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中的“脱实向虚”问题——第90期“经济每月谈”综述

【摘要】

近日，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举办第90期“经济每月谈”，主题为“如何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中的‘脱实向虚’问题”。演讲嘉宾对经济“脱实向虚”的表现、原因以及如何解决经济“脱实向虚”等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指出实体经济回报率降低、虚拟经济回报率持续走高是经济“脱实向虚”的根本原因。基于我国的实际情况，应通过降低宏观税负、改革财税金融体制、创新金融工具、深化垄断领域改革等方法加以应对。

一 经济“脱实向虚”的表现

中国进出口银行原董事长兼行长李若谷指出，当前我国经济“脱实向虚”主要表现为四个方面，一是货币供应量增长较快，增速连续多年达到12%～13%，流动性非常充裕，但同时存在资金短缺、资金紧张的现象，大量企业得不到信贷资金。二是金融资产增长很快，实体经济增长较慢，投资效率大幅度下降。2015年，我国50多万亿元的固定资产投资形成了4万多亿元的新增GDP。以不变价格计算，20世纪80年代1.3元人民币的固定资产投入可以产出1元左右的GDP，而现在产出1元钱的GDP需要13元的固定资产投资，上升了10倍，投资效率和劳动生产率都在下降。三是资金在金融体系里空转，经过信托和其他金融机构等多个环节最后进入实体经济，抬高了实体经济成本。四是大量资金流向房地产等资产部门。

中国普惠金融促进会筹备小组组长刘克崮认为，“脱实向虚”中“虚”的主体是指金融，现实中的产能过剩、农村基层金融服务较差等都与金融有关。“脱实向虚”包括经济主体“脱实向虚”和金融本身“脱实向虚”两方面内容，前者是指实体经济投资收益不高，资金转而进入虚拟经济，后者是指金融行业超出常规过度发展。衡量经济“脱实向虚”的指标之一是金融业创造的GDP占全国GDP总额的比例。2001年，我国金融业GDP占全国GDP总额的比例为4.69%，2015年这一比例上升为8.39%，涨幅近一倍，超过包括美国和日本在内的所有发达国家。上市公司中，金融板块的利润超过所有其他实体经济创造的利润。现实中“脱实向虚”具体表现在：一是股市严重偏离了资本市场为实体经济融资的基本属性；二是房地产炒作色彩浓厚；三是以银行为主体的金融体系经过信托、理财、影子银行等机构人为抬高了资金成本；四是大量资金进入各类交易所自我炒作，自娱自乐。

二 经济“脱实向虚”的原因

李若谷认为，经济出现“脱实向虚”主要因为实体经济的收益相比以前大幅下降，且实体经济收益水平下降已经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生产角度看，我国劳动力及综合成本上升推动实体经济企业将生产基地转移至海外，例如，美国的综合投资成本至少比我们低1/3左右。从消费的角度看，由于人均收入水平较低，消费难以拉动经济增长，而收入水平的提升有赖于实体经济的良好发展。金融业作为虚拟经济，无法带动整体收入上升，如股票市场属于“零和游戏”，而非“正和游戏”，经济发展中过于坚持金融业，实体经济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

刘克崮认为，经济出现“脱实向虚”原因在于，一是实体经济投资回报率下降；二是金融行业投资回报率持续维持在较高水平，近十年来房地产、股市、债市的高回报率吸引了大量资金的聚集；三是基层金融机构短缺，特别是广大农村，缺乏能够为农民提供有效金融支持的小微金融机构。

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周天勇认为，经济“脱实”的原因，一是制造业利润越来越低，而且在国民收入中分得的比例也越来越少，特别是民营经济在国民收入中的占比持续下降，2010年约12%，2014年下降为4%；二是宏观税负较高，1995年我国宏观税负水平为16.5%，2000年为21%，2010年为36%，2015年为36.9%；三是企业税负较高，根据世界银行对各国营商环境的评价，我国企业的综合税负率为64%，而美国这一数字为34%。对于经济为什么“向虚”，周天勇教授认为，一是虚拟经济收益率高。一般的银行利率约为6%，到企业手里将进一步达到12%。2011～2014年，银行、信托、小贷公司等金融机构利润率暴涨，使经济出现高利贷化。二是土地价格上涨太快。地价和房价轮番上涨，在吸引大量资金的同时挤压了流向实体经济的发展资金。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总经济师张永军认为，我国经济出现“脱实向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金融运行效率较低，而金融运行效率较低的原因在于，一是资本市场不发达和全社会信用体系建设不健全，导致直接融资比重较低；二是用间接融资解决直接融资问题，银行多用短期资金供给解决企业长期资金需求；三是缺乏大量小微金融机构，被迫以大型金融机构解决小微企业贷款需求，而大型金融机构出于成本收益、风险控制的需要，往往缺乏为小微企业提供信贷支持的动力；四是用正规金融提供本应由非金融机构提供的服务。

