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西兰你好，你缺羊吗？
“宋小样，我们开始了。”
“OK.”
一身正装的杨姗姗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手上的A4纸，抬头问道：“Why do you choose to study in New Zealand？”
坐在餐桌对面的宋小样穿着浅蓝色衬衫牛仔裤，绑着利落的马尾，充满自信地回答：“Because my name is‘xiao yang’which translate to English is‘sheep’. New Zealand has so many sheeps, so I love New Zealand, I want to be a happy sheep in New Zealand.”（因为我的名字叫小样，翻译成英语就是小羊，新西兰有很多很多的羊，所以我爱新西兰，我想在新西兰做一只快乐的小羊。）
杨姗姗拿下作为道具的黑框眼镜，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宋小样，你这是欺负签证官不懂中文呢，小样跟小羊是一个词儿么！”
宋小样纯洁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是一个词儿啊，声母韵母都一样，而且‘样’字里面本来就有‘羊’嘛。”
“那Sheep和Ship还同音呢，羊和船是一个东西么？”
宋小样显然没听懂，费解地挠着头发，“Sheep不就是羊么？跟船有什么关系？哎呀，不是咱纯正的中国人谁能弄得清楚那些平平仄仄啊，我这不是为了和签证官套近乎博得他的好感么，你想啊，新西兰羊是人的十倍，他们能不欢迎我这只可爱的小羊么？”
杨姗姗无语，“好吧，就算你欺负签证官不懂中文，那你总不能也欺负他不懂英文吧，Sheep单复数同型你不知道吗？就你这英文水平怎么去新西兰混啊。”
宋小样心虚地狡辩，“单复数同型啊……我知道，一时之间忘记了嘛。”
杨姗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戴上眼镜，重新入戏，“Well, next question.”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杨姗姗恼火地拿下眼镜，“宋小样！面签之前你居然不关手机！是你求我帮你模拟面签的，你现在这态度算怎么回事！”
“别生气嘛，我马上挂掉。”宋小样拿出手机一看，脸色大变，“糟了姗姗，我忘了下午我还要打工，晚上我再找你，一定要在明天面签前模拟一次……”
宋小样背上背包一边接电话一边冲了出去，“老板我快到了，十分钟，不，五分钟，五分钟一定到。”
杨姗姗看着旋风一样冲出去的宋小样，担忧地摇了摇头，就这丫头的马虎劲儿，到了新西兰还想做快乐的小羊，不被羊踩死就算可以了。
宋小样冲到送水站的时候，老板的脸已经拉得比电视遥控器还长了。
“宋小样！我早说过女孩子不适合做送水工，你千求万求我才答应让你试试，你可倒好，刚上班几天就给我翘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耽误我做生意……”
宋小样利落地穿上工作服，又把水搬到三轮车上，谄媚的靠近老板，“老板，您还是待会再骂我吧，否则耽误的生意更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板指了指方向，简明扼要地说：“15栋101。”
宋小样跨上车，迅速地往小区最里面的那栋楼骑去，到了楼下，她扛起水桶吭哧吭哧地走进单元楼，把水桶放下，然后敲门。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宋小样手都敲疼了，愣是没人来开门，她火了，扯着嗓子喊：“送水！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喊了三遍，还是没人回答，宋小样心想这家人该不会耍她吧，不在家订什么水啊，难道是嫌弃她送晚了故意不开门？
宋小样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屋里的动静，门忽然被拉开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站稳，一个戴口罩的人握着门把，身子抵着门缝，冷冷地问道：“找谁？”
客户永远都是上帝，宋小样瞬间恢复了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我送水的。”
