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生肖团队再寻大师 曲径通幽初登周宅
2016年9月13日一早,陈龙这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而是坐车飞驰在北京三环路上,旁边坐着尹虎,武马照例坐在副驾驶位置,未洋坐在最后一排。
秋日的阳光温馨恬静,微风和煦温柔,蓝天白云下的北京城,澄明通透。地面蒸腾的热气如游丝般所剩无几,冷冽仍然未至。偶尔飘落的树叶像蝴蝶一般翩跹旋转。
陈龙和尹虎、武马、未洋一行四人在车里计划着将要谈论的事情。他们无心去欣赏沿路的风景,一会儿要见的这位老先生,就是第一轮生肖狗票同时也将是第四轮生肖狗票的设计者——周令钊。
这生肖狗票的设计者究竟是谁,全中国只有车上这四个人心里清楚,此行结果如何,他们心里有着各自的忐忑。
一个半月前陈龙拍板决定请周令钊老师设计生肖狗票后,尹虎心里就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件事。
打从第四轮猴票开始,联系设计者就是他推不掉的一项任务了!
接到任务的当天晚上,尹虎就在同学微信群里发了个公告:“亲爱的同学们,谁还有周令钊老师的女儿——周容老师的电话?求提供,求线索!”
不一会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帮着尹虎“人肉搜索”周容老师的电话。
“尹虎,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又突然开始找周容老师的电话了?要回去看看老师吗?”
“我就是突然挺想周容老师的,想去看看她,别废话了,快帮我找找啊,老同学,你神通广大,快快快,着急着呢。”尹虎知道团队的纪律:不到该说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能透露,现在约请周令钊老师设计生肖邮票的事,还在保密阶段,一个字儿都不能透露!
要说尹虎这个方法好,没过几个小时,周容老师的电话就落实了。尹虎看了看手机,决定明天一早就给周容老师打电话。
说起来也奇怪,一整天了,尹虎已经连着给周容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可一直没有打通,电话那头雷打不动地用双语礼貌地“拒绝”了尹虎:“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拨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尹虎郁闷地挂了电话,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周令钊老师年纪那么大了,该不会是他现在已经拒绝外界一切联系“归隐”了吧?
第二天,依旧无果。
第三天,尹虎开始琢磨着寻找周老师家里电话,或者找找周容老师弟弟的电话。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郁闷的尹虎坐在餐桌前喝着啤酒,眼前就一盘花生米。爱人和孩子出去旅游了,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是啊,任务没完成他哪儿能有心思出去旅游。
尹虎一边喝着,一边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挑战不可能》是尹虎很喜欢看的一档电视节目,他一直觉得这个节目充满着正能量,展示了很多普通人为了心里涌动的那份不安分的理想,通过大量艰苦的训练完成了在平常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挑战。这份不放弃的勇气和坚毅深深打动了尹虎。
生肖邮票不就是这样吗?他们始终刷新着自己以为的极限,在生肖票约稿的道路上越走越通顺。
不能放弃!
借着酒劲,尹虎试着又拨出了周容老师的电话。“嘟……嘟……嘟……喂?你好!”
那句话叫什么?“黄天不负有心人!”尹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迟疑了几秒钟。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周老师!请问您是周容老师吗?”
“我是周容,你是哪位?”
“周老师,我是尹虎,您教过我。”
“哦!尹虎,你好,我记得你。”
“周老师,您记性太好了,我给您打电话,是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好的,尹虎,有什么事,请讲吧。”
“周老师,您知道,您的父亲周令钊老先生是第一轮生肖狗年邮票的设计者。目前生肖邮票已经到了第四轮,我们这一轮的第一枚猴票就是请第一轮的设计者黄永玉先生设计的,所以我们也有一个想法,就是请第一轮设计者再设计一轮生肖邮票,后年就是狗年,这一轮的狗票我们想请周令钊老师出山,韩美林老师也力荐他老人家,说让我们一定做通周令钊老师的工作,请他设计,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但毕竟34年了,周令钊老师也97岁高龄了,我们不知道周老师的身体情况以及他个人的意愿是否能答应这个请求?”
尹虎就好像生怕对方电话不知什么时候会断掉一般,他语速极快地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诉求,像一个落水的人奋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方没有回答,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尹虎听到自己心里仿佛有一根秒针在走着,咚、咚、咚,秒针越走越快。过了好久,尹虎开始紧张:“周老师,我是不是说得太快了?我再向您解释一下好吗?”
