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

收到那封迟来的定时信笺，是在闵静葬礼的三个月后。夏浓的俨然无息，假日的安静Tea Time，偌大的落地窗阻隔了城风袭面的喧嚣，斜阳熹微的步伐曼丽而苍凉的踱进来，在咖啡馆的波西米亚青砖上曳下斑斓森长的影。泅进少年干净的像海的眉宇里，墓碑般讣下青春，埋葬岁月，也埋葬打马一样飞渡无踪的时光——旧时光她是个美人儿，叫人恨不起来啊。

淡得仿若浸染了阳光颜色的信笺，牙白漆墨，杨辰握着的指尖却微微颤抖了。此刻，风都凝固，似乎空气也让人窒息。薄薄一纸，重若千钧。

稀疏几行小字，对仗稚气未脱，并不算工整，笔迹也只勉强称得上娟秀。可一笔一划间青涩的力度如一个刚开蒙的孩子笨拙的涂划，艰难到骨子里，可字里行间的认真，却如同用尽全身力气。

“嗨，高三（一）班班长杨辰同学，有些话想对你说很久啦，但我这人天生口拙，词不达意，只好以笔代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飞鸟与鱼，一个在天空，一个在海底，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你背对着山河一步步走向我，你脚踏着山河一步步走向我，我情愿你是苍鹰而我是一条白鲤，你一口吞下我，打开了我的耳，成为了我的眼，从此扶摇天际，在下半生的每个夜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杨辰同学，情书是我抄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你愿意接受我吗？

————2013.5.18.闵静。”

视线牵连，行至落笔那曾无比熟悉的署名时，杨辰忽地笑了。那张俊朗眉目温柔的脸，线条轻轻舒展，霎间如破冰般展颜浮现的，是融融暖意敌得过三月阳熹的笑容。可无人得见，少年眸底掠影浮光般倏过的是不易察觉的苍凉。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可如今却物是人非，你我隔了阴阳界。

旧绪种种漫上心头，一声轻笑，掩却痛侧心扉的哀恸。闵静啊闵静，为什么这么傻，如此境地才将一切和盘托出？为什么不亲口讲，为什么不早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多么想告诉你，你从不是我人生里的过客，我多么想告诉你，我认识你一千一百六十五天，我喜欢了你九百九十九天，我多么想告诉你，早在那个初冬，那场漫天大雪，我便遇到了我绝无仅有……我多么想告诉你，闵静的名字，诠释了杨辰的一生。

这像一场美好的梦境，镜花水月的一场空梦，境内境外两人想要彼此相拥，可刚刚指尖相触，梦境旋即破灭，化为点点星光。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