三 解决经济“脱实向虚”的对策

李若谷提出，解决经济“脱实向虚”问题，第一是减税负，大幅降低实体经济税负，特别是降低创新型行业和高端制造业的税负，同时可考虑增加某些部门的税收水平，例如金融业、房地产业平均回报率比实体经济高很多，可考虑对资本利得、房地产增值收益加税。对国家鼓励的行业可以进行贴息，如采取政府贴息、银行贷款贴息等。第二，促进金融业进一步市场化，目前，我国经济市场化程度较高，小微企业是就业的“主力军”，金融却相对集中，两者不相匹配，大银行无法有效地为小微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即使大银行设立小微企业服务中心，效果也不显著，小微企业仍旧难以获得信贷，应大力促使金融更加市场化，一是加快小微金融机构审批，增加小微金融机构数量；二是将大银行拆大变小；三是改革金融监管制度以适应金融市场化发展需要。第三，进一步完善投资审批制度，大幅提高投资审批上限，限额以内的投资由企业自主决策。第四，创新金融工具。很多创新性产品、技术，特别是一些轻资产业务，发展初期的营利性存在较高的不确定性，银行难以提供足够的信贷支持，因此需要大力发展风险投资基金等创新性金融工具，满足实体经济多元化融资需要。第五，推动大中型企业尽快实现自动化、机器人化，减少劳动力的使用，提高实体经济竞争力。

刘克崮提出，解决经济“脱实向虚”，一是改革税制结构，由间接税为主逐步转为以直接税为主，做大做强地方税，建立事权与支出责任相适应的财税体系；二是稳定宏观税负，避免宏观税负进一步提高；三是快速、坚决、规范、逐步出台不同法律级次的房地产税；四是大幅下调公积金，部分下调年金，微调公共统筹的养老金；五是重新审视GDP，将GDP由年初的预期目标改为年度预测值，每年12月提一次，4月、7月、10月分三次调整，最后预测年底数，使其成为随实际情况变化而动的重要经济指标。

周天勇教授认为，解决经济“脱实向虚”问题，首先应降低税费，将增值税降低5个百分点，社保费率、五险一金比例降至30%以下，出台法律禁止行政乱收费，将小规模纳税企业的起征点由目前的3万元提高至10万元，将宏观税负率控制在30%以内；其次应降低成本，深化能源、运输等领域改革，切实降低能源成本和运输成本；再次应加快银行业市场准入改革，放宽民营银行市场准入，有效增加民营银行、社区银行等小微金融机构数量，服务小微企业发展；最后，深化土地和住房制度改革，在国有和集体土地所有制不变的前提下，推动实现土地财产使用权确权，明确宅地、林地、耕地、城市房屋的财产使用权属于自然人或法人；废除现行土地50年、70年的年期制度，实行永久制；废除建设用地属于集体和国有的土地制度，废除行政寡头垄断卖地和现行招拍挂制度，实现挂牌交易，使市场供需撮合，政府进行监管，逐步以房地产税代替土地出让金。开征房产税需要统筹考虑住房价格和住房性质，一方面对住房价格进行分类，区分为市场价和按照家庭五年或六年收入水平能够购买一套住房的价格；另一方面对住房功能进行分类，将住房区分为消费性住宅和投资性住宅，对消费性住宅按照五年或六年能买一套房子的价格进行征税；对投资性住宅，可以按照市价征税，但不宜累进。

张永军认为，解决中国经济“脱实向虚”问题，最根本的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发展质量，金融方面要进一步深化市场化改革，完善金融体系，提高金融效率。

（信息部 谈俊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