“不用,尹虎,我听懂了,这样吧,我问问父亲,毕竟这是一件大事,他年龄大了,对这项工作肯定会很在意,不会随便应付,好吗?给我几天时间,我和父亲商量一下,给你回复。”
“好的,周容老师,拜托了,请尽快给我一个回复,时间比较紧张,如果定了,我们想多给周令钊老师一点时间去创作。”尹虎在电话这头不敢迟疑,将时间的紧张性也向周容老师和盘托出。“周容老师,您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您的手机好像……”
“哈哈,尹虎,你加我微信吧,我平时在家里照顾父亲,家里信号不好,经常接不通,但是微信我可以收到。有事儿微信更快。”
得到许可,尹虎立马将周容老师加为好友。剩下的就是等待着周容老师的回复了。
“陈龙,我联系上周容老师了,她答应去和父亲商量一下,咱们就等等消息。”
“好的,辛苦了尹虎!你再帮周令钊老师找点资料,一旦老人家答应了设计邮票,咱们的资料就要跟上。”
陈龙又交代了几句,尹虎有点高兴,又有点郁闷,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周容老师答应了尹虎说服父亲。郁闷的是,陈龙有可能还会催他。这个陈龙,只要认定的事情准会“一根筋”地努力。当然,让尹虎更放心不下的还是周容老师并没有任何态度上的倾向,尹虎不知道周容老师能否说服自己的父亲再次执笔,更不知道周令钊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是否会顾及自己的年龄而拒绝。
煎熬地过了一天又一天,陈龙隔天就在微信上关心一下尹虎,其实是关心周容老师有没有回话。然而,尹虎给陈龙的始终都是五个字:“还没有回音”。
时间一晃而过,但是对于陈龙来说却并没有那么快,以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知道,需要准备一个预案。如果周令钊老师不答应,他还能约请谁。但陈龙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认定周老师了,非他不约!而直觉告诉陈龙,周老师会答应的!
天色已经晚了,办公室外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陈龙没有走,每到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好好计划一下生肖邮票的走向。就在他翻看资料时,尹虎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龙,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
车窗外树木越来越密集地从陈龙眼前闪过,他的思绪仍沉浸在听到周老师答应画生肖票时松了一口气的喜悦中,说来也是幸运,当时的一个决定,让自己在三年里能够与三位泰斗级人物有这样的交集,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陈龙……陈龙?这是咱们找的资料,我们打印出来了。”陈龙游离的思绪被尹虎拉了回来,他看了眼窗外,车子已经行驶在京通快速路上了,应该很快就会到周老师家。陈龙仔细翻看了大家准备的资料。第一枚是一只狗洋洋自得,第二枚是狗狗妈妈正在亲吻小狗。
陈龙:“就按照咱们商量的来说服周令钊老师吧,看看他是否对咱们定的方向感兴趣。你们说呢?”
尹虎:“好!我印象里周令钊老师是一位非常儒雅的老先生,周容老师也是很好的老师,我相信,只要周令钊老师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尽力。”
陈龙点点头,继续与其他三人说着别的话题。
车子很快就驶入了一个幽静的小区,院内绿树成荫,陈龙一行四人在幽静的树丛间穿行,沿路的树上结着各种大家叫不上名来的果子,有种淡淡的清香。
“曲径通幽处!”陈龙心里跳出这样一句,四个人在树丛的尽头看到了几层台阶,拾阶而上,就到了周令钊老师家门口了。
周容老师早早地站在门口等待,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她笑眯眯地道了一声:“欢迎,欢迎,麻烦大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周容老师有一双带笑的眼睛,短短的头发剪得很利落,嘴角向上扬着,笑起来很温和。她披着薄薄的毛衣外套,紫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黑色的阔腿裤,脚蹬一双平底鞋。全身没有更多的装饰,显得温和优雅,低调内敛。
这四人马上迎上去,一一与周容老师握手。
“你就是尹虎吧?我们电话联系很多次了,你变样了。我脑海里还有你上学时候的样子。”
尹虎也眯起眼睛笑着:“对,周老师,时间一晃而过。”
四个人一边跟着周容老师的引导往里走,一边寒暄着。很快,大家便进入到客厅。客厅的沙发上铺着一张蓝印花布,朴实雅致,两边各有一张沙发椅,在夹角的地方放置着一张硬木的椅子。窗外就是这四人刚刚穿过的树丛。太阳直射进客厅,照在阳台摆放的植物上。
周容老师将陈龙等人让进屋里后,就去了里面的屋子,陈龙站在玄关处,静待着周容老师。倒是未洋,沉不住气了。
“尹虎老师,周令钊老师爱写书法,您看这幅字。”未洋指着墙上的一幅字。
尹虎把手放在嘴上示意未洋小点儿声。“那当然,周令钊老师是一位才子,你知道他都有哪些作品吗?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
尹虎这样说,更勾起了未洋的好奇心:“我知道周老是第一轮生肖狗票的设计者啊。”
“他还是开国典礼那天天安门上挂的毛主席像的画家。就是最早的带着八角帽的那幅。”尹虎把头靠过来低声说。
“那时候还没有她,别说没有她,连我都还没有,我仅仅对那幅画像有着浅浅的记忆。估计你们都没有任何印象。”陈龙早就对周令钊老师的资料进行过研究。
“我以为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从第一幅开始就是现在看到的这样呢,原来还有好几个版本!”武马对那幅画也没有更多的印象。
未洋也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不仅如此,周老还设计过你们都很喜欢的一样东西。”陈龙故作神秘。
“啊?很喜欢?好吃的?不会是全聚德的标志吧?”未洋好像已经闻到烤鸭的味道,咸酥香嫩的鸭皮已经进到嘴里化开了。
尹虎憋不住笑,武马调侃道:“你就知道吃啊!”
