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畸形(二)
唐尧对此十分不屑,在一中,老师与富家学生大多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教育环境是一流的,教育德行是下品的。
“你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无不讽刺的话,可何瑞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
“当然是有后果的,你知道体育馆里的橡胶跑道吗?四百米那个,我跑了整整十圈。”
何瑞回忆着说道。
“也好就当作是锻炼身体了,我现在也每天跑三公里的。”
其实唐尧看出来了,他面前的这个,自称是皇朝集团董事之子的何瑞,在心理上一定是存在某种问题的。
因为在回忆时,唐尧没有从何瑞的脸上看到一丝他理应具有的神情。
譬如说愤恨,譬如说伤心难过。
没有,都没有。
唐尧一直在冷嘲热讽,他是想找一找何瑞情绪积蓄的最大值。
像是这种情况的人,一般来说心里面都会积攒一些怒火怨气,之所以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仅仅是缺乏一个导火索而已。
而唐尧,就是在找这个导火索,当一次点火器。
情绪出来了,无论是对何瑞自己,还是对这一次光阴收容,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唐尧期望之中的结果并没有得到。
无论他怎样击打何瑞的痛处,何瑞都像是全身神经死绝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皱眉,没有怒视,没有反驳斥责。
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坐在唐尧面前的,是一个没有意识,不懂痛苦的假人。
“锻炼身体?”何瑞竟然笑了,“如果是那样还好了,每天四千米,多好啊。”
“呵呵。”
唐尧喝了一口水,硬压下了自己“怼”的冲动。
一天四千米,十天就是四万米,一个月就是十二万米,再多跑的话,恐怕都能绕地球一圈了。
正常来说是锻炼身体了,可就何瑞这小身板,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唐尧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瑞瘦小的身躯。
“可是班主任再不给我这个机会,有一次我在操场上摔倒了,然后好像是断了几根骨头,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没有这好待遇了。”
何瑞似乎还有点可惜的样子。
这……这又是什么心态啊?
头一回见啊。
唐尧放下了水杯:“你等等,我没听错吧,好待遇?你发烧了吗?”
他探过身去,做出了一个摸额头的手势。
何瑞好像有些不大习惯,向后缩了回去。
“我没事,别这样。”
唐尧撇了撇嘴,又重新坐了回去。
“那后来呢,你就没换一个班主任吗?”
“虽然班主任可以被换,但我不想换,可他还是被换了。”
何瑞这一番话说的唐尧有些晕头转向。
绕来绕去,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换还是不想换,到底是换了还是没换?
“额……”唐尧想了想,“好吧,那再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一中高三的校头,叫做程空,家里是搞地产的,总之就是他的零花钱在一中里最多。”
唐尧提了一个问题。
“那个,最多是个什么概念,你来形容一下。”
他是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富家子弟零花钱到底有多少。
“嗯……”何瑞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一个月五十万左右,好像这是最低标准……”
唐尧真的是觉得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一个月五十万,还是最低标准。
最主要的是,那个程空也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你,你接着说……”
唐尧挥了挥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以为自己这光阴收容师就已经算是一个中等收入职业了,可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的零花钱都是他工资的几十倍。
没天理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家拼爹,他拼的是自己!
“程空有足够多的钱,所以他可以在一中里呼风唤雨。打骂老师是小事,左拥右抱也是小事,甚至只要是他想,这家私立学院都可以是他家的。”
何瑞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准确的情感。
是羡慕。
能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对的。
“你羡慕他?”唐尧试探着问道。
“羡慕?”何瑞反问,“也对,说是羡慕也对,只要是我有了他的零花钱标准,我也可以做到他能做的事。”
“打骂老师?”唐尧列举着,“还是左拥右抱啊?”
何瑞摇摇头:“老板,你不明白。”
又是这一句“你不明白”,唐尧对这个世界简直是太无力了,似乎其他人的人生他都不明白。
“我的确是挺不明白的,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也没上过一中。”
似乎在所有有钱人眼里,人民币从来都不是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凡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诗盛行了千百年不是没有道理,每一个世代都有其鲜明的例子。
时代在进步,贫富差距也在扩大,地域决定了消费水平与收入水平。
别说是拿超一线城市与三线城市做比,就连一环内与五环外都是两种景观。
可能唯一的共性就是,每一座城市里都有富贵人家,都有一掷千金的豪门。
这种生活水准,唐尧向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有钱有有钱的坏处,没钱有没钱的好处。
枪打出头鸟,打着“劫富济贫”旗号的新一代绿林盯的就是有钱人。
“程空喜欢一个人,是我们学……额不,是一中的校花,长的很漂亮,老师学生都爱她。”
何瑞的眼神里又有了光泽,唐尧看得出来,何瑞一定也喜欢那个校花。
可是这个世界上往往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偏偏喜欢哭,而绝不喜欢笑。
一个是宝马里的,一个是自行车后座上的。
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尊严落在了后面,追不上来。
甘愿做小三,被土豪一掷千金地包养,暗地里惦记着土豪家里那位的权力,妄想要取而代之,富豪夫人们维持着自身那虚伪的涵养,对丈夫的出轨视而不见,把自己的位置坐的死死的。
事实上,这两种人都很可悲,因为他们最后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富人的世界,向来充斥着这样那样的纷争,不再简单,不再纯洁,没有硝烟,但却又尸横遍野。
唐尧不喜这种感觉,所以他宁可自己永不发家。
思想扯远了,唐尧又把注意力移回了何瑞身上。
“校花当然喜欢程空了,他又有钱,又长的帅气高大,女生都喜欢他,不喜欢我。”
从何瑞的话里,唐尧似乎听出了一点端倪。
“校花对程空特别好,他们一起在操场上手牵着手,一起堵塞对方的空气,一起逃课,一起……”
在何瑞那狭窄的眼睛里,唐尧隐约察觉到了一种畸形的心态。
“我好喜欢看啊。”
“后来程空知道了我也喜欢校花,然后他就找到了我。”
何瑞的话风急转直下。
“发生了什么?”其实不用何瑞说唐尧也猜的到,一个校头式的人物,在发现了有别人惦记着自己的所有物时,会做些什么,这根本不用猜测。
何瑞抬起了头,盯着唐尧的眼睛。
“他与我,做了些活动。”
“一些刺激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