口罩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松开了手。
宋小样跟在他的身后进屋，一边换水一边说：“哥们儿，PM2.5早就被我们这些在路上奔波的送水送外卖送快递的人吸干净了，你在家不用戴口罩，再说戴这种口罩也不行啊，这种太普通了，防不了PM2.5，现在市场上防雾霾的口罩都脱销了，要是你需要的话我能想办法帮你买点，价格好商量……”
口罩男对宋小样热情的推销置若罔闻，“你等等，我去拿水票。”
宋小样换好水，回头发现口罩男已经不见了，里屋的门虚掩着，不时传来清脆的玻璃碰撞的声音，好像还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就这破公寓，一间卧室撑死十几平方米，那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做什么呢？
宋小样好奇地走了过去，扒在门边朝里看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间屋子好像一个化学实验室，各种器具齐全，而且还有好几个口罩男！
其中有一个用手沾了沾桌子上的粉末放到嘴里尝试。
另外两个正紧张地将一盆盆白粉往水池里面倒。水池周围还有各种各样的模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加工厂一样。操作台上放着刀具和器械。
还有从蒸馏瓶里提纯过的白粉，小心翼翼的装在一个个塑料密封袋里。桌上，并排放着一杯杯盛着白色液体的量杯。
宋小样的手开始发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该不会运气这么好，碰见了传说中的贩毒团伙吧！她扭头就跑，跑出了单元楼，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110”。
“我要报警，我发现有人在制毒……对，有整整一屋子的海洛因呢！”
宋小样挂了电话，骑上三轮车迅速离开是非之地，刚回到水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宋小样，你还在宝胜小区吗？”
宋小样奇怪地又看了一眼号码，确定没印象，“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宝胜小区？”
“我是缉毒队的李队长，我们已经到达15号楼，需要你的协助。”
“啊？”
李队长耐心地解释，“强攻容易打草惊蛇，给他们留下毁灭证据的时间，毒贩见过你，所以需要你这个熟脸帮忙让毒贩放松戒备，主动开门。”
“那么危险，我才不要去呢，万一他们有枪怎么办，万一我被他们挟持成人质怎么办，万一他们逼我吸毒我染上毒瘾怎么办，万一他们的同伙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勇敢市民有1000块钱奖金。”
“我马上来。”
宋小样骑上三轮车朝着15号楼，啊不对，朝着1000块钱狂奔而去，在单元楼门口被一个男人拦下，“我是李队长，等会你想办法让他开门，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宋小样点点头，跟着李队长走进单元楼，只见101两边的墙壁上紧贴着两排端枪的特警。
霍！这事儿闹得还真大！真枪真特警！还都穿着防弹衣呢！
只在TVB电视剧里见过这副架势的宋小样紧张了，抖着手敲门，结结巴巴地喊：“你，你好……我是送水的，刚刚刚，刚才没拿水票。”
大门“吱溜”的一声拉开。
李队长对着衣领上的对讲机发号施令：“行动！”
门刚一打开，两边的特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出来举着枪闯进大门冲进里屋！同时，另一队特警从二楼跳下来，直接撞碎玻璃跳到屋内。
端枪的特警迅速将枪口指向了屋内的所有口罩男，“不许动！举起手来！”
口罩男们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全都乖乖地举起了手。
李队长目光锐利地扫来扫去，最后聚焦到桌上的一瓶瓶盛着白色液体的量杯，立刻伸手去拿。
开门的口罩男惊慌地喊：“别碰那个！”
他想去抢下量杯，却被身手敏捷的几名特警拦住，压倒在桌上，桌子被数名特警剧烈地冲击，差点被掀翻，桌上的量杯摇摇晃晃的跌落下来，白色液体流了一地。
李队长捏了捏鼻子：“怎么会有股奶味？报案人呢？”
在门外眼巴巴等着拿奖金的宋小样被特警拎了进来。
“宋小样，你确定是这里？”
宋小样看见所有毒贩都已被制服，放开了胆量，大胆的指控道：“对，就是他们，警官。”
口罩男狠狠地瞪着宋小样，好像想把她吃掉一样。
李队长仿佛觉得有些不对，紧蹙着眉头：“鉴定师怎么还没到？”