陈龙道:“是第二套到第四套人民币的设计。”
“是吗?人民币呀!那我确实喜欢,好想看看当年的设计样张!”
陈龙的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只见一位老者推着助步器缓慢地从屋里一点一点地走过来。
这位老者头发已经灰白,如果说先前接触的黄永玉长着一张娃娃脸,那这位老者则是略长的脸型,相同的是两位只相差5岁的老人,看上去都有些与年龄不符。老人的皮肤很白,几乎没有什么老人斑,面色红润,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儒雅的气质,温和慈祥。如果让未洋猜测,别说90岁了,也就是70多岁的样子。
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这位就是周令钊老师了。四个人齐刷刷地往前要去迎接,老人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走,你们扶,我要着急了。”
周老手握着一个类似于晾衣架一样的四条腿的金属架子,那是专门为行动不便的老人设计的,比拐棍更稳当的助步车。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挪,从卧室到客厅不过几米的距离,周老师走了有一分钟。
陈龙将沙发空出来想扶周老坐下,老人笑眯眯一摆手说:“我坐我自己的椅子,我坐习惯了这个,你们坐,坐沙发上,都坐吧。”
周容老师将父亲扶坐在一张硬木靠背扶手椅上,客气地请大家坐沙发,然后忙活着为大家倒水。
老人一落座,叹了口气说:“我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腿不行。走路要慢慢的一点一点,所以我很少出去。”
“其实您锻炼锻炼还是好的,您看您的精神,哪里像一位97岁的老人。思维也很清楚。”陈龙坐在三人的沙发上紧紧挨着周老,尹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武马、未洋各坐在另一个角落。
“我父亲哪里都还比较健康,就是腿不行了,而且,我每次劝他出去活动活动,他都给我找出一百个理由,不去、不去!没办法,我只好周末开车带他出去看看电影、在商场里用轮椅推着到处逛逛。”周容老师也在客厅落座,和大家介绍着周老的情况。
周老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好像置身事外地看着这几位聊天,聊的又都是自己。有他感兴趣的话题,也会说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客厅里的喧闹。
细听端详
尹虎把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陈龙简单地向两位周老师介绍了一下第四轮邮票的情况。周令钊老师慢慢地翻看着资料。看到第一轮生肖邮票时,他指着1982年的那枚狗票说:“这一枚邮票是我画的。”
“对!周老,这是您当年创作的狗。这是一只小黑狗吗?”
“对,这只狗是我小时候家里养的。那个时候我6岁多,在县城上小学时住校,每星期去县里要过一个坡。坡上有一只大黄狗,汪汪叫着挡道,我害怕不敢往前走,大哥让我带上家里那只小黑狗,它每次把我送过那坡后才回家。每周如此。后来,说让我为壬戌年画一枚生肖邮票,我就把记忆里的那只小黑狗画出来了,就是大家看到的这只!”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这只小黑狗是周老的守护者。”陈龙第一次听说,同黄永玉先生一样,原来周令钊老师也是将自己喜欢的一只动物形象落在了画面上,并且成为了经典,永远印在集邮爱好者的脑海里。
“对,我父亲后来一直忘不掉那只小狗,你们看他都97岁了,还记得。哦,对了,打从接到尹虎的电话,我就和父亲商量,问他还画不画,他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说‘行!那就画吧’。邮票发行的时候他就是100岁了。后来,他自己在纸上勾了几个草稿,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感觉。”
陈龙接过草稿,又递给尹虎。
“这只狗是不是还是周老记忆里面的那只小狗?”尹虎指着画稿,“这几个地方好像还是跟第一轮的狗比较像。”
“周容老师,我们有点冒昧,第四轮生肖邮票虽然请咱们第一轮生肖邮票的设计者来设计,但是希望设计风格有些变化,是想偏重小写意加装饰的手法。也想跟第一轮的设计风格有些区别。”陈龙委婉地向周容老师解释着这一轮的风格。
尹虎:“是的,两位周老师,我们还是想有一点不同。”
周容:“这次,这只狗我父亲画得更加夸张一点,更装饰一点。其实第一只狗就和这个相似。”说着周容老师起身去旁边的柜子拿过来一个方形的瓷板,上面有一只黑色的狗,形象与生肖邮票上的小黑狗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把生肖邮票做成了瓷板吗?”尹虎接过板子好奇地上下打量。
“不是,父亲当年是先做了这个刻瓷板,当时做了几个板和盘,我父亲想把记忆中的那只小狗画出来,后来就画在了其中一个板上,就被选中做成了生肖邮票。”
“所以是先有了这个瓷板,后又翻做成邮票?”
