子的遗憾。
房门打开，舍姬和诺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舍姬，还有一个疑问不是吗？那个将军到底为什么会第一眼就看上了刚才那个姐姐呢？”
诺愿一脸疑惑的看着舍姬。
舍姬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的确，顾霑廷不是第一眼就会爱上别人的人，他之所以会这般做都是因为之前方含柳救过他的性命，他们相处过一段日子。
也许那些于方含柳来说只是与普通病人的相处，但于顾霑廷来说不是。
之所以一直不告诉她，想必也是清楚她的性子怕她以为自己只是想报救命之恩而不是真心爱她的吧。
他想让她爱上的不是将军顾霑廷，也不是夫君顾霑廷，而仅仅是顾霑廷罢了。
“好了，想这些做什么，梦珏做了新菜你不去尝尝？”舍姬揉乱了诺愿的头发。
诺愿一脸委屈的瞪着舍姬，哼了一声便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开了。
舍姬看着面前的桃树嘴角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