两分钟后，一个身穿实验室白大褂的鉴定师走进来，用一根烟点燃了面前的一堆白粉，然后凑近一闻。再用手指沾了点尝尝，看了李队长一眼，非常确定地说：“这是奶粉。”
李队长摇了摇头，把被特警压倒在地上的口罩男扶了起来，非常诚恳地说：“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杨高。”
“杨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接到了虚假报警。对你带来的麻烦请多多谅解。对了，你们在这小作坊里做奶粉，有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吗？”
刚想咆哮的杨高顿时蔫了：“这个……”
李队长旁边的特警见好就收，小声地说：“头儿，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我们走吧。”
李队长依旧一脸正气：“那不行，杨同志还没原谅咱呢。”
杨高哪里敢继续追究，连忙挤出一个笑脸，“没事，你们走吧。”
“谢谢杨同志的谅解，我们收队。”
半分钟不到，所有警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宋小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房间里其他的口罩男纷纷拿下口罩脱了衣服走出来。
杨高歉意地看着他们，“抱歉，你们特意来帮我忙，我却害你们惹上这档子事，我请你们吃饭压惊，走。”
“没事儿，虚惊一场，都是朋友，吃饭的事以后再说，这儿这么乱我们也没办法继续工作了，先走了。”
杨高的几个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走去，宋小样猫着腰跟在他们后面，假装自己也是队伍中的一员，就要跨出门口，突然被人揪住衣领拎了回来。
宋小样闭着眼睛转过身子双手合十作讨饶状，“我错了，大侠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别跟我装可怜！你刚刚指证我的时候不是挺女侠挺有勇气的吗？”杨高把她拎到里屋，指着一屋狼藉，“你是瞎还是傻，眼睛让屎给糊住了吧？从小吃什么长大的？奶粉和白粉你都分不清楚啊？”
宋小样见逃不过，只好睁开眼睛，很是无辜地说：“我是良民！我又没见过白粉，我怎么知道这是奶粉还是白粉。我智商是不高，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就算你不是毒贩子，你也是个无照经营的假奶粉贩子。”
杨高瞪她：“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做假奶粉的？”
宋小样小声地嘀咕：“你这明显也不是流水线啊。”
杨高气极反笑：“我今儿可开眼了，知道什么是扫帚星了，你就是！你一个送水的送完水走你的，你报什么缉毒警啊？就算我是做假奶粉的我碍着你屁事儿了？你看看我这里被你糟蹋的，本来我的试验都快做成功了，就是因为你，全都搞砸了！本来我不想跟你计较了，可你连个态度都没有。来，拿起你的‘化身’把屋里给我打扫干净了，否则你就别想走！”
杨高拿起扫帚扔到宋小样身上，然后关上了门，还用钥匙落了反锁。
宋小样急了，跑过去捣腾了半天也没能打开门，她回过头对杨高说：“你……你这是非法拘禁。”
杨高头一昂眼一瞪，“我就非法拘禁了怎么着？有本事你再报回警啊！你看警察叔叔还相不相信你！”
宋小样指着杨高，颤抖着手指，“你……你不讲道理！”
“跟你这种无知泼妇扫帚星讲道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别看我是一只羊……”
宋小样听见电话铃响，暂时终止吵架，接起电话：“喂您好，对我是宋小样，……今天下午面签？不是13号么？今儿就是13号？呀我记错日子了！对不起您稍等，我现在就赶过去！”
杨高抢过她的电话摁掉：“别做梦了！没把我这儿打扫干净你哪儿都别想去！”
宋小样抢回电话，着急地说：“大叔我求求你放我走吧，大使馆通知我去面签，这都快3点了，人家4点就下班了！”
杨高鄙视地看着她，“糊弄谁呢，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一样都是脑残呢？！”
宋小样跺了跺脚，不停地朝杨高鞠躬，“大叔，不，大哥，今儿真是我错了，我真有急事，得去面签，你让我先走，我回来再给你打扫行吗？”
杨高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面签？就你这样的还出国？去哪儿，是去菲律宾做女佣还是去南非挖金矿？”