“是的。好多人都不知道这枚邮票的由来。”
“周老很擅长装饰性的设计手法。”
“是的,我父亲这一生做过无数设计,小到邮票、大到壁画,许多设计需要用装饰手法去表现。”
陈龙迟疑了一下:“如果这次我们请周老挑战一下不同的手法,不知道周老接不接受?”他心里拿不准老人对他的提议是否能认同?
“不一样的设计手法?你指的是?”
“水墨小写意,但同时又要加入装饰手法,您看看前两套,基本上要跟它们成为一个系列。要有一点写实,要不就回到第三轮上面了。”
“我父亲虽然平时画水墨画,但是他更多的是表现人物和风景,很少画动物,我只能征求他的意见并尽量让他试一下吧。但是陈龙,完全不做图案吗?我父亲过去设计的邮票大多是勾线平涂,富于装饰性。”
“周老平时会画些国画吗?”尹虎又问道。
“是的,我父亲70岁后的绘画作品多用水墨或彩墨表现,你们看,那面墙上挂的《阳朔古城漓江春》不就是水墨写意吗?这本画册里也有不少。”
陈龙被周容老师引导着去看周老画过的国画。这边武马和未洋陪周老翻着资料。有一本书,是武马去书店翻资料时看到的,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狗的摄影形象,比较多的还是民间的狗,泥塑、剪纸、刺绣、面塑各种形式。“这本书先借我看看,放在我这儿,等我画完了就还给你们。”周老认真地翻看着这本资料,他已经开始在脑海里面构思这套邮票的雏形了。
武马爽朗地笑着:“就放在您这儿,这本书是一本比较老的书了,我买的时候,只剩下这一本了,所以有点旧,但是内容还是挺全面的。”
周老点点头,继续翻着书里的内容,旁边的对话仿佛与他都没有了关系,但他的脑子和眼睛在高速运转着。
此时,周容老师和陈龙、尹虎已经回到了客厅。
“周大姐,您看,咱们还是需要跟前两套稍微靠一下风格。”
“我跟我父亲说说,看他怎么变化一下,但是,我个人觉得也不能完全跟别人的设计风格或形式一样,每一位设计者要有自己的风格。有了这些不同的风格,你们的生肖邮票也才能更丰富嘛,你们说呢?我尽量说服父亲,好吗?你们也给他更多的创作空间。”
“周大姐,您不知道,韩美林老师一开始画的也都是装饰性特别强的风格,但是后来为了统一,我们也选择了偏写实的,为此,韩老师跟我们‘纠结’了好久,心疼那些装饰性的鸡,但是从集邮爱好者的反映来说,结果还是很受大家欢迎的。”
“狗的形象是随便画吗,什么样的品种都行?”
“我们还是想以中国土狗的形象作为基本的起点。这是专家帮忙找的清代的土狗,应该算是没有什么变异的狗的形象。”未洋赶紧向周老解释。
“这个是猎狗了吧?”周老指着另一幅图片说。
“是的,周老,这个动作是给您做参考的,这种雄赳赳的感觉。”
“好!这是第一轮,这是第二轮,这是第几轮?”
“第三轮,周老。”
“那现在是第四轮?”
“是的。”
“我看还是第一轮更清楚些,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第二轮怎么那么多?”
