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区域化法律问题研究:基于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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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丝绸之路与中国海洋强国战略丛书”总序

中国是欧亚大陆上的重要国家,也是向太平洋开放的海洋大国。长期以来,中国以灿烂的内陆农耕文化对世界文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近百年来,由于崛起于海洋的欧洲文明对世界秩序的强烈影响,来自黑格尔的“中国没有海洋文明”“中国与海不发生关系”的论调在学术界应者甚众。这种来自西方权威的论断加上历史上农耕文化的强大,聚焦“中原”而忽略“沿海”已是中国学术界的常态。在教育体系与学科建设领域,更是形成了一个“中”“外”壁垒森严、“中国”在世界之外的封闭体系。十八大提出了包括建设海洋强国在内的中华民族全面复兴的宏伟目标。2013年以来,习总书记提出以建设“一带一路”作为实现该宏伟目标的现阶段任务的重要战略构想。国家战略的转移需要新的理论、新的知识体系与新的话语体系,对于农业文明高度发达的中国而言,建设富有中国气质的、与海洋强国相适应的新知识体系、新话语体系、新理论更是刻不容缓。

从地球的角度看,海洋占据了其表面的约70.8%,而陆地面积占比不到30%,陆域成了被海洋分割、包围的岛屿。从人类发展的角度看,突破海洋对陆域的分割、探索海洋那一边的世界、把生产生活活动延伸至海洋,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追求。而人类对海洋的探索主要经历了四个不同的阶段。

第一阶段是远古至公元8世纪,滨海族群主要在近海区域活动。受生产力,特别是造船能力的影响,滨海人民只能进行小范围的梯度航行,进行近海的捕捞活动。除了无潮汐与季风的地中海之外,其他滨海区域的人民尚无法进行远程的跨文化交换与贸易。目前的知识体系还不足以让我们准确了解该阶段的发展状况,但我们仍然可以从各学科的发现与研究中大致确定海洋文化较为发达的区域,它们是环中国海区域、环印度洋区域、环北冰洋区域,当然也包括环地中海区域。在这一阶段,滨海区域开始出现与其地理环境相应的航海工具与技术,这是各地滨海族群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航海储备力量的阶段。

第二阶段是8世纪至15世纪,滨海族群逐渐拓展自己的海洋活动空间。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他们由近海走向远洋,串联起数个“海”而进入“洋”。海上交通由断断续续的“点”链接成为区域性、规模化的“路”。环中国海的“点”逐渐向西扩展,与印度洋进行连接;印度洋西部阿拉伯海区域的“点”向地中海及其周边水域渗透。由此,海上丝绸之路“水陆兼程”地与地中海地区连接在一起,形成了跨越中国海、南洋、印度洋、红海、地中海的贸易与交通的海洋通道。从中国的历史看,该阶段的起点就是唐代中叶,其中,市舶司的设立是中国政府开始对海洋贸易实施管理的代表性事件。这一阶段,是中国人与阿拉伯人共同主导亚洲海洋的时代,中国的瓷器、丝绸以及南洋的各种物产是主要的贸易产品。

第三阶段是15世纪至19世纪中叶,东西方的海洋族群在太平洋上实现了汇合。这是海上丝绸之路由欧亚板块边缘海域向全球绝大部分海域拓展的时代。在这一阶段,欧洲的海洋族群积极开拓新航线,葡萄牙人沿非洲大陆南下,绕过好望角进入印度洋;西班牙人向西跨越大西洋,踏上美洲大陆。葡萄牙人过印度洋,据马六甲城,进入季风地带,融入亚洲海洋的核心区域;西班牙人以美洲的黄金白银为后发优势,从太平洋东岸跨海而来,占据东亚海域重要的交通与贸易“点”——吕宋。“大航海”初期,葡萄牙、西班牙的海商是第一波赶赴亚洲海洋最为繁忙的贸易圈的欧洲人,紧接着是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环中国海以及东南亚海域成为海洋贸易与交通最重要的地区。但遗憾的是,中国海洋族群的海洋活动正受到内在制度的限制。

第四阶段是19世纪下半叶至当代,欧洲的工业革命使得人类不再只能依靠自然的力量航海;人类依靠木质帆船和自然力航海的海洋活动也即将走到尽头;中国的海洋族群逐渐走向没落。“鸦片战争”之后,中国海关系统被英国等控制,世界上以东方物产为主要贸易物品的历史终结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东方区域沦为欧洲工业品的消费市场。

由上述分析,我们能够充分感受到海上丝绸之路的全球属性。在逾千年的历史过程中,海上丝绸之路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航线与滨海区域港口城市在变化;交换的物产在变化;人民及政府对海洋贸易的态度在变化……但是,由海上丝绸之路带来的物产交换与文化交融的大趋势从未改变。因此,对于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族群而言,海上丝绸之路的故事是不同的。对于非西方国家而言,对海上丝绸之路进行研究,特别是梳理前工业时代东方文明的影响力,是一种回击欧洲文明优越论的文化策略。从中国的历史发展来看,传统海上丝绸之路是以农耕时代中国物产为中心的世界文化大交流,从其相关历史文化中可汲取支撑我们继续前行的力量。