“我告诉你都不是！你别看不起人！”宋小样挺直身子，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我要去新西兰留学！”
杨高噗哧笑了，“哈哈，哈哈哈。新西兰什么时候开始有送水专业了？这东西还真没必要学，你在国内就会。你骗人都不会还留学，撒谎你也得过过脑，去新西兰根本就不需要面签！”
这回轮到宋小样鄙视杨高了，“孤陋寡闻了吧！以前确实不用面签，可是从2013年起大使馆每年都会抽调四分之一的人去面签，我就是那点儿背的四分之一。”
杨高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悠，接着忽悠。”
宋小样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都怪我。”
她把挎包从身上取下，拿出钱包，把钱一股脑倒在茶几上，一共是三张百元和几张零钱和钢镚，她把整钱推到杨高面前，把零钱揣到兜里，“这三百块钱算我赔你，请钟点工来打扫，这些零的我留着坐车。”
“真是可了笑了，爷缺你这几百块钱？爷请不起钟点工？”杨高把那些钱拿在手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举起了打火机。
宋小样连忙扑过来，“大哥，你糟蹋我可以，不要糟蹋人民币啊。”
杨高第一次听见有女人“求糟蹋”，嘴角抽了抽，看见宋小样那么爱钱，突然改变了主意，“好，这些钱我就当是清洁费收了，那我们算算别的损失，我的试验晚成功一天损失多少钱我就不跟你算了，刚刚屋子里的那些试验用具你赔了我就放你走。”
“多少钱？”宋小样警惕地看着杨高，怕他坐地起价趁火打劫。
“三百。”
宋小样眼睛一亮，可是杨高紧接着又说：“但是必须现在马上立刻给我。”
宋小样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已经没钱了！你这分明就是耍我！”
杨高扬起手上宋小样刚刚给他的钱，“你没钱我有啊，我正好要雇佣一个清洁工，三百你做不做？”
宋小样怒吼了，“说来说去你就是非要让我留下来打扫是吗！”
杨高看见宋小样抓狂的表情十分惬意地点了点头，“我这也是为你好，让你长点记性，出国以后别丢祖国的脸，所以好好打扫吧，打扫干净了我一分钟都不多留你！”
宋小样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眼珠转了转，突然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杨高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上，“哟，这又是唱的哪出？”
宋小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杨高，“肚肚疼，大哥哥，我想拉。”
杨高切了一声，“少跟我耍花样。”
宋小样拿起挎包往厕所奔去，“我已经快呼之欲出了，你再不让去，我就拉裤子里了。”
杨高发现不对劲，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追宋小样，“上厕所还拎包，你是准备拉包里啊？”
宋小样头也不回，“我家亲戚来了，顺便换块大创可贴啊！”终于赶在杨高追到她之前冲进卫生间锁上了门。
杨高在门外使劲拍门：“宋小样你给我出来！”
“马上！”
宋小样撇撇嘴，心想我要是出去才是真脑残！她抬头看了看窗户，窗户上摆放着一排盛着牛奶的量杯，她站到马桶上，把量杯全部挪到右边，然后打开窗户，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看着还挺高的。
她拍了拍胸脯鼓励自己：“宋小样，厕所一小步，新西兰一大步，不要怕不要怕。”
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扒着窗户，两只脚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上去，眼看就要脱离苦海，她兴奋极了，于是收右脚的时候又快又猛，只听见“啪啪啪”几声，她回头一看，刚刚挪到右边的一排量杯已经为了她的新西兰伟业壮烈牺牲。
她在胸前比画了一个十字架，默哀了三秒。
门外的杨高咆哮了，“扫帚星！你是不是把我窗户上的奶瓶打碎了！”
宋小样一边做下跳的准备，一边慌张地掩饰，“没有！你别紧张！”
杨高听出宋小样的心虚，急了，开始直接踹门，“我告诉你，那几瓶奶是我特地放里面避光保存的，就剩那么几瓶了，你要把我的奶瓶打碎了我跟你没完！”
宋小样看看摇摇欲坠的门，又看看两米高的窗下，别无选择，一咬牙纵身跳下。
“哎呀……我的脚！”宋小样落地时扭到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刚站起来就听见洗手间里杨高崩溃的大吼，“哎呀……我的奶！”