大家笑了,尹虎忙解释道:“第二轮生肖邮票的设计原则是每套生肖邮票由第一轮的一枚改为两枚,图案‘一图一文,一明一暗,两平两立,篆隶草行三年一换’。第一枚以民间工艺生肖图案为主,采用的民间工艺有刺绣、剪纸、泥塑等;第二枚以不同书体的生肖名称为主,连续三套为同一书体,依次为篆书、隶书、草书和楷书。”
“第二轮改为两枚了,所以看起来比较多。”周容老师马上接过话,怕大家介意父亲的直白。
尹虎想起了一个细节:“周老,您今年画的第一枚是有底色的,第二枚就是白底色的,您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底色,不一定要画出来,但是画的时候需要考虑到。到时候我们帮您在电脑里做上。”
武马补充:“咱们今年的还是雕刻版,所以得有些黑色,方便做雕刻工艺。”
大家七嘴八舌地向周老介绍他将接受的任务。陈龙真怕这么大的信息量老先生一时记不过来。于是他又耐心地向周老解释了一遍。
“武马,你这本书的后面是属狗的人吧?这么多名人都属狗。”尹虎翻看着武马带来的书。
“孔子也属狗。”
“属狗的人还是很踏实的。”周老接道。
周容老师给大家一边添茶,一边说:“这是我老家的茶,请大家品尝一下。”
“哎,你也给我倒一杯啊!”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被周老冷不丁的幽默逗笑了。
“爸爸,你刚吃过药,得1个小时才能再喝茶。”
“上次我们去韩美林老师家,他觉得按照我们现在的思路,继续下去比较难,很多画家也都去世了。所以当时请他推荐了很多画家,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他的老师周令钊,说让我们一定请周老师出山。”
“哦,韩美林先生,他前几天还打电话来,问父亲的情况。”
“是啊,他推荐的好多画家,像丁绍光,有很多都在美国了。”
顺着话茬,大家聊起来现在国内算是顶尖的画家们,哪些还能画邮票,哪些风格已经改变了。周令钊老师说起来还是记忆犹新,谁是云南画派的,谁在美国改变了画风。
“上次我们同学聚会,说起以前的事儿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说起来近期的事儿都记不清了,有时候看一个人眼熟,觉得在哪儿见过,但实在是记不起来名字了。”陈龙感触颇深。
“对,有很多原来的事儿,我都记得,像小时候的狗啊,年轻时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你跟我说的事情,我扭头就记不得了。呵呵!”周令钊先生仿佛找到了知音。
“对,就像黑板一样,每天早晨的黑板,写什么字都很清楚,但是到下午放学了,写什么都不清楚了。”
武马提醒陈龙:“领导,跑题了!”
未洋也在一旁小声嘀咕:“少说点自己的事情,多说说周老的事情,我回去好写纪实小说!”
陈龙面色一红,自嘲道:“呵呵!我这不是想让周老先生回忆一下过去嘛!”
陈龙只一番话,周容老师关于父亲记忆的事情又浮现出来:“你要说我父亲的记性不好吧,但是几天前看过的电影他都记得。我有时候不忙会陪他去看个电影,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忙,没时间陪他去,他就一直念叨着他在报纸的电影预告栏中看到的他感兴趣的电影名字,问我‘那个什么电影还在放映吗?’其实就是提醒我该带他去看电影了。过不了几天就提醒我一下。”周容老师知道父亲希望自己带他出去看看电影,转一转。
“我20来岁时常给电影院画海报,在桂林、在上海每次出来一个新电影,就有影院叫我去给他们画海报。”周令钊老师回忆着过去。
“您是根据电影某一个场景画下来,还是自己在脑海里构思然后画出来?”陈龙对那段遥远的记忆充满了兴趣。
“有样片,那个时候新的电影还没上映,我就能拿到样片先睹为快,然后根据自己对电影的理解,再画成海报。”
“所以到现在,爸爸还喜欢在电影院看电影。对想看的电影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现在看场电影不容易了,腿脚不方便。”周令钊接话道。
周容老师冲大家眨眨眼睛:“他这是责怪我不带他去看了。”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过去的事情,都是围绕着周令钊老师和他的爱人。陈龙瞄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不早,他在周令钊老师这儿轻松、不拘谨,周老和女儿周容大姐,平实温和,没有任何架子。
陈龙觉得老先生一家人好极了。他也看出周老已经有些倦了,虽然还是兴致勃勃地听着大家讲,却不怎么插话了。
于是陈龙起身,向周老和周容大姐表示了感谢和拜托之情。几个人也十分知趣地站起来向两位周老师告别。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四个人觉得这趟真的来值了,遇见了这样一位老人,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更幸福的是,周令钊老先生答应会为生肖邮票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大家相信,这已经成功了一半。
汽车在五环路上行驶,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陈龙偶然插几句便又陷入沉思。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心中涌动着怎样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