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相忆（1）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唐〉李白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桃花也欢快的跳起了舞，被风一吹，就不知飞去了哪个黑暗的角落，慢慢腐烂。
舍姬好笑的转了转尾戒，上次她不过是轻轻敲了那糯米团子一下，这家伙就和她闹脾气了，又躲回了尾戒里，说就算这次来客人了，他也不出来了。
摇摇头，一个人也确实有些无聊。
舍姬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手里的团扇，里面那个穿着红裙的女子缓缓转过脸来，恭敬的看着舍姬。
“好了，还不快出来。”她轻笑一声。
梦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从扇子里踏步而出，身上的一身红衣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翠绿的舞衣，她莲步轻移，在这漫天的桃花雨中跳起了舞。
舍姬有滋有味的欣赏着，这时，门铃响了。
“这次的客人倒是来得很快。”舍姬红唇轻扬，不知道这次又会听到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很快，梦珏就把客人领了进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锦袍的男子，看到舍姬的美貌也只是惊艳了一秒，那双眼又再度暗沉下去。
他坐在舍姬对面，不安的搓着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这里，但，你真的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吗？”
男人的眼中是仅存的希冀，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一定是疯了，居然会相信这种事。但他也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找了这么久，这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舍姬动作优雅的倒了杯茶递给他，笑道：“只要你的故事足够精彩。”
男人双手略微用力的握住茶杯，垂下眼睑，带着一股死马当活马医的孤注一掷。
“我的故事……说不上有多精彩，但对我来说却是最美好的。”
他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雾，闻着这让人心安的茶香，将他的故事就这样娓娓道来。
他叫柳生，听名字就觉得他一定是个读书人。
但……
虽然他祖上三辈都是读书人，他的大哥今年还考取了进士，但他却不是，他选择了从商。
那些诗词什么的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明明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看了就头脑犯晕，唯独对数字格外敏感。
但他家人对他从商是一千个不同意，他爹恨铁不成钢的对他说：“我们柳家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你大哥更是争气，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孽障，你要还是坚持从商就给我从柳家滚出去，消了祖籍，免得你连累你大哥的大好前程！”
这话虽然有些伤人，但也确确实实是实话。
年轻气盛的柳生当即就摔门而去，说再也不进柳家大门，此生绝不读书！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自己的生意也很好。
但是……因为一件事，又让他捧起了被他嫌弃得一无是处的诗经。
柳生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晴朗的天，万里无云的那种。
因为做生意难免要应酬，他和几位生意伙伴约在岳阳楼见面。
“柳兄，你终于来了，哥几个可是等你很久了。”面相生得尖嘴猴腮的王贵呵呵笑道，因为长相……大家大都习惯叫他一声猴哥。
“是我的不对，待会我自罚三杯给几位赔罪。”
生意场上的失礼，就没有什么是用酒摆不平的，听他这么上道，在座的几位也都给面子的笑了起来，让他快些坐下。
生意谈得很顺利，说到后面，猴哥突然道：“柳兄，你看看你长得这么俊俏，家底又如此丰厚，就没想着找个暖被窝的？”
和他们不同，王贵一月总要去花楼十几回，但柳生却一次都不去，也因此，让他们笑话了不少日子。
于商人而言，利益是最重要的，正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如衣服”。
“猴哥就别笑话我了，你也知道我一门心思都在从商上，哪来的那些心思，还是不了。有时间猴哥多给钱兄介绍几个才是。”
钱森用力的拍了柳生一把，“这说你呢，你可别拿我当挡箭牌。”
“算了算了，那些女子，柳兄怎看得上。”一直没说话的孙邬笑着打圆场，他看向那刻满了字的墙，眼珠一转。
“柳兄，看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精神可是不得了。我记得柳兄家中也是读书人吧，不知柳兄有何想法啊？”
柳生还没说话，王贵就不屑的一挥手。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当真以为这些迂腐的书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说说罢了，心里怎么想的，可指不定呢！”
孙邬讪讪的笑了两声，原是想让柳生表态的，结果却被王贵截了胡，他也觉得尴尬。
“猴哥说的是，我人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孙邬，猴哥大声说：“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兄弟。”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丝竹之音，这丝竹之音极为清越，便是喝酒上头的猴哥那颗躁动的心也缓缓落下来。
柳生走到窗前，看向湖面。
上面停了一艘大船，有许许多多的人头，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含笑抚琴的绿裙女子。
他不知看了多久，和他关系比较好的钱森见他神色有异也走上前来，目光平静的看向湖里的那艘船，他笑道：“应该是读书人在聚会吧。”
“读书人的聚会？”柳生喃喃出声。
“是啊，读书人。”钱森强调了一遍，“柳兄，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方才弹琴的那个女子了吧？”
“我，哪有！你别乱说！”
柳生这才恍然惊醒，不过就是一段琴音罢了，哪这么轻易就倾心，他只是颇感兴趣罢了。
柳生慌忙的转头，钱森清楚的看到他微红的耳根。
其实柳生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他就是感觉那琴音一直在他的耳畔萦绕。
可是……
他们这里的氛围和她那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