宋小样连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突然感觉到脑门后面一股杀气，她回头一看，一个皮搋子迎面飞来，她侧头躲过，朝着窗边气急败坏的杨高得意地挥了挥手：“大哥别送啦！后会无期！”
如果宋小样知道她接下来会无数次地落在这个恋奶男的手里，那她现在一定不会笑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宋小样瘸着腿一路狂奔，正好在五点赶到了大使馆，看见的却是紧闭的两扇大门。
刚到点就下班，公务员就是TM的腐败！
宋小样一边嘟囔一边往公车站走，走到一半想想实在不甘心，又冲回了大使馆门前，朝里面探头探脑。门卫警惕地盯着她。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了出来，宋小样眼前一亮，突然以风卷雾霾的速度冲到了车前。
司机惊魂甫定地踩了刹车，宋小样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坐在后座的老外没有系安全带，因为急刹被前面的座椅背撞得七荤八素，刚坐稳就听见有个女声用蹩脚的英语说：“我是今天来面签的人，想请您给我五分钟的时间陈述一下今天迟到的原因，希望得到您的谅解。我迟到是因为我帮警察抓坏人，呃，也不能说是坏人，但我确实帮警察了，我真是一个特别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我也特别爱新西兰……”
老外皱眉听了一会，大约实在是听不懂，便微笑着朝宋小样伸手，“Where is your passport？”
宋小样以为自己用真诚感动了新西兰，连忙从包里掏出护照递了过去。
老外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章，干脆地盖在宋小样的护照上，然后合起来递给她。
宋小样千恩万谢地下了车，目送着慈眉善目的签证官远远离去，心里就跟中了五百万一样激动万分，立刻给杨姗姗打电话报告了这一好消息。杨姗姗听说她签证“通”过也很高兴，说要去她家帮她庆祝。
于是等宋小样回到家，杨姗姗已经和刚送到的全家桶一起在等她了。
宋小样把包包扔在沙发上，特别得意地给杨姗姗说了自己勇拦签证官座驾的过程，最后总结道：“多亏我机智，否则我就白跑一趟了。”
杨姗姗捏捏宋小样的脸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原味鸡，“真是傻人有傻福，就这也能被你糊弄过关，来，姐赏你。”
宋小样心满意足地嚼着鸡块，又倒了一杯可乐，身未动心已远地说：“唉，不知道到了新西兰之后，还有没有陪我一起吃全家桶的人，姗姗，我会想念你的。”
“装什么软妹啊，你又不是吃不下整个全家桶。”杨姗姗把宋小样的包包往旁边推了推，突然看见一个红色的本本，骤然一声尖叫，“你护照怎么在你包里！你不是说你通过了吗？”
“他盖完章就给我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真是头猪！”杨姗姗把护照展开给宋小样看，“Reject，你看见了没？你被拒签了！如果是PASS，签证官会收走你的护照去核对资料回头再寄给你。本来错过面签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重新约时间面签就行了，你看你非自作聪明去拦签证官的车，这下好了吧，纯粹是No zuo no die！”
宋小样抢过护照，果然看见了醒目的“Reject”，她哭丧着脸抬头，“那我怎么办？拒签了再申请还能过吗？”
杨姗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宋小样，“你说呢！”
宋小样号啕大哭，“都怪那个奇葩恋奶男！你不知道我送水的时候碰上一个做奶粉的，你说他做奶粉就做奶粉吧，还COS什么绝命毒师，变态。还非要让我把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要不是被他耽误了我面签的时间，我才不会迟到，我要是不迟到，签证官就不会拒签我，呜呜……我怎么这么惨……嘤嘤……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别嚎啦！嚎有什么用，护照上的Reject又不会变成Pass！”杨姗姗大喝一声，想了想转而安慰宋小样，“看来真是天意不可违啊，我早就说了让你别去新西兰，去那儿留学干吗啊，想去玩买张机票不就得了？干吗非得出国受洋罪！我告诉你，新西兰、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那些地方其实都没什么人，一到晚上巨无聊，夜店都空着，还没五道口好玩呢。”
