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焰火

联邦警察局火星第七区分局。

这里就好像万圣节派对一样热闹，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出没，有遭遇老公家暴的年轻妻子，帮老大顶罪的帮派小弟，抢劫便利店的小蟊贼，诈骗犯，律师……

当然，赏金猎人对这里也不陌生。

卫泽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过多少次了，有段时间经济不景气，赏金猎人也接不到什么私单，只能靠帮警方抓逃犯为生，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在铁栏的另一面。

卫泽百无聊赖的扣着拘留室的墙皮，隔壁房是个卷入一宗凶杀案的风俗女郎，正在不断走动，抱怨着警方的关押耽误了她赚钱，就要没钱付下个月的房租了。

“好腿！”卫泽砸吧了砸吧嘴赞道，随后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到走廊另一头，那里纹身光头男正敷着冰袋，在和腆着肚子的警察局长聊天，一贯趾高气昂，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局长先生在纹身光头面前居然像小学生一样恭敬，连连点头附和，自己却很少说话，片刻后两人握了握手结束交谈，纹身光头男起身向这边走来。

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第七区的警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还不至于这么无法无天，局长跟通缉犯谈笑风生，被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抓到最轻也是就地免职，再联系之前DNA提取器和警方犯罪库的对比结果，这中间恐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

卫泽打了个喷嚏，他已经做好被对方嘲讽甚至修理一顿的准备。

没办法，谁让现在他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那帮警察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提审一下他，就能为两人创造出单独相处的机会，之后只要把他往椅子上一拷，再关了监控，后面的事情就会变得精彩起来……卫泽只觉得自己的菊花一紧。

但结果纹身光头男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打的不错，有空再来。”之后就将一张名片从铁栏外丢了进来。

等他离开，卫泽捡起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印着左氏搏击馆几个大字，下面是地址和联系方式，旁边还有纹身光头男本人的照片和一小段介绍，其中一段赫然写着前小行星带副总警监的字样。

好家伙，酒吧里随便挑个人打架竟然也能挑中副总警监这样的大人物，只能说他最近的运气真的是背到了极点。

卫泽第一反应是把名片给扔掉，因为一定不能让莱薇看到这玩意儿，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回到口袋中，因为以莱薇的人脉和情报收集能力，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她的，之后他将一顶牛仔帽扣在脸上，挡住了头顶的灯光，而帽子的原主人，一个鸡奸犯人正捂着被打掉牙齿躲在看守室的另一角，瑟瑟发抖。

后者练过健身，仗着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力量，这段时间在城市里为非作歹，成为不少独居男性的噩梦，在卫泽刚被扔进看守室的他旧病复发，又想找点乐子，结果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被心情不太好的卫泽踹断了两根肋骨，现在终于变得比樱桃小丸子还乖巧。

卫泽眯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蹬蹬蹬蹬声。

一袭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看守室的门外，男性犯人们在看到那个美丽的倩影后都忍不住吹起口哨，还有些胆大的做着不雅手势。

只有少数几个认出莱薇的人，眼神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悄悄挪动了脚步，和那些不要命的家伙拉开了距离。

卫泽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怒气冲冲的俏脸。

薇今晚看起来格外漂亮，特意画了淡妆，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脖子上还带着她平时不屑一顾的钻石项链，显然为今晚的约会做了不少精心准备。

“抱歉。”卫泽挠头，以前的时候莱薇也不是没找过男人，但都没像这次约会时那么上心，卫泽之前还以为她那个一年内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宣言只是在开玩笑，但现在看来她很可能是在来真的了。

后者没有说话，冰冷的目光扫过刚才起哄的那群人，众人打了个寒颤，纷纷息声，然而莱薇却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个人终端，调出拍照模式，咔嚓一声按了下去。

卫泽对这些家伙的命运表示惋惜，无知者无畏，他们的胆子倒真是不小，敢调戏血色蔷薇，就是不知道出去后要为自己的嘴贱断几根骨头了。

警员打开看守室的大门，打了个哈欠，“卫泽，谁是卫泽，有人帮你交了保释金，可以走了。”

卫泽被带出看守室，按照规定先来到登记处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从一个胖女警手里接过他先前被扣下的那些东西，包括个人终端、秩序Ⅲ电磁枪、猎人徽章、DNA提取器、钱包，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花了大概半分钟时间，卫泽才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位，而等的不耐烦的莱薇早已扭头走出警局，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句话也没说，让卫泽的心里有些发毛。

莱薇的福特野马2107就停在警局西侧的停车场上，火红色的车身很显眼，卫泽揉了揉鼻子，先是乖巧的帮莱薇拉开了主驾驶的车门，然后又绕到侧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结果他刚一上车，屁股还没坐稳，莱薇就猛的轰下油门，卫泽的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地一个后仰，差点没把脖子给扭断。

“诶唷。”