福州大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建设研究院”在多年研究中国海洋文化的基础上,依托中国著名的出版机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策划设计了本丛书。本丛书在全球化的视野下,通过挖掘本民族海洋文化基因,探索中国与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历史、经济、文化的关联,建设具有中国气质的海洋文化理论知识体系。丛书第一批于2015年获批为“2015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

丛书第一批共十三本,研究从四个方面展开。

第一,以三本专著从人类新文化、新知识的角度,对海洋金融网、海底沉船进行研究,全景式地展现了人类的海洋文化发展。《海洋与人类文明的生产》从全球的角度理解人类从陆域进入海域之后的文明变化。《海洋移民、贸易与金融网络——以侨批业为中心》以2013年入选世界记忆遗产的侨批档案为中心,对中国海洋族群在海洋移民、贸易中形成的国际金融网络进行分析。如果说侨批是由跨海成功的海洋族群编织起来的“货币”与“情感”的网络的话,那么,人类在海洋上“未完成”的航行也同样留下了证物,《沉船、瓷器与海上丝绸之路》为我们整理出一条“水下”的海上丝绸之路。

第二,早在欧洲人还被大西洋阻隔的时代,亚洲的海洋族群就编织起亚洲的“海洋网络”。由中国滨海区域向东海、南海延伸的海洋通道逐步形成。从中国沿海出发,有到琉球、日本、菲律宾、印度尼西亚、中南半岛、新加坡、环苏门答腊岛区域、新西兰等的航线。中国南海由此有了“亚洲地中海”之称,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核心区域,而我国东南沿海的海洋族群一直是这些海洋交通网络中贸易的主体。本丛书有五本专著从不同的方面讨论了“亚洲地中海”这一世界海洋贸易核心区的不同专题。《东海海域移民与汉文化的传播——以琉球闽人三十六姓为中心》以明清近六百年的“琉球闽人三十六姓”为研究对象,“三十六姓”及其后裔在向琉球人传播中国文化与生产技术的同时,也在逐渐地琉球化,最终完全融入琉球社会,从而实现了与琉球社会的互动与融合。《从龙牙门到新加坡:东西海洋文化交汇点》、《环苏门答腊岛的海洋贸易与华商网络》和《19世纪槟城华商五大姓的崛起与没落》三本著作从不同的时间与空间来讨论印度洋、太平洋交汇海域的移民、文化与贸易。《历史影像中的新西兰华人》(中英文对照)则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呈现更加丰厚的内涵,100余幅来自新西兰的新老照片,让我们在不同历史的瞬间串连起新西兰华侨华人长达175年的历史。

第三,以三部专著从海洋的角度“审视”中国。《海上看中国》以12个专题展现以海洋为视角的“陌生”中国。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中,传统文化、外来文化与民间亚文化一直是必不可少的资源。就中国的海洋文化知识体系建设来说,这三种资源有着不同的意义。中国的传统文化历来就有重中原、轻边疆的特点,只在唐代中叶之后,才对东南沿海区域有了关注。然而,在此期间形成了海洋个性的东南沿海人民,在明朝的海禁政策下陷入茫然、挣扎以至于反抗之中;同时,欧洲人将海洋贸易推进到中国沿海区域,无疑强化了东南沿海区域的海洋个性。明清交替之际,清廷的海禁政策更为严苛;清末,中国东南沿海的人民汇流于17世纪以来的全球移民浪潮之中。由此可见,对明清保守的海洋政策的反思以及批判是我们继承传统的现实需求。而《朝贡贸易与仗剑经商:全球经济视角下的明清外贸政策》与《明清海盗(海商)的兴衰:基于全球经济发展的视角》就从两个不同的层面来审视传统中华主流文化中保守的海洋政策与民间海商阶层对此的应对,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国家海洋政策的失误及其造成的严重后果;此外,在对中西海商(海盗)进行对比的同时,为中国海商翻案,指出对待海商(海盗)的态度或许是中国走向衰落而西方超越的原因。

第四,主要是战略与对策研究。我们知道,今天的国际法源于欧洲人对海洋的经略,那么,这种国际法就有了学理上的缺陷:其仅仅是解决欧洲人纷争的法规,只是欧洲区域的经验,并不具备国际化与全球化的资质。东方国家有权力在21世纪努力建设国际法新命题,而中国主权货币的区域化同理。《国际法新命题:基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背景》与《人民币区域化法律问题研究——基于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背景》就对此展开了研究。

从全球的视野看,海上丝绸之路是人类在突破海洋的限制后,以海洋为通道进行物产的交流、思想的碰撞、文化的融合进而产生新的文明的重要平台。我们相信,围绕海上丝绸之路,世界不同文化背景的学者都有言说的兴趣。而对中国而言,传统海上丝绸之路是以农耕时代中国物产为中心的世界文化大交流,源于汉唐乃至先秦时期,繁荣于唐宋元时期,衰落于明清时期,并终结于1840年。今天,“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是重返世界舞台中心的中国寻找话语权的努力,在相同的文化语境之中,不同的学科与专业都有融入海洋话语时代的责任。欢迎不同领域与学科的专家继续关注我们的讨论、加入我们的航船:齐心协力、各抒其才。海洋足够辽阔,容得下多元的话语。

 

苏文菁

2016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