宋小样哭得更加凄惨，“不行！我一定要去新西兰！这是我的命运，Destiny！我现在做梦都是背单词。求你了，那边快开学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
“关键我没拒签的经验啊……”杨姗姗为难地说，突然眼前一亮，“哎对，我表哥前段时间刚从新西兰回来，他在那边待了八年，要不你去问问他？”
宋小样忙不迭地点头，催促杨姗姗赶紧联系她表哥。
于是杨姗姗拿手机拨电话，切换到软妹模式温柔细语，“哥，我有点事找你……嗯……那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杨姗姗就带着宋小样这只猴子去找救兵了。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后，杨姗姗的表哥还没到，她俩跟着服务生上了天台，然后点了壶咖啡，一边晒太阳看风景一边蹭咖啡馆的网。
宋小样拿着iPad运指如飞地敲打着屏幕。
杨姗姗翻着宋小样的护照和资料，头也不抬地说：“又在和微博上认识的学长聊天呢？”
“当然，我要好好维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没准哪天我在新西兰遇到不测，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呢。”
“我觉得他不像你的救命稻草，你反倒像他家的小丫鬟，他让你带的物品清单都可以绕五道口一圈了吧？高压锅、烟、卫生巾……”杨姗姗放下资料，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摇着头说，“你们简直就是在黑新西兰，新西兰再怎么不如我国地大物博，生活必需品也缺不了你们的，而且我是真不明白，高压锅这种东西为什么非要从国内带过去，新西兰是发达国家好不好！新西兰人民要比我国人民早几十年用上高压锅好不好！不要告诉我他肉体已经背叛了祖国灵魂却在支持国货啊！”
“大概是想念家乡的味道吧，国产的锅才能做出国产的饭啊。”
杨姗姗一抬眼，刚好看见宋小样的iPad上赫然一张鹿鞭的照片，“这也是他让你带的？”
宋小样点了点头。
杨姗姗撇了撇嘴：“你去新西兰千万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
“你知道鹿鞭是什么吗？这小子肯定在新西兰纵欲过度，所以才让你带这玩意补补。”杨姗姗想了想说，“我记得新西兰好像是禁止鹿鞭入境的，难道解禁了？”
“真的？”宋小样气愤地说，“我要找他问问，差点被他坑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吐槽一边刷着微博，突然对面的椅子被拉开，宋小样听见响声抬起头，却看见了害她迟到的那个人。她本想跳起来和他理论，可突然想起那天他气急败坏的那声“我的奶”，心虚地用iPad挡住了自己的脸。
杨姗姗已经瞬间切换到软妹模式，“哥你来了啊。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闺蜜宋小样，小样儿，这是我表哥杨高。”
“有什么事快点说，待会儿我还要去看国安的球赛呢，瞧哥这限量版球衣，帅不帅？”
“帅，真帅，我哥穿什么都酷毙了。”杨姗姗假笑着拍完马屁，催促宋小样，“跟我哥打个招呼呗。”
宋小样从iPad后面捏着嗓子伸出手，“你好。”
杨高突然眼光一闪，握住她的手就不松开，还故意往她面前凑，“小样儿同学这是怎么了？脸太油被iPad吸住了？”
“她腼腆，见生人害羞。”姗姗呵呵假笑，突然出手，一把夺走宋小样的iPad。
宋小样避无可避，只好抬起头，看着杨高炉火纯青地挤出一个贼虚伪的笑容，“咦，是你啊，怎么这么巧啊。”
杨姗姗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俩认识？”
杨高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小样，“认识，当然认识，我找她找了好久。我前几天遇到一个麻烦，Big trouble，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亏你的闺蜜及时出现帮我报了警，替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杨姗姗莫名其妙，盯着宋小样，“报警？”