野马2107真的化身为一匹脱缰野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而莱薇一路上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怒气冲冲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连一个D级委托都能搞砸！！！拜托，你又不是刚入行的菜鸟——我们帮警方搞定他们搞不定的犯人，他们付钱给我们，简单明了，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吗？！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让目标从你的眼皮下溜走，而且还转头去袭击一了一个副总警监！！！”

“是前副总警监。”

卫泽小声提醒道，同时一只手死死抓着车顶的扶手，另一只手扯出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一脸无辜，“我刚一进到酒吧，就看到一具尸体，一个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可爱调酒师小姐，还有一个拿着枪的纹身光头男，满嘴的反社会言论，就跟老电影里的反派boss一样，换谁都会觉得那人是他杀的，所以我把他当做目标也很正常的吧。”

“有人规定在死尸面前不能抱怨社会吗？而且人家是副总警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掏枪出来维持秩序了。”

莱薇猛地一打方向，和一辆大货车擦身而过，两辆车的车身相距只有不到一公分，让卫泽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觉得他是在那里维持秩序，反而让局面变得更混乱了，那而且那家伙，好像对我们赏金猎人有很深的成见，我刚进去不久他就拿枪射我的猎人徽章来着。”

女经纪人冷哼一声，“那你指望他怎么对你，举着牌子拉着彩带在那里欢迎你，再送你一副儿童玩具吗？拜托，卫泽，你在这一行已经干了十二年，早就不是那些刚入行的毛头小子了，在动手前连先看眼目标的照片这种基础知识难道都不要我教你的吗？”

卫泽揉着脖子，不以为然道，“区区一个D级委托，你指望我去做多少功课？而且现在的科技，相貌什么的也做不了准的吧，做猎人什么最重要？直觉，是直觉了，啊，就是所谓透过表象直接看到事物本质的能力。”

“别跟我说什么狗屁直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最近这个月里第四次失手了，再加上你之前休息的两年，你在系统里已经排到九万多名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再掉下去你连D级委托都他妈的要接不了了！！！”莱薇咆哮。

卫泽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要握方向盘，这会儿自己已经被愤怒的经纪人给直接掐死了。

就在这时他的口袋震动了起来，后者装模作样的掏出个人终端，“诶，有人找我呢，说不定是工作上的事情。”

卫泽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那封来自BH公会的系统邮件，等他看清那封邮件上的内容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可爱俏皮的萝莉电子音道，“编号89750121猎人，卫泽先生，我很遗憾的通知您，由于上个任务执行失败，您被扣除240点声望，排名下降17874，目前排名114952，猎人等级由D级降为E级，今后只能接受E级及以下委托，明天也要加油哦~”

“谢谢你，Menhera酱，真是帮了大忙。”卫泽飞快的关掉邮件，偷偷看了眼莱薇，后者的脸色像是能阴出水来。

莱薇不再说话，将油门一踩到底，悬浮汽车在公路上飞驰，两旁的建筑在视野里疯狂倒退。

卫泽把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依旧在努力解释着，“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啦，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实力，像这样的小单子只是在浪费我所剩无几的职业黄金期，“那个……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接到一些厉害的委托，只要一单你今后十年的护肤品就全都有着落了……唔，没错，我现在的声望是低了点，但你可是整个第七区最好的经纪人，我相信我们联手，一定能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问题的。”

卫泽还在努力展望着美好的未来，但莱薇却突然将油门切换成刹车。

野马2107猛地停在路边，这一动一静的快速变化差点没把卫泽甩到挡风玻璃上。

“下车。”莱薇面无表情道。

“你在开玩笑吗？boss。”卫泽瞪大了眼睛，“这里是全自动工业区啊，连公车都没有，从这儿走回我的住处要到天亮了吧。”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从我的车上滚下去！”莱薇冷冷道，同时操控面前的屏幕，亲自打开了副驾驶侧的车门。

“好吧。”卫泽看出莱薇并不是在开玩笑，只好解开安全带，悻悻然的走下车去。

他站在车门外，神色似乎有些沮丧，“呃……你现在生气是因为我在个人终端上设置了Menhera酱做我的电子助手，还是因为我的排名下降到了十一万多？”

“都不是，我生气因为我们是老朋友，我才不想看到你去玩儿火，卫泽。”莱薇脸色严肃了起来，“下个月就是你三十岁生日，我们都老了，承认吧。这些年我们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但你已经再回不到当初的水准了，我知道接受这一点对你来说很困难，但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你只是需要，”莱薇顿了顿，“说服你自己。”

车窗升起，“好好想想我的话吧，等你冷静下来再打我的电话，我会帮你找点适合你的E级委托，哦，还有，记得还我保释金。”

女经纪人说完开着野马2107扬长而去，留下卫泽一个人站在夜色中。

他的背后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加工场，红色的铁水从高空中向下坠落，就仿佛是一团盛放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