宋小样低着头，面红耳赤，杨高继续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你都不知道当看到那群警察赶来的时候，我有多么开心啊！最难得的是她做好事居然不留名，我正想感谢她，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姗姗，你这姐妹的人品真不错，简直就是一个90后的活雷锋。你说她后来走就走吧，还把我最后的几瓶奶粉打碎了，这我还得感谢她，让我有了重新再做一次的机会。”
杨姗姗疑惑的目光投向宋小样，突然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下短信，一边拿包包一边说：“既然你俩认识我就不在这儿瞎搅和了，我有点急事现在必须要去处理，哥，你帮帮小样，她刚被新西兰大使馆拒签了。”
杨高眉毛挑了挑，故意暧昧地说：“放心，我们这么深的缘分，我必须好好地帮她。”
宋小样求助地看着杨姗姗，使劲攥着杨姗姗的衣角，可是杨姗姗依旧无情地弃她而去，只剩下她和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四目相对。
杨高坐在宋小样对面，斜斜地伸着腿，摆明就是防着宋小样逃跑，他像个面试官一样问：“说说吧，为什么要出国？”
宋小样一看无路可逃，只好乖乖回答，“上学啊。”
杨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出国的人我见得多了，他们出国的理由不外乎三个，第一，没背景没能力没姿色没身材，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基本上就是惨败，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就想出去给自己镀一层金，混个文凭回来装饰一下简历好从此招摇撞骗。”
宋小样忍不住想骂他，“你放……”
杨高不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打断她，一脸戏谑，“哎，听我放完。第二，他们大多没脑子，看到身边同学都出国了就羡慕嫉妒恨，打肿脸充胖子也要随波逐流。第三，他们觉得家里父母管得太严，想跑远一点过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的生活。你觉得你属于哪种呢？”
宋小样这土生土长的国产大脑的运行速度显然跟不上杨高这中外合资的，她被问懵了，“你，我……”
杨高看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冷笑，“当然，也有三合一的。这类人基本上雅思考不过，在学校的成绩也惨不忍睹，还非得要去申请去新西兰三年的签证，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当签证官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而且这类人的家庭条件都很一般，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类人了，他们除了变着法儿的骗父母钱什么本事儿都没有？你觉得对不对？”
宋小样顿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过来，她生气地说：“你一大男人指桑骂槐有意思吗？我的情况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出国就是为了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让自己以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杨高接着问：“那你想过你毕业后是留在那里还是回来？”
宋小样再次被问懵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从确定要去新西兰留学的想法后，她一门心思只想出去，至于回来……那是遥远到不敢想象的事情。
杨高冷笑一声，“你也不用回答了，看你眼神我就知道写着两字：空白。”
宋小样被杨高蔑视的眼神刺激到，气愤地说：“我想那么远干吗。我身边出国的人也都没想过以后会怎样，我就知道我要出国。我算看出来了，合着上面那三合一就是你吧？在国外混了八年混不下去了所以才回国的？得，你也就是一个做假奶粉的混子，我不需要你帮！”
杨高看到桌上宋小样的护照，拿起一边翻看一边冷笑，然后当着宋小样的面，迅速地把护照一张张撕碎。
等宋小样伸手去抢的时候，护照已经支离破碎，她急红了眼，带着哭腔骂道：“你想干吗啊！”
杨高把手上剩下的纸屑拍在桌上，拿纸巾擦了擦手，笑得格外阳光灿烂，“不干吗，我在帮你呢，以此报答你让我半年心血毁于一旦。”
宋小样捧着破碎的护照嗷嗷大哭，没有想到她的最后一线希望就这样无情地被杨高扼杀了，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店里的顾客纷纷侧目，杨高事不关己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宋小样哭了两分钟，嚯地起身，目露凶光，拿起咖啡壶冲到天台边沿，大喊一声：“杨高！”
杨高下意识地抬头，一杯咖啡就如同瀑布一样从上倾泻到了他脸上，他抹了抹眼睛里的咖啡，就看见宋小样举着茶杯向他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大仇得报。
“我日你大爷！”
杨高怒吼一声，气势汹汹地往楼上走，店长一看不对，连忙使眼色让一个服务生和他一起拦住了他，直接把他推出了咖啡馆。
店长笑意盈盈地对杨高说：“杨先生，气头上没好话，你这一上去，你和你女朋友可就算完了，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来，帮杨先生拦辆车。”
“她是谁女朋友！就她也配做我女朋友？整个就一神经病，还是一更年期的神经病！Double蛮不讲理！你放开我，我跟这女的没完！”
服务生去拦出租车，店长一个人压根拦不住怒火冲天的杨高，眼看杨高就要冲进去，幸好出租车来了，店长不由分说的和服务生一起把杨高塞了进去，“杨先生，好男不跟女斗，她要真是一更年期的神经病你就当她是你妈，该忍就忍了吧。师傅，去工体。”
出租车拉着杨高扬长而去，宋小样收拾好东西下楼，碰见气喘吁吁的店长。
店长：“姑娘，你可真能下得了手，你知道他身上那件球衣多贵吗？你男朋友这回可是真生气了，回去态度好点认个错撒个娇就没事了。”
宋小样歪了歪嘴，笑得让人寒意顿生，“男朋友？如果他是我男朋友，我就剁了他的丁丁喂狗吃！”
宋小样报仇之后心情迅速恢复了平静，很有行动力的以最快速度重新补办了护照和申请资料，重新递交了申请，这次她没有被抽中面签，资料齐全且真实可信，顺风顺水的就拿到了通过的签证。
转眼就到了宋小样走的那天，杨姗姗去送她。宋小样风风火火的把大包小包往杨姗姗的车子里丢，杨姗姗跟在她的身后帮着她一起把行李塞到车子里。
杨姗姗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哥也是今天这趟飞机，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等等你一起办登机。”
“不用了！我每次遇见你哥那只杨八羔子都没好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宋小样用力把后备箱盖上，咬牙切齿，“他回新西兰干吗？去毒害新西兰的下一代？”
“你不要这样啊，他不就是撕了你护照么，至于这么记仇嘛。你也不想想，他撕你护照也许是在帮你呢，那么大一个Reject，你重新申请签证的时候要怎么跟签证官解释？就凭你那英语你那智商……你圆得过来么？”
“对对对，我确实得谢谢他，因为被他坑，我没赶上面签，被拒签了一次，然后他又撕掉了我的护照，我重新办护照浪费了半个月，眼看着学校都要开学了，时间太紧我怕通不过，这次只申请了三个月，打算到那边再续签。”
杨姗姗大惊，“什么？你只申请了三个月？那到时候续签不通过怎么办？”
宋小样竖直身子，坚定地说：“不过也得过！我已经打算赖在新西兰了，打死我也不回来！”
杨姗姗猛敲她脑袋，“签证到期不回国你就是非法滞留，被新西兰发现遣送你回国你这辈子就休想出国了！我还是把我哥电话发给你，虽然他也不太待见你，但好歹大家都是看着《西游记》和《还珠格格》一起长大的同胞，肯定要比跟外国人亲！”
宋小样倔强地扭头，“你发了我也不看，我就算暴尸街头也不会找那个杨八羔子！”
杨姗姗粗暴地把她塞进车里，“看不看随你！”然后开车去机场。
在机场，宋小样完全没有离别该有的伤感，反而心情越来越雀跃。
反而是杨姗姗，忧心忡忡地拉着她的手：“小样啊，到了新西兰，记得先要买电话卡，走哪儿都记得带手机，记得时常更新翻译软件，记得到了学校好好跟同学相处，记得天黑了别出门……”
“你好啰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
杨姗姗一巴掌拍在宋小样头上，“你要是我女儿我早把你摁水里呛死了，长得难看又不听话，脾气不好还笨得要命……”
宋小样笑嘻嘻地抱住了杨姗姗，“姗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一杂草，遇土就活，你就等着我凯旋吧，我一定会赚好多好多钱，买下一整间KFC，专门给咱俩做全家桶！”
“说话要算话！”
宋小样放开杨姗姗，洒脱地朝她挥挥手，转身朝海关走去。
新西兰、奇异果、可爱的小羊们，奇怪的Kiwi鸟……我宋小样来啦！